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幽神界,何洲大陆。何洲西南一片穷山峻岭之地,这里人迹罕至,灵气异常稀薄。这天,一艘银白碟舟风驰电掣的掠过重重群山,最终停在了一座赤石嶙峋的千丈山峰上空半空中,碟舟悄然裂开一道门户,接着一队黑衣修士鱼贯飞出,落到山峰顶部,四散分开。稍后,身穿青袍的赵升踏出碟舟,遁光而下。高壮青年赵古九,清矍老者赵振海以及面容刚毅的赵万农三人也跟着飞身落到山峰之上。三人各自找了一块地方盘膝打坐,静静等待后事。赵升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眉心泛起澹澹神光,一缕神念悄然涌入右手上的传音圭里,随即一道信息已悄然发送了出去。做完这个,他神念传音众人,吩咐众人坐下休息,赵升也找到一块平滑的大石落座,然后闭目冥思,暗暗复盘起这三个月的经历。三个月前,星门一战短促却异常惨烈。趁着战场环境极度混乱,包括赵升在内一大批肩负「特殊使命」的各宗修仙者,纷纷以假死隐身遁术神通等各种方式逃离战场,然后各奔东西,与接应之人汇合。赵升则带着赵振海三人在「老地方」见到了龙主赵佑宣。之后,几人连续飞了三天,顺利返回龙洲大本营。安顿下来后,赵升便将「血瘟污染众生,重创血神根基」的使命任务,一五一十的告知赵佑宣,并且将准备好的相关玉简,大量瘟疫菌巢以及血Yin虫,白目黑斑蚊等蛊虫一起托付给他。两人光是讨论任务的步骤及诸多细节,就用去了一天一夜。在得知不单他们南天赵氏,就连所有天柱界最顶尖的大宗大派也都全部参与进来之时,赵佑宣当场惊得瞠目结舌,紧接着万分激动之余,也深深佩服老十六把事情搞得惊天动地的大本事。于是出关之后,赵佑宣马上发出龙主召集令,将绝大部分龙吟成员召回大本营。接下来,赵升不得不花了两个月时间,对龙吟组织的暗探们进行特殊培训,将他们教导成合格的「瘟疫使者」。两个月后,一众「瘟疫使者」带着美好「祝福」,四散奔赴龙洲和苍洲两洲各地修仙界。与此同时,幽神界各大洲陆也是暗潮汹涌,古佛教、水姆宫和中洲七宗的暗谍组织也像龙吟组织一样,纷纷派出培训好的「瘟疫使者」,开始到处埋下菌巢,并散布蛊虫,让其向众生传播「福音」。因而,在幽神界绝大多数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场史无前例的「血瘟」革命就此缓缓拉开帷幕。至今没人晓得,这场巨大变革的最终目地,竟然是要革掉血神天道之「命」。时间一点点流逝,双日陆续落入山后,夜幕缓缓降临。繁星漫天,银月皎洁,一艘通体漆黑的巨大碟船忽然无声无息的降落至众人头顶。赵振海,赵古九,赵万农等人纷纷被碟船惊醒,无不神情戒备的望向这艘不速之客。赵升长身而起,对众人朗声道:「无需慌张,它是来接我们的。」话音刚落,碟舟表面裂开一道门户,下一瞬就见一道黑光骤然从中飞出,化作一条黑虹急坠而下,转瞬间落到赵升不远处。黑光散去,阎魔老祖一脸面无表情的大步走到赵升面前。他人一现身,那磅礴似海的庞大威压轰然散出,笼罩了整座山峰,赫然压的众人差点喘不过气来。一旁,赵振海忽然脸色大变,顿时全身法力鼓荡,背后蓦然浮现一片渺渺无涯的蔚蓝大海,海面巨浪滔天,水汽弥漫。然而下一瞬,却见到那位气势惊天的黑袍老怪物,面无表情的单膝跪地,向老十六俯首行礼,喊道:「属下阎魔,拜见主上。」赵升脸色澹漠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免礼,平身!」阎魔老祖面色阴沉的站起身来,神念已暗中将所有人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揣摩这些人的真正身份。这时,赵振海悄悄走到赵升身旁,神情戒备的看了阎魔老祖两眼,接着小声问:「老十六,这位大修士是什么人?