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宴紧抿着唇,目光时不时的在柳大人和楚昀宁身上徘徊不定。柳大人被看的心虚发麻,侧过脸看向其他处。“人既死了,本王是否能带回去入土为安?”萧景宴眼中划过落寞:“毕竟是多年的知己好友,落叶归根才好。”这理由根本没法拒绝。楚昀宁点点头:“当然可以,陆庄主能有十二王爷这样仁义的朋友,是他天大的福气。”“楚小姐说笑了,是本王连累了陆庄主。”萧景宴叹气的摇摇头,眉心是疏解不开的忧愁和内疚。很快萧景宴站起身,对着柳大人道:“劳烦柳大人在前面带路。”柳大人弓着身子:“不敢当,十二王爷这边请。”眼看着两人走远,楚昀宁揉了揉眉心,她总觉得不止一次的见过萧景宴。半个时辰后柳大人折身回来,自觉的向楚昀宁禀报了牢狱中的经过。陆庄主一头碰死在了墙上,留下了一封血书,字字珠玑,只求留个全尸,望楚昀宁高抬贵手。记住网址柳大人心里有疑问但不敢说,陆庄主明明是个怕死的人,又给了那么多银票,怎么十二王爷一来自戕了呢。这世间上也太巧合了。也让人不得不多想。楚昀宁仿佛是看穿了柳大人的心思,淡淡的说:“陆庄主不是自戕的,只是被吓死的。”说实话,楚昀宁还真没有想过要陆庄主的命,只不过萧景宴来了之后,让楚昀宁察觉了有危险,所以才会提前下手。虽违背了承诺,楚昀宁也只好在心底说声抱歉了。柳大人恍然大悟,难怪陆庄主死的这么及时,若是陆庄主知道有人来救,哪肯去死。“刚才十二王爷说,要将陆庄主带来的一万护院带回去,这些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既然陆庄主不在了,十二王爷打算遣散陆家。”柳大人来问楚昀宁的意思。闻言,楚昀宁有些捉摸不透了,这萧景宴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楚大人,这一万护院咱们是放还是不放?”话音刚落,外面侍卫急匆匆赶来了,对着柳大人磕头:“大人,门外来了好几个击鼓鸣冤的,说是要讨个公道。”“讨什么公道?”柳大人顺势问。侍卫胆怯的看了眼楚昀宁,支支吾吾的说:“说是要找楚尚宫赔命,前几日在广场上被处死的几个人都是良民,这些妇人拖家带口的来告状。”楚昀宁总算是知道萧景宴为什么来了,不声不响的给她找了这么个麻烦。“楚尚宫,这些人的确是良民,虽签了卖身契,但是活契,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该如何?”柳大人问。“换做平时,柳大人又该如何处理此事?”柳大人说:“若是证据确凿,肯定是要收押的,还有可能会……会用刑。”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对楚昀宁动手啊。活腻歪了不成?楚昀宁指尖搭在了桌子上轻轻敲打,心里头一阵烦躁,这件事是她大意了。“大人,门外有一个号称陆庄主的义子来了,说是要给陆庄主收尸,再问问大人,陆庄主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被没收家产。”一个接一个的人找来,柳大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向了楚昀宁。楚昀宁犹豫了片刻,又道:“你暂时去审问,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我去趟牢狱,一个时辰后去衙门。”“是。”柳大人很快带着人离开了。楚昀宁不及多想立即赶去了牢狱中,从一万护院中挑出莫约五百个人左右,分批关在了十个牢房中。第一个牢房内五十个人面面相觑,默默等着楚昀宁的下一步动作。楚昀宁沉声开口:“陆庄主谋逆是事实,现在陆庄主已经死了,这件事轻则斩首,重则株连九族,现在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楚尚宫明明答应了要保住陆庄主的性命,结果呢,陆庄主还不是被逼死了。”