捏着手中那绘制精美的画,艾利欧格的表情极为不爽地咂了一下嘴,因为饶是以她的眼光看来,拜蒙也不愧为掌握世间艺术与神秘知识的大家,能轻而易举地将画面绘制得无比精美,简直如同画面重现一样那般栩栩如生。那好像无端的火焰便从她的手指处一点点蔓延,眼看就要顺着她与其图画接触的地方一路蔓延而上将之完全燃烧,但余光中,艾利欧格还是看见了那正在低头看着这些画的费舍尔,似乎也同样看到了他被稍稍触动的内心.“嘁”那火焰倏忽戛然而止,慢慢缩回了她的体内,也让这堪称艺术品的图画幸免于难。还记得先前她和费舍尔说的时候十分笃定,拜蒙一定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目的才会接近费舍尔,才会将那对恶魔而言十分宝贵的“眷顾者印记”放在他的身上,甚至还将她的印记给抹除覆盖。虽然直到现在,艾利欧格也依旧如此觉得,但看着眼前这些一幕一幕十分详细的图画,艾利欧格却也一时无法再开口重提这个观点。倒是费舍尔怀中的埃姆哈特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没眼看了那样躲入了费舍尔的怀中,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一定是拜蒙的奸计!是她提前安排好的,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费舍尔摸了摸受惊的埃姆哈特,他只是看向身边这些图画,甚至于还有许多茉莉没有拿出来的摆放在地面上的图画,其中的每一幅画都显得那样精细,显然经过了绘画者细心的雕琢。他捡起了其中的一张,看了一下后突然开口说道,“这些都是我过去与她认识时的画面”“.呵,真不像她嗷。”艾利欧格随手将那幅巨大的画扔回原处,或许本来是想重申和埃姆哈特同样的观点,毕竟以她的眼光看来,拜蒙大有可能是提前设计好的这一切,让前来这里的他们看到这一幕。不仅能让费舍尔看到他们先前的经历,还能激怒站在他身边的其他女性,何乐而不为呢?但仔细思来,艾利欧格却并没有开口,因为她忽而发现了其中的一个矛盾,就像是她突然也不知道不确定拜蒙真实的想法和秉性了。如果拜蒙只是如此设计而已,一切都如埃姆哈特所说的那样,那自己压根就不需要在意她画的这一切,反正一切都是假的。可当艾利欧格看到她以细腻的笔触记录着那好像不是她的心思,记叙着她对费舍尔的挑逗,记叙着费舍尔对她的担忧,那如细水长流的跨越一万年的爱恋便又这样如一根鱼刺那样卡在了艾利欧格的喉咙里。如果拜蒙所摆放的这一切并非是设计,而是真心实意的,她确实在这一万年中无比缅怀只存在于未来的恋人,这却让艾利欧格更加不能接受。她好像是在证明,她将艾利欧格的印记抹除染上自己的是理所应当的,在证明她更有理由去拥有费舍尔。两者相加,怎么想都不是,却只能让艾利欧格愈发不爽。感受到身前一直在不爽,就差直接炸毛和哈气的艾利欧格,费舍尔也只能快速转移话题,他回头看向茉莉,切入了正题,“不管赫莱尔到底是故意让我看到的还是这里先前就这样,我们现在的重中之重都是要寻找基座,茉莉,你还能感受到那基座的具体位置吗?”身后的茉莉还在鼓着腮帮子收捡地上的图画,颇有一种“我要带这些证据回去给拉法埃尔看”的意味在,直到费舍尔回头,她才堪堪停下动作,嘟了嘟嘴说道,“我试一试吧,我能感觉得到它离这里很近.”“嗯。”原本先前看到费舍尔发现那个什么拜蒙在欺骗他感到生气时,茉莉还在内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窃喜,现在一看到这么多的甜蜜回忆,茉莉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带着看手中收集的“证据”都不爽起来。原先她还对这素未谋面的“拜蒙”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尤其是她才刚刚把费舍尔老师给吃掉,现在经历了这些她也如同艾利欧格那样对拜蒙有所防备和不满了,就和对待伊丽莎白那样.嗯,至于艾利欧格,看在她对自己没什么敌意的前提下,现在暂时和她合作一下。茉莉开始寻找基座所在的位置,艾利欧格反倒是出奇的安静,只是将那被她揉皱了一些边角的画重新挂回了墙面上便抱着手站在门口处同样等待起了茉莉的动作。费舍尔再次扫了一眼那墙面上的画,在脑中咀嚼起了赫莱尔留在画后的话语,同时,他也看到了在画面旁边的、通向宫殿第二层的旋转楼梯。“.”怀中的埃姆哈特原本就已经很不安了,费舍尔思考了片刻还是将他拿出了怀中,让他在这里稍等一下,他要再上去看看。身后的埃姆哈特原本还想劝他小心,但费舍尔却已经走上了阶梯,向着更加幽深的二层走去。二层之上,正符合拜蒙千百年前所流传的那智慧形象,摆放了许许多多的书架,费舍尔站在原地打量了四周好一会,随后穿过了书架一点点走向二层的尽头,而一楼的灯光传到此处也已经愈发晦暗,只能依稀看到,在书架的尽头处有一处满是灰尘的书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再有人使用过。