真是你收服的?」即便事实摆在眼前,赵振海仍旧很难相信堂堂一位后期大修士居然被老十六收入麾下。赵升微微颔首,随即向赵振海传过去一道神念。赵振海顿时脸色又变,只因刚刚老十六说的就像是天方夜谭,居然说他收服的元婴老祖不止眼前这一个,竟有三四人之多。这种事要不是出自本人之口,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主上,黑船已经停靠在界外虚空,您看是否可以登船?」阎魔老祖压下不满,神情肃穆的问道。赵升听完点点头,接着冲众人挥手示意,下令众人动身登船。很快,一众黑衣修士纷纷钻入漆黑碟船里面,然后是赵古九,赵万农等人。等到赵升和阎魔老祖二人最后登船,漆黑碟船就跟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直直升入夜幕,转眼间隐匿无形。当赵升率众登上碟船之时,位于何洲中央的万有山脉深处,一座座灵宫悬岛屹立于群山上空,但都被皑皑灵雾笼罩,显得异常神秘缥缈。这里就是何洲霸主级势力,问道派的山门驻地所在。此刻在一座灵云缭绕的山谷中,一位披头散发,洒脱不羁的灰袍老者跌坐地上,双手正捧着一个灰扑扑的龟壳上下晃动,嘴里念叨着无人听懂的诡异卜语。呼啦!龟壳翻转,六枚黑白铜钱从龟口掉落下来,掉到了一座铭刻着密密麻麻神秘符号的骨盘上面,散落成三黑三白之象。这六枚黑白铜钱外圆内方,两面分阴阳黑白,表面分别烙印着数以千计的虬状爻纹。更奇异的是当此卦象一出,骨盘同样泛起耀眼灵光,一枚枚神秘符号忽然脱离骨盘束缚,飘然飞上半空,组成一团复杂难明的符文光河,与下方爻钱卦象交相呼应。灰袍老者见此奇异卦象,顿时神情大为激动,狂喊:「阴阳相冲忽济,天象大吉,大吉!天机一线,老夫终于等来了变数!吉在何方?起卦!」说话间,灰袍老者一手抄起龟壳,一手抓住六枚阴阳爻钱,通通投入龟壳里面,然后双手捧住龟壳,疯狂晃动起来。九息之后,龟壳翻转,六枚阴阳爻钱再次跌落骨盘,刹那间又浮现一重崭新卦象。「吉在西南三万里!嗯,卦象竟显示变数为活物。不对,居然是一个不受天命束缚的世外之人。莫非此人是谪仙转世?不如再起一卦!」灰袍老者神色狂热的再次将爻钱投入龟壳,接着再一次疯狂晃动。但在爻钱出窍之时,老者勐的一口精血喷到龟壳上面,刹那间龟壳神光大盛,龟背竟清晰浮现出一副「河洛」古图。叮叮叮!六枚阴阳爻钱落到盘面,竟互相堆叠成一条长龙,并且阴阳依次排列,层次分明,异常明显。「咦!这次竟是亢龙翻天,天下大变之象!难道天变皆有那人而起。不行,老夫得赶紧出山,必须得抓住那唯一变数!」一念及此,灰袍老者立刻收起占卜灵物,接着整个人被一团白光包裹,瞬息间冲上九天云霄,接着转向西南方疾驰而去。……域外虚空黑暗深邃,浩瀚无垠,即使庞大如山岳的域界黑船在黑暗虚空背景下,也好似一粒尘埃,渺小的难以想象。搭载着赵升等人的碟船「慢慢」冲破稀薄无比的电离大气,最终挣脱了星球引力束缚,来到了域界黑船下方。然后,碟船便被一口吸入黑船内腹。片刻后,赵升率众飞出船外,顺利抵达黑船内部,接着在阎魔老祖的引领下,众人簇拥着赵升,走向最顶层的大殿。这个时候,就连赵升也没察觉到,一团灰色遁光急急冲出界膜,并追踪着碟船的轨迹,向域界黑船极速飞近。遁光深处,赫然是那位灰袍老者。此人的的遁度快的吓人,而且越来越快,很快就从十倍音速,提升至二十倍,三十倍……甚至还在不断提速。若是赵升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灰袍老者的遁速比他还快几分,隐隐有超越元婴境上限的迹象。大概过了一刻钟,域界黑船忽然由静而动,开始沿着航线,慢慢飞向亿万里之外的冥夜界。就在黑船刚刚启动没一会儿,一道灰光已从黑暗深处疾驰而至,转瞬落到黑船表面,一闪而逝。……从幽神界飞到冥夜界,黑船需要航行五年。这五个年头即漫长又短暂。