其中一个人开口。余下的人纷纷警惕的看着楚昀宁。这下楚昀宁总算是知道萧景宴为何一定要带走陆庄主的尸体了。这是在告诉众人,她楚昀宁失言了。“陆庄主根本就没有谋逆之心,是你故意逼迫,严刑逼供,陆庄主不得点头认罪。”“对,就是你逼迫的,我们从未想过谋逆。”“就是。”一旦有人开头,剩下的人也会紧跟其后,义愤填膺的开始反抗。楚昀宁拳头紧紧攥着;“这里是牢狱,我说了算,由不得你们答应不答应!”“怎么,楚尚宫要草菅人命?”有人一脸不屑,上前挑衅。楚昀宁沉思了片刻。“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放了我们!”人群开始暴动,有些急躁。她一个眼神示意,副将站出来,凶神恶煞的哼着:“放肆,谁敢胡说八道,看我手中的弯刀答不答应!”震慑之下,人群的暴动渐渐安静下来,但大家还是不死心,口服心不服的盯着楚昀宁。楚昀宁也懒得费口舌,在十个监狱里走了一圈后,仰着头看了眼时辰。“楚尚宫,快要一个时辰了。”“那走吧。”彼时的衙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萧景宴就坐在一旁,堂下跪着好些人。好几个妇人扯着嗓子哭,一时县衙内有些吵闹,柳大人猛的拍桌,堂内终于安静下来了。“青天大老爷,我家男人本本分分的在陆家庄混口饭吃,怎么会和谋反扯上关系了?”“我家男人也是,大字不认识一个,怎么会和谋逆有关呢?”几人的要求很简单,必须给个交代!柳大人斥责;“休要吵闹,一个个说,若真有冤情,本官一定会秉公处理。”陆庄主的义子披麻戴孝的跪着,手里捧着陆庄主的牌位,哭的眼眶通红,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可陆庄主才死两个时辰还不到,消息再怎么传也不可能传到乾州去,这人倒好,连衣裳牌位都给准备好了。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柳大人有些头疼,这两边人他都得罪不起。“柳大人,本王是见过陆公子的,是陆庄主收养的义子,将来就指着继承家业呢。”萧景宴长叹口气:“陆公子一听说要拿银子赎回陆庄主,二话不说凑足了,今日来接人,却不成想陆庄主已经死了,还是来晚了一步。”“求柳大人给个公道!”陆公子冲着柳大人砰砰磕头,不一会儿额前就已经青紫一团了。柳大人哑口无言。陆公子又说:“银子是楚尚宫要的,人也是楚尚宫承诺保下的,如今银子给了,人却死了,楚尚宫是不是该给交代?”“对,我们要见这个楚尚宫!”几位妇人也吩咐喊着要见楚昀宁。就在此时楚昀宁款款而来,她一身青色罗裙,随风而动,不卑不亢的站在了大堂上,瞥了眼陆公子:“我就是楚昀宁。”“楚昀宁!”陆公子咬牙切齿,情绪有些激动,但身子却未曾动,质问:“为何要害死我父亲?”“你父亲涉嫌谋反,他自戕而亡,也是为了保你!”楚昀宁说。陆公子冷笑:“胡说八道,我父亲何时要谋反了?”“那我问你,你父亲为何要带护院一万来元州?”楚昀宁冷声质问。“当然是要追查害死我舅母的凶手,还有追查杀死我姐姐的凶手,所以才会来元州,父亲来过元州之后,未曾害死过一个人!”陆公子说到动情之处,情绪十分激动:“柳大人,我父亲在元州呆了几日,你是有目共睹的。”柳大人干咳两声,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这么多人在场,他只好将目光投向了楚昀宁。“柳大人,请问十天前柳大人跟陆庄主在大街上是否有过矛盾?”柳大人点头:“确有此事,而且当时很多百姓见证。”“那又如何,不代表我父亲谋逆。”陆公子梗着脖子说。楚昀宁看向柳大人,似笑非笑:“那当晚又遇到什么事儿了?”经过这么提醒,柳大人恍然大悟:“当晚陆庄主派人来袭击知府。”“当时又有谁在场?”“是皇上!”柳大人立即沉声说:“陆庄主是来刺杀皇上的,但是还死了好几个人,就埋在后山,才十日而已,将人挖出来对比下,定能找出身份。”话落,陆公子猛然噎住了,求救似的看向了萧景宴。楚昀宁将手中的画像摊开,让所有人都看清楚,画像上的人赫然就是萧景珩。