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无风,天气颇为闷热,还算得上雅致的侧厅之内,轩辕胜才身着一件淡蓝色的轻便长衫,手里正端着一碗冰镇的莲子粥,中年人进到侧厅之时,轩辕胜才这才放下粥碗,起身迎上来,拱手笑道:“黄侍郎,旅途劳顿,一路可好?”那中年人黄侍郎四下里扫视一眼,侧厅之内,并无旁人,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倒也明亮,拱手还礼道:“轩辕将军,多时不见,依旧是风采依旧啊!”轩辕胜才使了个眼色,示意那名领路的兵士退下,等到那兵士退下,这才打量黄侍郎一番,或许是天气太过闷热,这位黄侍郎头上竟然还冒出些许汗水,轩辕胜才叫了一声,“来人啊!”一名丫鬟很快便出现在门外,轩辕胜才吩咐道:“再上一碗莲子粥!”黄侍郎忙道:“轩辕将军客气了!”“侍郎大人请坐!”轩辕胜才示意黄侍郎坐下,这才笑道:“侍郎大人是从河西而来?”黄侍郎却是显出警觉之色,四下里看了看,才轻声道:“正是!”“你放心,这里并无他人,有话但说无妨。”轩辕胜才含笑道:“小刀信物我已经看到,是堂兄让你前来?”黄侍郎道:“回将军话,其实是太子和轩辕统领共同的意思。”“太子?”轩辕胜才怔了一下,随即问道:“圣上可安好?”黄侍郎却是王轩辕胜才那边凑了凑,低声道:“将军,此处说话当真方便?我是有机密大事前来与将军商议!”轩辕胜才道:“你从后门而入,又拿来小刀信物,我知道必然是有隐秘事情,此处十分隐秘,不会有问题。”“即是如此,我就可以照实而说了。”黄侍郎叹道:“实不相瞒,圣上已经驾崩,如今河西军政大事,都由太子殿下处理!”轩辕胜才骤然变色,嘴角抽搐,片刻之后,才沉声道:“圣上驾崩,你可不是在开玩笑?”“如此大事,我怎敢说笑。”黄侍郎肃然道:“将军有所不知,圣上在河西举办祭天诞礼,冯元破图谋造反,圣上遇刺驾崩!”“冯元破害死了圣上?”轩辕胜才握起拳头来,眼中显出愤怒之色。黄侍郎摇头道:“其中事情,十分复杂,不过冯元破如今已经被诛,太子殿下也已经坐镇河西,稳住了河西的形势!”“太子又如何会在河西?”轩辕胜才皱眉道:“本将听说,圣上北巡,太子留守京城他又是如何去了河西?”“将军难道不知,京城已经陷落,太子殿下从京中撤走,去了河西?”轩辕胜才道:“原来如此。圣上驾崩,如此说来,太子不日将继承大统?”身体前倾,盯着黄侍郎眼睛:“太子派你前来西北找我,又是有何吩咐?”“将军既然看到小刀,自然明白意思。”黄侍郎低声道:“轩辕统领派我前来之时,告诉过我,只要将军见到小刀,就知道我是代表他而来。”轩辕胜才已经拿起放在案上的那把小刀,凝视着刀子,轻声道:“不错,这是当年我和他约好的信物,见物如见人。当初我随同楚欢前来西北,一来也是离京历练一番,最为紧要的,却是要在楚欢身边,监视楚欢一举一动。”黄侍郎闻言,眉宇间舒展开来,轻笑道:“将军卧薪尝胆,身在虎穴,智勇双全,实在让人钦佩。如今将军坐镇甲州,看来已经是取得楚欢的信任!”“不说这些。”轩辕胜才神情淡定,摆手道:“说吧,堂兄让你前来见我,所为何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黄侍郎犹豫了一下,此时却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先前那名丫鬟已经端着托盘出现在门外,轩辕胜才示意进来,那丫鬟将一碗莲子粥摆放在黄侍郎旁边的案上,轩辕胜才这才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没有本将吩咐,谁也不得擅自进来!”丫鬟答应一声,退了下去,轩辕胜才这才抬手道:“黄侍郎,一路辛苦,先喝碗粥,解解暑,长夜漫漫,咱们慢慢说!”黄侍郎端起粥碗,或许真的是感到闷热,几口喝下了大半碗,这才放下,从袖口掏出一方黑色的绸帕,擦了擦,收起之后,这才道:“将军,如今这西北粮食紧缺,能喝上这样一碗冰镇莲子粥,恐怕也不容易吧?”“西谷关被封锁,断绝了西北与关内的贸易。”