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等到两名丫鬟走出十来步远,便即如鬼魅般跟在后面,悄无声息。他心下也是疑惑,听丫鬟说一个男人每天需要四五次热水,颇为好奇,更为奇怪的是,在这总督府内,除了乔明堂,地位最高的当然就是乔夫人,可是听丫鬟意思,乔夫人似乎对那男人十分忌惮,这就让楚欢大是疑惑。两名丫鬟拎着木桶,穿过两道院门,终于到了一处院子外面,夜黑风高,楚欢远远瞧着,见到那院子四周围着高墙,墙头是琉璃瓦,更让他惊讶的是,方才在总督府外,楚欢就感觉总督府的守卫比从前加了一倍都不止,只以为是乔明堂走后,对乔夫人的安危十分关心,所以特地在总督府布防重兵,那倒也罢了,可是此刻楚欢却瞧见,便是在这总督府内,前面那院子外面,竟然也是重兵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极其森严。两名丫鬟到得院门前,楚欢却瞧见许久不见的乔夫人正在院门外等候,乔夫人并无太大的改变,但是看上去颇有些紧张,见到水桶过来,急忙上前让丫鬟将水桶放在院外,那院门半掩着,也不让丫鬟进去,乔夫人让两名丫鬟退下,进了院内,很快便出来,从院门内出来两名丫鬟,将水桶拎了进去,乔夫人却并无跟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轻轻带上了院门,这才顺着一条小径离开。楚欢见乔夫人举动,大是惊奇,乔夫人的举动明显是十分小心,她本是总督府的主人,府中上下,所有人只能是服侍她的时候小心翼翼,怎地却反过头来变成她如此小心翼翼,微皱眉头,此时也瞧不清院中情况,瞧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长势极高,立时悄无声息摸近过去,如同灵猿般上了书,被树叶遮掩身形,此时居高临下,却是隐隐看到院子里的状况。那庭院宽阔,装点的也是十分精美,楚欢从上面俯瞰下去,只见到院子里竟是有几处挂了灯笼,灯火照耀,院内虽不至于亮如白昼,却也是看的十分清楚,只见到在那院子里,竟然放着一张椅子,一人长发飘飘,一身白衣,此刻正坐在椅子之上,距离那椅子边上,放着一只木盘,两名丫鬟正拎着刚拿进去的木桶,往那木盘里面倒水。木桶边上,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小木盒子,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只瓷勺子,正从盒子里挑东西放入那木盘之中,楚欢距离太远,也瞧不清楚到底是往木盘里,但是那女子楚欢却是看清楚身形,变了颜色,竟是发现,那女子竟豁然是琉璃夫人。琉璃夫人国色天香,楚欢对她的身形样貌记忆犹新,虽然那院子里的灯火也算不得多明亮,楚欢居高临下,距离有些远,看不清真切那女子的脸庞,可是那身形轮廓,楚欢一眼便认出是琉璃,毕竟琉璃的风范气质,绝世无双,很难有人相媲美,更加上那几个轻柔的动作,楚欢却定是琉璃夫人无疑。一想到那女子是琉璃夫人,楚欢的目光立刻移到那白衣人身上,见到那白衣人坐在轮椅上,更是变色,心中暗想:“原来太子竟然到了西山!”他却是大感惊讶,虽然已经知晓京城大乱,但是究竟乱到什么地步,楚欢也不是清楚,他知道京中之乱是因为京城附近的难民引起,心里也曾想过,就算难民人数众多,但毕竟都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京城总还有守兵,就算被难民冲入城中引起大骚乱,可是也不至于真的就此毁灭洛安京城。而且楚欢也知道,凭心而论,太子并非平庸之辈,京城遇到困境,太子总也会想出法子应对,即使京城实在乱的不成样子,太子也完全可以推到皇城之内,楚欢并未想过太子会离开京城,毕竟京城乃是帝国的心脏,皇帝北巡,太子坐镇京城,即使遇到危难困境,太子也是不可轻易离开京都。皇帝北巡,太子就等若是京城之主,如果连太子也离开,京城无主,几乎等若帝国的心脏被穿透,其中影响,可想而知。只是他没有想到,太子却还是离开了京城。见到太子,楚欢眉头紧锁,此时已经确定,京城的形势,只怕自己所预想的还要糟糕许多。他不知琉璃夫人往木盘里放了什么,倒是见到婢女服侍太子将脚放进了木盘之中。