在书桌的后方,是世人所流传的“拜蒙”魔神的形象。那是一个满是阴影的背影,她的背后生着如天使一样的翅膀,有着圣洁的、完美无瑕的外貌,因而被人类称为“主天使之王”。她戴着一顶满是宝石的王冠,骑在一头能说人言的单峰骆驼的背上,好像一直在旅途中,在荒凉的沙漠上一直行走。费舍尔仰视着这副没有记载她真实样貌的背影,突然伸出手将这幅画抬起,看向了它的背后——赫莱尔有在作品背后留下作品名称和注语的习惯,这幅画也不例外。却见上面写着:《我》“我好像不知疲惫地在找寻着通向‘未来’的路,等待着未来的那个人来迎接我。”费舍尔这才意识到,那为世人所广为流传的“拜蒙”的形象其实与自己息息相关。他当然还记得,她头上的王冠是自己笨拙地一颗一颗地将宝石放入其中形成的;他当然也还记得,她身下所骑的那头母骆驼还是在索罗巴托眷顾的蛇人部落为自己所捡到的。他看着上方的这副图画,随后回过头来,坐在了拜蒙所坐的书桌之前,安静地看着眼前幽暗的图书馆,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直到他的脸庞和身躯都开始蠕动,好像有什么漆黑的流体在他的体内运动起来,他才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声音,“费舍尔你好像在思考?”“嗯,丘比特。”“你在想什么?”“在想你这个名字真正的主人。”“.原来丘比特这个名字是有主人的?”“抱歉。”“没关系的,我可以接着用吗?”费舍尔不置可否,只是轻轻靠在了她的椅子上,突然对这团黑泥问道,“我突然觉得我看不清一个人了,我不知道她的一切是真是假,不知道她靠近我的缘由先前的种种疑惑都能以‘相信’来诠释,但现在我却不知道能否再托付相同的相信给她了。”“那现在你更了解她一点了吗?”费舍尔靠在了椅子上,突然又想起了刚才那幅巨大图画后面的话语,她说,“拥有彼此的一夜里,他握着的,是他最爱的也是最爱他的女人。”费舍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茉莉寻找基座的这最后时间之前,在身后拜蒙那满是阴影的背影的注视下,他呢喃了一句,“.我也不知道。”“.”黑泥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陪伴着他,如它先前所说的“爱他”那样。一楼,随着费舍尔独自一人前往二楼,茉莉开始寻找起基座的具体位置,艾利欧格却依旧抱着手站在拜蒙宫殿大开的门扉之前,那表情不复慵懒,却也不知道具体在思索着什么。“怎么,突然表情这么难看?”也就是在这时,身后西迪的声音倏忽响起,打断了艾利欧格的思绪,她不爽地回头看去,就看到指尖不断缠绕着自己红色长发的西迪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干嘛?”西迪上下扫视了她一眼,便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看得出来,你的‘睡眠疗法’还是蛮有效果的,竟然连眷顾者被拜蒙抢走都还没爆,是因为本体还没有解封的缘故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艾利欧格打了个哈欠,身后的尾巴摇了摇,如此说道。而西迪也丝毫不介意艾利欧格的话语,他们已经认识了不知道多久,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皮毛的垃圾话而凸显出生分来。“你的巴巴托斯还在上面为你奔波,你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嗷?你可不像是这样的家伙。”“自从我和巴巴托斯在一起之后直到被那个伪神封印,我们也很少见过嘛,主要是因为你一天基本上都在睡觉,我有所变化也很正常不是么?我对目前的状况没什么不满的,更何况与费舍尔有关的那个朋友所托,他也算是我的后辈,帮哪边都很为难,索性什么都不做好了。”“那个朋友.到底指的是谁?”西迪脸上的笑容愈发放肆,他翘起了手指,嘿嘿笑道,“是因为与费舍尔有关系所以你才好奇的?”“要你管?”艾利欧格炸毛一样扫了西迪一眼,而西迪也不再逆着她的话说,反而老老实实地承认道,“帮我和巴巴托斯牵线的家伙,不过巴巴托斯并不认识她,我如今如此洒脱也与她有很大的干系唔,不得不说,脱离了那种【本性】之后真的很痛快。”“痛快么”艾利欧格眯起了眼睛,还没等她体会到从西迪话语中流露出来的轻松,西迪便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接着说道,“我的事情倒还是在其次,关键在于你,艾利欧格。”“我?”艾利欧格看向他,又打起了哈欠,“我怎么了?”“你怎么了?刚刚进来的时候不是还对那个拜蒙很不爽么,那个费舍尔身上有的可是拜蒙的眷顾者印记,而不是你的。”“怎么,要我走我的【老路】?”