轩辕胜才道:“据我所知,新盐署那边前一阵子往关内运送了大批的新盐,准备从关内换来粮食,不过西谷关封锁之后,新盐署就算在关内筹集到大批粮草,也难以出关了。”黄侍郎笑道:“我从西谷关过来,看到了那边的情形,堵在关内想要到西北的队伍绵延十几里地,达奚彰奉命封锁西谷关,也就等若掐住了西北的咽喉,不用动刀兵,西北也是气数将尽。”轩辕胜才皱眉道:“黄侍郎,太子封锁西谷关的意图何在?难道是要对西北动手?”“将军难道不不知道,楚欢在祭天诞礼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天宫,而且挟持了皇后娘娘逃离河西。”黄侍郎轻声道:“太子已经下令通缉楚欢,此人如同冯元破一般,乃是我大秦的反叛之贼,如果被他逃回西北,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太子早早下令封锁西谷关,一来是断绝他的归路,二来也是提防他如果真的逃回西北,不但可以掐住他的咽喉,亦可以阻挡西北军入关。”声音更是压低,身体前倾,问道:“轩辕将军,你这边可有楚欢的消息,此人是否回到了西北?”轩辕胜才摇头道:“并无听说他已经回到西北。不过太子封锁了西谷关,西北的饥荒将会更加严重,如今西北已经有不少地方因为粮食缺乏,饿死了百姓,这关隘一封,接下来死的人只怕会更多!”“谋大事者不拘小节。”黄侍郎道:“太子殿下要平定叛乱,当此之时,自然是少不得用一些非常手段。”顿了顿,才道:“将军,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几分。”“我不知道自己想的是否准确。”轩辕胜才道:“还请黄大人明示!”黄侍郎道:“殿下的意思,是让将军在甲州起兵,造成西北的动荡,如果有可能,控制住西北。”轩辕胜才皱眉道:“太子可知道,西北有精兵数万,甲州不过几千兵马,就算我奉命行事,这区区几千兵马,又如何能成大事?”黄侍郎笑道:“楚欢未能回到西北,如今的西北,可说是群龙无首,只要殿下大旗一展,殿下有诏令,告知西北上下,楚欢大逆不道,那时候西北必然是一盘散沙,乱作一团。而且楚欢虽然击败了肖焕章和朱淩岳,但是却尚未能将整个西北完全控制在手中,肖焕章和朱淩岳必然还有余党在活动,这些人必然会随波而起。”抬手抚着青须,“而且楚欢在西北施行均田令,伤及了不少士绅豪族的利益,西北真要乱起来,这些士绅豪族必然也会群起反抗楚欢。”轩辕胜才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横放在胸前,微一沉吟,道:“西北的军权,掌握在楚欢的义兄裴绩手中,军中的诸多将领,也大都是楚欢一手提拔起来,裴绩才干出众,即使楚欢不在西北,此人也可以稳住形势。”“太子那边得到消息,楚欢在西北收编了北山军和天山军,进行了军改,西北虽然有几万兵马,可是目前还没有凝结成团。”黄侍郎道:“这也正是最好的时机,将军如果能够控制住西北,自然是最好,即使无法控制,只要搅乱西北,让西北乱作一团,无暇他顾,那么太子也就可以集中精力先去平定其他叛乱,回头再来收拾西北。”轩辕胜才道:“太子的意思,便是让我在甲州起兵,先控制住甲州,引起西北的动乱?”“正是如此。”黄侍郎道:“西北如今看似平静,太子却料定,只要将军起兵,西北很快就会四分五裂,而且就算裴绩是楚欢义兄,但裴绩是裴绩,楚欢是楚欢,楚欢若在,有些人或许还会畏惧几分,楚欢如今下落不明,太子说过,除了楚欢,无人可以稳住西北的局面。”轩辕胜才微微颔首,轻声道:“太子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西北军改制,平西军改成了镇西军,无论将领还是兵士,都不仅仅是西关兵马,北山和天山的将士都也在编制之中,派系分明,楚欢若是在,众人倒是不敢乱来,可是没有了楚欢,裴绩只怕也难以镇住各路将领。”“正是如此。”黄侍郎低声道:“所以当下正是大好时机。而且将军只要控制住甲州,进退则是自如,西谷关那边有数千兵马,随时可以接应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