赵升先是安排赵振海,赵万古等人住下,然后唤来阎魔老祖,开始询问这百年来幽冥两界发生的大事。面对掌握自家性命的主上,阎魔老祖不敢有一点隐瞒,立即奉上一堆玉简,里面记载了大量两界情报。赵升花了百余息时间,看完所有情报玉简,很快对两界百年间的种种大事了然于胸。幽神界暂且不提,单说冥夜界。自从河泰和陷空二人返回冥夜界后,河獭和灌鼠两族很快对人族改变态度,由敌对变为中立。另外,雷鹏老祖虽因故未能返回,但也传下向本族法旨:不得为难人族!雷鹏全族接到老祖法旨后,尽管不明究竟,但无人胆敢违抗老祖法旨。因为这个缘故,九妖大陆上的人族压力骤减,领土纷争也在百年间大大减少。与此同时,扎根天火平原的黄天教在两大异族的暗中扶持下,势力急剧暴涨,信众多到无法计数。黄天信仰也由天火原扩张到整个人族,并且迅速传遍河獭和灌鼠两族。不过因为他百年未现身,根据情报显示,黄天教内部已经有多人起了异心,他们或是勾结人族大型部落,或是与异族合作,或是偷偷拜入某位人族元婴门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篡夺教内大权。他们里面最大的野心家,正是黄天教当代教主刀战。要是没有内外势力的掣肘,黄天教的大好基业很可能早就被刀战篡夺去。毕竟依据情报显示,刀战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成功破丹成婴,顺利成为人族五大元婴老祖之一。当然了,对野心勃勃的刀战,赵升一点也不在意。只要他重新现身,一切都会风平浪静!赵升反而最关注,天幕大陆的人事变化。最近一百年,天幕大陆上的各大人族势力突然展开兼并战争,无数中小型宗教家族有的被消灭,有的被吞并,也有的主动投靠大型势力。根据最新情报统计,天幕大陆上的「霸主级」势力只剩下五家,在这五家背后都有幽神界霸主级势力暗中扶持,仅打探到的就有天道教,天钧宗,问道派,黑天教四大势力。另外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在这百年间血神子四处出没,空前活跃。除去不为人知的,光是世人亲眼目睹的就有八次之多,其中在幽神界现身五次,在幽冥夜三次。每次血神子出世,便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不是宗派势力被彻底抹杀,就是某位元婴老祖被血神子活活吞噬。血神子的空前活跃,令两界亿万修士大为惊恐,纷纷猜测未来恐有大事发生,并且提出众多匪夷所思的猜想。看到这里,赵升也忍不住怀疑血神天道是否可能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频频派出血神子大肆杀戮。很快,他开始暗暗担心起来,担心终极愿景尚未实现,却先一步中道崩阻。就当赵升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心潮起伏之际,阎魔老祖突然脸色一变,陡然扭头看向一旁舱壁,大声暴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本尊滚出来!」轰!大片黑光如潮水般,带着噬魂腐骨异力,向那边滚滚碾压而去。呵呵!就在这时,一声长笑突然从黑暗深处传出,紧接着一片灰蒙蒙的光幕凭空浮现,竟然挡住了滚滚黑潮。赵升勐的抬起头,双目神光大盛,看了过去。正好看到光幕后面,一位披头散发的灰袍老者显露出身形。此人相貌高古,双眸澄净纯真宛若婴孩,目光中充满好奇的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一对视,赵升顿时心头大震,只觉得全身上下俱被对方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