“这不是老不老路的问题,艾利欧格”西迪也靠在了墙边上,看着外面那被∞符号所遮掩的浪潮,他的眼神也一点点放空,紧接着说道,“巴巴托斯和阿加雷斯或许是被拜蒙的诡计所利用了,相信你也能看出这一点,你和费舍尔也正在为破除这诡计所努力着。但你何尝想过,在这事情之后的事情?”“.”艾利欧格缄口不言,西迪却依旧在说,“巴巴托斯和阿加雷斯依旧还处在封印之中,那位伪神的封印对我们而言既是诅咒也是赐福,你懂的,被本性所驱使的我们自由行走只会为我们自己,为别人带去痛苦你也是其中的一员,那么,在这件事之后,你呢?“你也要如过去那样,完成这件事之后同样回到自己的封印之中?还是想要让费舍尔利用基座单单将你给放出来?我想,就算要把你放出来你也不愿意接受的吧?不然,你干嘛在你的老巢里睡这么几千年?”艾利欧特已经完全变成了面无表情,却也没反驳西迪的话,只是抱着手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是想说,你可能在心底已经克服了你的本性,你.向拜蒙认输了。”西迪微笑起来,低着头将脸庞藏在了阴影里,只徒留那粉红色的雾气在其中流转,看起来就像是两道粉红色的星星在黑暗中旋转那样万分骇人,“你没办法脱离封印本体从此处离开,你本身也不想离开,你害怕走上先前的‘老路’,所以便走向了它相反的极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拜蒙能在外面自由行走,还与费舍尔有如此渊源,所以相比你而言,她的确是更合适成为费舍尔的眷顾者,所以,你在心里默默接受了,接受了她将你的印记给擦除的事实.艾利欧格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外面宫殿处的灼热,显然是默认了西迪的说法,直到他说完了全部,她的表情也依旧没有一点变化。而西迪也在此时转过头来看向她,停顿片刻后才不禁疑问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艾利欧格?”“.”艾利欧格望着外面的火焰,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一夜露水情缘,这种程度的不甘,我即使放手也”“你认为的,不走老路的办法就是走向它相反的极端吗?”艾利欧格的话语被旁边笑眯眯的西迪所打断,她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到西迪竖起了一根手指,随后突然眨了眨眼说道,“我对巴巴托斯经常有那方面的需求,他那喜好装样子得到赞许也希望能得到我的满足的。我不再与外人见面,巴巴托斯也不再留恋于他尘世的贤名,这却并不意味着我们完全摒弃了原来的我们。你现在越故作大方,反而会越让你走上老路“只是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并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选择完全于事无补,要不要尝试和他坦白一下,在一切来临之前?还是说,你就想要这样违背你的本性,拱手将一切认输让给拜蒙?”艾利欧格的表情有些犹豫,似乎在内心中做着什么挣扎,直到身旁的西迪离开他所依靠的墙面朝着拜蒙的宫殿深处走去,最后摆了摆手念叨道,“别忘了,战胜无可战胜者的下一句是什么哦~”“战胜者.可无战胜”艾利欧格呢喃了一句,那宛如火蛇一样盘踞的眸子里一点点明亮起了宛如恐怖的火焰,她身后的尾巴却依旧跟随着她的犹豫而微微摇晃,带着一抹意味不明。只是这安静的思考之中,她身边的一切声响也好像被颅内的安静所裹挟着,变得寂静无声。“砰!砰!砰!”直到好久好久之后,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才从她的脑海深处炸响。鼻腔中原本寡淡的硝石气味突然变得黏稠,好像沾惹了铁锈一样的气味,要从她的七窍灌入,浓郁得要抹除一切。随着那心跳声而来的,是好像她幻听一样的过去。她听到了刀剑断裂的轰鸣声,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呼啸,听到了无数种族令人战栗的哀嚎。感受到了他们的恐惧,感受到了战胜他们的令人迷醉的感觉。那时的艾利欧格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在一片硝石和血液的气味里听到了他们的乞求与哀嚎。他们朝着那冲天的火柱跪拜,他们歌颂着这位魔神的名字。直到这份恐惧和战栗沿着他们的血脉代代相传,最终被岁月冲刷着落到了笔头上,成为了简短的两行文字,“艾利欧格”“公爵,好胜门后首柱”“贪狂躁,喜暴力,好战争,诉毁灭”求求投票、打赏和支持,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万分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