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决定覆灭张家,当即就要告辞。眼见恩人要走,村民们纷纷汇聚过来,想要磕头感谢。炎奴却叫住他们:“别跪!”沈乐陵点头:“没错,千万别跪他,小心红尘火一泻千里,妖怪随随便便就会把你们吃了。”村民们听到这里,才没有跪谢,旗山上可就有妖怪呢。想到妖怪,他们看向旗山方向,惊异地发现,那里隐隐有火光冲天。咋回事?有人放火烧山了?妖怪不灭火吗?黄半云见状,激动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旗山犬妖已被他们除去,化为灰烬!再也不能害人了!”村民瞪大眼睛,那条成精的野狗,为祸乡间十六年了,甚至从更早乌龙还是半妖时开始算,有三十年了。如今终于被除了,不仅再也不用买那桃木符了,还报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仇。“犬妖终于除了,请英雄们务必留下姓名。”缺腿农夫激动道,他的腿就是给狼群咬坏的。沈乐陵嫣然一笑:“不必了,这狗有主人,是一名高深修士,恐怕正在寻我们报仇呢……”“啊?”村民们一听,这条恶犬吃人无数,竟然还有高深修士收下,甚至还有脸报仇?他们都是乡野村民,不懂修士之间的事,但懂道理……他们就觉得这很没道理。黄半云惊呼:“对了,那修士还不知道是谁杀的犬妖,请诸位务必保密。”“放心,我们什么都不说。”村民们十分感激他们,当然不会说。冯君游飘过来,淡淡道:“说不说都一样,这事都不用打听。”“犬妖来之前一定是征求了主人同意,那名修士完全可以问张家,了解这次围剿的对象。”“退一万步,就算咱们先把张家灭了,这件事也还有一名知情者活着。”“谁?”沈乐陵问道。“此次行动,算上张全,一共是六名顶尖武者。你们只杀了五个,还有一个负责去和犬妖报信,没有参战。”冯君游说着。沈乐陵一惊:“犬妖独自赶过来,这个报信者来得慢,还在路上?”冯先生摊手道:“谁知道呢,也有可能就和那名修士在一起。”“他们见到旗山的场面,自然知晓是谁干的。咱们躲不掉。”炎奴将长枪往地上用力一竖:“不管他!我先灭了张家再说!谁挡我就杀谁!”“啊!”村民惊诧,灭张家?“你们不是被张家追杀吗?”村民急切道。炎奴将长枪扛在肩上,往村外走。“此一时,彼一时了!”村民望见众人远去,方向正是华县城,意识到,炎奴这是要去给他们报仇。他们想要劝阻,却又想起这些人神通广大,一个个不是妖啊就是鬼啊的……顿时眼眶微红,连连拜谢。……三个时辰后,华县城外。炎奴因为要赶路,修炼速度慢了一些,三个时辰下来,又破而后立二十四次。四万六千一百七十年功力,让他的周天穴窍,熠熠生辉。当然,常人看不到,至少得是灵妙期通灵彻视。“你这身功力太过恐怖,在修士眼中,周天三百六十穴,好似天上群星璀璨。”沈乐陵说着,手指微颤,在炎奴身上略施小术,布下一层隔绝。她懂敛气之术,之前若不是受伤,逃跑时是不会有妖气留下的。铜契在沈乐陵腰间挂着,冯君游从铜契中钻出一个头:“嗯,但还是能感觉到大概七十年的功力。”“多少?”黄半云瞪大眼睛。沈乐陵咯咯一笑:“不碍事,来,换一身装束,我们进城。”她手指拨弄,一滴滴妙水洒遍炎奴。顿时那身藤甲衣开始变色变形,化为贴身的皮甲劲装,赤白相间。又用草绳扎住炎奴的长发,高高束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普通的游侠。“呼!”做完这些,沈乐陵又将几颗种子埋入地下。微微念咒,大概半刻钟后,种子涨成豆荚一般形状,成长到半人高。几片巨大豆荚连成一片,沈乐陵忽然喝令一声,豆荚裂开,一些细枝末节纷纷剥落,露出一辆车来。她在车上挥手造出幕帘,坐了进去。又向外撒豆成兵,造出十名藤甲兵,其中八名如炎奴一样,身上的藤甲变化,拟态成皮甲模样。但还有两名却是趴在地上,变化成了两匹马……“上车!”木马拉车,八名甲兵护卫,黄半云手持缰绳,坐在马车右御的位置,炎奴扛着枪,坐在左御。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城里去。“你的变化之术惟妙惟肖,为我生平罕见。”冯君游诚心惊叹。“那当然!不然我二十年来如何立足江湖?”沈乐陵多次被说法术软绵绵,没有威力。可实际上,她的变化拟态之术,绝对是有数的精湛,早已如冯君游的喝石之术一样,信手拈来。