“这就是当朝皇帝,半个月前听闻乾州有异动,特意过来瞧瞧,哪知被陆浅浅给缠上了,陆庄主爱女心切,要皇上做上门女婿,当时陆庄主并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偶然间皇上身份暴露……”楚昀宁抬眸看向了萧景宴:“因为皇上和十二皇子长得十分相似,陆浅浅强人所难,屡次伤了皇上,所以,陆浅浅便被暗卫给杀了,陆庄主一怒之下就有了报仇的心思,乾州人人都知道陆庄主多宠爱陆浅浅这个女儿,怒上心头找来元州,陆庄主谋杀皇帝,怎么就不是谋逆大罪呢?”柳大人立即附和:“的确如此,当晚本官就在场,皇上的确是受了伤。”楚昀宁看向了萧景宴:“十二王爷,这算不算谋逆?”“十二王爷!”陆公子吓怕了,他是听说过楚昀宁的手段,他可不想落在楚昀宁手中。萧景宴抿了抿唇:“那皇上现在在何处?”“对,皇上人呢?”陆公子附和。“边关战事不断,皇上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来乾州?”萧景宴说着咳嗽两声,陆公子机灵的问:“难不成安阳长公主的死也和……”后半句话欲言又止。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安阳长公主的死跟皇帝来乾州的时间刚刚好吻合。也太巧了。楚昀宁淡淡的笑,她才不会掉入萧景宴的陷阱呢,只说:“柳大人,我提议将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关起来,即刻派人快马加鞭给皇上送信,事实如何,很快就清楚了。”“那皇上肯定是偏袒你的。”陆公子说。“放肆!”楚昀宁猛然厉呵,吓得陆公子一哆嗦,她沉声说:“皇上是贤君,为何要冤枉一个小小陆庄主?”这话没有人敢反驳。气氛尴尬了片刻,忽然有人提出异议,既然有皇帝的画像,让一万个护院看看清楚,是否见过此人。也许是弄错了呢?“没错,应该让我父亲的贴身护院看看清楚,说不定就是认错人了,皇上受伤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知晓,实在说不过去,与其快马加鞭等皇上的信儿,不如问问可有人证。”陆公子说。柳大人犯了难。楚昀宁却是不慌不忙:“既如此,那就按照陆公子所言吧。”于是柳大人忐忑的着人提来了几十个人,将画像在他们面前一一展现。“可有见过此人?”楚昀宁问。几十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这下陆公子直接就跳起来了,直呼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胡说八道,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柳大人,既然陆公子不信,就再换一批吧。”很快第二批,第三批人都被提上来了,结果还是一样的,全都是不约而同的点点头。陆公子这下没辙了。“陆庄主行刺皇上是铁定的事实,这一万个护院就是帮凶,你们的丈夫涉嫌谋逆,朝廷没有追究家属已经是格外开恩,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县衙闹?”楚昀宁冷着脸训斥,一瞬间气势迸发,吓得几个妇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楚小姐误会了,这画像上的人是本王!”萧景宴咳嗽两声,对着柳大人歉意的笑了笑:“本王是一路追查刺客,十天前路过知府,这刺客狡猾的很,躲在了知府中,本王又不想惊扰众人,所以才会带人悄悄捉拿,却不想被人误认成了皇兄。”楚昀宁一愣,显然没想到萧景宴会这么说。“本王胳膊上的伤也是意外受伤的,陆庄主当时也是要帮忙,柳大人肯定是看花了眼。”萧景宴生怕大家不信,扯坏了胳膊,露出了一条不浅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