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微一沉吟,才问道:“我瞧见营地那金顶大帐,一开始还以为是卓颜族长的毡帐,后来才知道是制官的毡帐,绮罗,这制官又是怎样一个官职?怎地比族长还要威风?”绮罗道:“制官是西梁王派遣的地方官员。各部族都有制官,黄金部族有大制官,白银部族是制官,青铜部族则是小制官。”压低声音道:“各部落的制官,全都是摩诃部族的人,一直以来,只有黄金摩诃部族的人才能够担任制官一职。制官可以参与管理部族的事务,许多的事务,必须要由制官才能够决定,部族的事情,也都是由制官向青罗城禀报。”“连族长制官也能管束吗?”“族长的威望高,但是制官的权势大,不过制官想要在部族呆得长久,却也不敢得罪族长。”绮罗轻声道:“其实制官就是王城用来监视各部族的眼镜和耳朵,部族只要超过三百人的聚会,都需要向制官禀报,若是至关不允许,便不能举行。制官也素来和族长居住在同一个营地,说起来是为了能够随时与族长商量部族事务,其实依我看来,就是将族长看在眼皮底下。”楚欢微微颔首,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到先前的话题问道:“你孤身前往秦国,寻找你哥哥,那又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大沙漠险峻万分?令尊……哦,就是那史族长为何放心让你孤身前往?”“父亲并不知道我去找寻哥哥。”绮罗神情黯然起来,两只手却已经握成拳头:“我去找寻哥哥,便是不想看他被人欺辱,还要为人卖命!”楚欢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绮罗咬着嘴唇,眼眸子里充满了愤怒,低着头,一时间却不说话,楚欢忙道:“若是不方便说,就不要说。”绮罗凝视楚欢道:“欢哥,你是绮罗的救命恩人,我不会隐瞒你。”随即咬牙道:“哥哥这次出征回来,本是要成婚的,但是如今却已经不能了。”“为何?”“哥哥的未婚妻,已经自尽。”绮罗眼眸子里充满了怒火,“她被人害死了。”“自尽?被人害死?”楚欢觉得自己脑子有些糊涂,既然是自尽,又怎说是被人害死?而且那史延辉是堂堂黄金那史部族的塔都,他的未婚妻,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怎可能轻易被人害死?绮罗眼圈泛红,显得十分悲愤:“是被摩诃罗害死的!”“摩诃罗?”楚欢又是吃了一惊,只觉得此时大为蹊跷,皱眉道:“绮罗,你别难过,摩诃罗不是你们西梁的王子吗?”他记得清楚,此番使团出使而来,固然是要迎娶西梁公主,但是秦国方面却也要将静云公主嫁到西梁来,所嫁对像,正是西梁小王子摩诃罗。绮罗点头道:“他是摩诃人的小王子,就是他害死了云珠姐姐。”楚欢倒是能够明白,这“云珠姐姐”,自然就是那史延辉未过门的妻子。“那时候摩诃藏王子出使你们秦国,而摩诃罗不知为何,要来我们那史部族巡视。”绮罗咬牙切齿道:“父亲便召集了各部族的族长,在那史本部等候摩诃罗,可是到了时日,却不见摩诃罗到来,随即接到卫鬼部族的消息,云珠姐姐用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已经自尽。卫鬼部族的族长听闻这个消息,当场差点死去……!”“卫鬼部族是你们那史部族所属的部族?”楚欢问道。绮罗颔首道:“卫鬼部族是那史部族麾下的五大白银部族之一,云珠姐姐和哥哥许多年前就已经相爱,而且已经定下了亲事,两族也早就约定好,等到哥哥从秦国回来,便为他们完婚。”她握起拳头,声音冷厉:“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云珠姐姐为何会自尽,很快随同摩诃罗一同出巡的右宰大人领人到了我们那史部族,带来了大批的财物,而摩诃罗却并没有跟随而来。”楚欢仔细聆听,并不插言。