太子腿疾,朝野俱知,琉璃夫人一直在太子身边照应,一个最大的任务,就是帮助治疗腿疾,楚欢心知琉璃夫人此时很有可能是在帮太子治疗腿疾,只是却也不知道太子的腿疾是否真的能有康复的一天,如今秦国国都沦陷,大厦将倾,却也不知太子就算真的恢复腿疾,还能有多大作为。楚欢隐藏在树中,若有所思,忽地瞥见两道身影正往院子门前过去,前面那人身法敏捷,看上去也是个武功好手,在他身后,跟着一道瘦长身影,隐隐听得前面那人大声禀道:“禀报殿下,派往安邑的使者已经返回,正在等候殿下召见!”楚欢皱眉,暗想原来太子却是派人去了安邑。安邑在西山道的西北部,与西山道接壤,楚欢曾经为了查抄安国公黄矩的家财,以钦差身份到过安邑,与安邑总督袁崇尚颇有交情。楚欢暗想这种时候太子派人前往安邑,无非是要从安邑调兵,前往京城平乱。帝国的东南甚至是西北虽然已经不在帝国的掌控之中,但是北方诸道却还是受命于帝国,虽然各道不乏匪乱,金陵甚至已经官兵叛乱,但是西山、安邑、湖津甚至于河西、辽东、福海诸道都并无叛乱,金陵叛乱之后,西南的川中、南越都已经被道路阻塞,那边也是匪乱四起,正是战火正炽之时,倒是西山、安邑诸道如今相较而言还算是太平。楚欢知道,西山道总督乔明堂本就是太子党成员,能够成为西山道总督,也是太子党之力,太子出现在西山,倒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乔明堂的西山兵马已经驻扎在前线,太子从安邑调动兵马,准备连同西山兵马一同进兵京师平乱,这也是当前必然之事。楚欢见到太子挥挥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楚欢也听不清楚,一名婢女已经到得门前,打开院门,引着那名使者进了院子。那使者进了院子之后,跪倒在地,恭敬道:“卑职见过太子殿下!”“安邑那边情况如何?”太子靠坐在椅子上,双足踏在木盆之中,木盆里的水散着热气,他双足毫不动弹。使者恭敬道:“回禀殿下,卑职并没有见到袁崇尚!”太子皱起眉头,那人已经解释道:“卑职赶到安邑的时候,安邑总督袁崇尚已经离开了安邑,前往河西……!”“前往河西?”太子皱眉道:“他去河西做什么?”使者道:“殿下有所不知,听说河西那边,身上马上要大寿,所以要准备祭天诞礼,派人传召袁崇尚前往河西朝见。”太子眉头锁起来,他竟似乎真的不知此事,沉声道:“祭天诞礼?”“是!”使者道:“卑职赶到安邑之时,袁崇尚已经离开了太原府,所以卑职只能回来向太子禀报。”太子却是看向身边的琉璃夫人,问道:“外面可有这消息,父皇要在河西举行祭天诞礼?”琉璃蹙眉道:“并无听说,或许是圣上不想太过惊动,所以此时并没有大张旗鼓……!”“父皇寿诞……!”太子若有所思道:“不错,再有半个多月,就是父皇的寿诞……派人去了安邑,为何没有人前来西山?”琉璃柔声道:“或许圣上知晓乔大人出兵平叛,所以并没有派人前来。”太子抬手,示意使者先退下,又示意两名婢女退下,等他们退下后,太子才皱眉道:“这种时候,父皇要在河西举行祭天,似乎并不是时候。”琉璃道:“既然是圣上的意思,自然谁都不能抗旨。”顿了一下,才幽幽道:“袁崇尚没在安邑,那么安邑的兵马就不好调动了。”太子淡淡道:“袁崇尚不在,本宫依然可以亲自前往安邑调兵,本宫虽然不在京城,却已然是大秦的监国……!”“殿下……!”琉璃轻叹一声,不无自责道:“您心里是不是在责怪妾身?”太子皱眉道:“为何这般说?”“离京之后,虽然您没有说过一句,可是……可是妾身知道,自作主张,让人带您离开京城,是违背您的意愿,你想留在京城坐镇大局……!”琉璃美丽的脸庞带着一丝苦恼:“可是妾身当时只担心您遇到危险,所以……!”太子伸出手,拉着琉璃夫人柔滑的小手,温言道:“琉璃,再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担心我留在京里被人所害……!”苦笑道:“其实你想的并没有错,我就算留在京城,当真可以扭转乾坤?缺兵少粮,山摇地动,我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国势如此,想要扭转乾坤,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