只能说,各有所长罢了。“驾!”马车径直入城,城门口的兵丁,问都不敢问。没看到冷漠至极的两列甲兵吗?虽然马车比较朴素,但出行有卫兵的,就是默认不用交城门税的。马车直入城北,一路上,城中景象并没有他们想象的萧条,相反还挺热闹。总有人悬刀佩剑,三五成群。这都是从各地赶来或路过的游侠,天下大乱,豪杰并起,有点本事的人都想出一份力。他们一部分从门派中出山,一部分从南方赶来。有的是为了报国杀贼,有的是单纯想出人头地。这些人的到来,要吃要住,拿着钱到处采买,继而让城中百姓得以生计。不过即便如此,路边依旧有饥民,形态病弱,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或跪在路边插标卖首,或蜷缩于巷道咳嗽不已,亦或者已然倒毙于道旁。“又有哪受灾了吗?”炎奴眉头一皱。沈乐陵说道:“城中百姓往往没有田地,靠小本经营或给人做工为生。若世道不景气,有个什么三病五灾的,家里便会揭不开锅。”“再加上兵荒马乱的,年年都有从外地逃难来的饥民,这幅情景我走南闯北,去到哪都能看到。”马车很快在距离张府最近的一处客栈停下,这里汇聚的游侠更多,一个个喝着酒高谈阔论,都说要让胡蛮好看。沈乐陵拿出白银,让黄半云包下两间客房。进了房间,冯君游这才从铜契里彻底飞出,眺望窗外,望气感应。按照原计划,他们要先确定城中强者、高人的位置与数量。不过此刻一看,却是感觉不对,整座城都缭绕着瘟疫气息。“城中有疫病。”冯君游一眼瞧出,很多人都已经病气缠身。只不过健壮武者比较能抗,表面才没什么事。而体弱的饥民,就先显现出来。炎奴一惊,疫病?阿翁当初也重病一场,差点死了。“那怎么办?有药可治吗?”冯君游继续观察,挑眉道:“倒也不是很严重,就是传播得猛烈,全城到处都是,这家客舍里几乎人人都有。”“不过你有泰皇白玉功,染上也没关系。”“我是说他们!他们怎么扛过去?”炎奴指着路边饥民。冯君游说道:“通常染上疫病,只要不撞上疫鬼……人体就可以自行化解。”“疫鬼?”炎奴发问:“你不就是鬼吗?你是说只要你这样的妖魔鬼怪不杀他们,就可以扛过去是吗?”“不是……”冯君游哭笑不得,急忙解释:“我是人……不对,我是鬼修,疫鬼是天道点化的另一种鬼,专门在疫病流行之地出没,吸死病人。”炎奴茫然,沈乐陵指了指客栈另一片客房:“喏,那边就有一只疫鬼。”“哪呢?”炎奴看去,却连鬼影子都没见着。“凡人看不见的,来,你拿着铜契,这是降鬼利器,可以帮你看到鬼神。”沈乐陵轻轻抬手,铜契浮空而起,落入炎奴手中。炎奴紧接着就感觉眼前一亮,有五道诡异而丑陋的影子,飘进一栋草屋。“看到了!”炎奴急忙跟上去。**血招里面的鬼,只是铜契最基本的用途,那还得看冯君游给不给面子。铜契本身是一件法器,在修士手中有降鬼之力,感应到鬼只是其中一个功能。冯君游被炎奴牵引着走,连忙钻进铜契,只露出一个嘴巴说道:“这客栈聚集了太多病人,人员复杂,正是疫鬼喜欢来的地方。”“这是五只鬼啊。”炎奴看到五只怪物,有手有脚,状为人形,可全身光秃秃的,脸上甚至没有眼睛。不,还是有一只长了眼睛,但仅仅长了一只眼。冯君游解释道:“这其实是一只疫鬼,是由五份鬼体构成的‘一只鬼’。”“他们五个总是形影不离,其中长眼睛的那个,叫‘一目先生’,其余四个全都无法任意行动,一切都要听从一目先生的命令。”“并且还要仰赖这只眼睛才能看东西,因而统称这五只为‘一目五先生’。”炎奴惊奇,跟进了屋舍,这是一屋通铺,里面躺了八个人。有的人盘腿运功,有的人躺着睡觉,有的人躺在塌上呼吸沉重,哼唧咳嗽。四只怪物排在一目先生背后,这让炎奴想起了自己排队领饼的样子。待一目先生盯着一人时,一只怪物凑到安稳睡觉的男子身前,鼻子微吸。“这是咱的香客,不许吃。”一目先生开口阻止。于是那怪物退回来,另一只怪物又接近盘腿练功的男子。“这是个恶人,不许吃。”一目先生再度阻止。第三只怪物接近了呼吸承重,频繁咳嗽的男子。“这是个好人,不许吃。”说完这话,一目先生指着剩下的五人:“这五个既无大善也不作恶,普普通通,好像正等着我们吃。”于是怪物们按照顺序去吸食剩下的五人,每有一个怪物吸一次,那人就变得虚弱,疾病加重。眼看着有人鼻息减弱,即将殒命时,炎奴直接持枪扑了进来。“吃我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