“右宰大人只是招进了大制官、父亲和卫鬼族长,我当时瞧见摩诃罗不曾过来,而且右宰大人又带来许多财物,就觉得十分奇怪,所以躲在帐外偷听。”绮罗因为气愤,呼吸急促,丰硕的酥胸上下起伏,撑衣欲裂:“外面的守卫都是我那史族的人,所以我很轻易便听到他们的谈话。欢哥,你知道右宰大人为何要带上那么多的财物前往我那史族?”楚欢微一沉吟,才缓缓道:“其心不轨,难道是为了补偿?”绮罗显出惊讶之色,点头道:“你真是聪明,不错,右宰大人带来的财物,那是要交给卫鬼族长,因为是摩诃罗害死了云珠姐姐,所以摩诃罗派了右宰大人带来金银财物,用来补偿卫鬼族长。那时候我才知道,摩诃罗率领的队伍前往我那史部族的时候,途径卫鬼部族的领地,在卫鬼部族歇息了一夜。就是那天夜里,摩诃罗竟是将云珠姐姐……!”说到这里,起落眼泪已经落下来,不忍再说下去。楚欢眉头皱紧,绮罗已经抹去眼泪,继续道:“云珠姐姐被摩诃罗玷污之后,便毅然自尽。右宰大人带着金银过来,说摩诃罗并不知道云珠姐姐的身份,那天晚上多饮了几杯,只以为云珠姐姐是普通的女子,所以才闹出了这件事情。右宰大人还说,摩诃罗知道云珠姐姐的身份之后,十分的内疚,所以令他前往那史部族向卫鬼族长表示歉意,并送上金银作为赔偿!”“卫鬼族长当场就愤怒责骂,说云珠姐姐在他心如同月亮一样洁净,金银是否可以买到天上的月亮?”绮罗难过道:“父亲急忙劝住他,那大制官也为摩诃罗说好话,我能够感觉出来,卫鬼族长当时恨不得杀死右宰大人,甚至想回去聚集族人找寻摩诃罗复仇。右宰大人留下了金银,便即离开,后来大制官一直在劝说卫鬼族长,让他以大局为重,而且还威胁卫鬼族长,声称卫鬼族长如果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么卫鬼部族将会万劫不复。”楚欢沉吟着,他虽然对卫鬼云珠的遭遇十分的同情,但是却在这一刻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什么东西,至少这起事件,表明在西梁的内部存在着极大的矛盾,西梁黄金摩诃部族的政权,并非是铁板一块。对于秦国来说,西梁国内存在矛盾,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微一沉吟,楚欢才轻声问道:“你父亲对此事是如何看法?”“大制官离开之后,卫鬼族长立刻大哭起来,父亲一直劝说他,卫鬼族长哭了一阵,忽然跪在父亲的面前,恳请父亲聚集黄金那史部族麾下所有的部落,讨伐摩诃罗。”绮罗道:“父亲当时不但没有答应,而且还训斥卫鬼族长发疯,他说卫鬼族长是要毁了整个黄金那史族。”“卫鬼族长就问父亲是不是草原的勇士?他说云珠姐姐是他的女儿,也是父亲的媳妇,身为草原男人,经受如此奇耻大辱,却还要继续忍受,那就只是卑贱的野狗,而不是草原的苍狼。”绮罗银牙咬起,待心情稍微平复一些,才继续道:“卫鬼族长的话,父亲不为所动,卫鬼族长见劝说父亲不成,便要离开,说是要自己回去部族,率领卫鬼族人报仇雪恨,只是他还没有走出帐篷,就被父亲从后面打晕,父亲吩咐人将卫鬼族长关押起来……父亲待我一直很好,但是那一刻,我却好恨父亲,他明知道云珠姐姐是被摩诃罗所害,不但自己不出兵,还不允许卫鬼族长出兵,而且将他关押起来……!”楚欢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才想起你的哥哥?”绮罗点头道:“我随后便找到父亲,问他为何不敢报仇?我……我一气之下,还骂他是懦夫,父亲当时十分生气,打了我一巴掌,于是我就带着慕阿伊离开了部族,要往秦国去找寻哥哥。他最心爱的女人被摩诃罗害死,他却要在秦国为摩诃人卖命,我不想看到他这样,所以我一心只想着找到哥哥,让他带回我们黄金那史部族的勇士,为云珠姐姐报仇!”说到这里,绮罗已经是咬牙切齿,显然是对摩诃罗恨到了骨子里。楚欢摸着下巴,他现在终于明白绮罗为何会仅仅只带一名随从便要穿越沙漠,从绮罗的描叙之,可以得知摩诃罗应该是一个十分残暴的王子,身在卫鬼部族,却玷污了卫鬼部族的塔兰格,当真是肆无忌惮,耸人听闻。那史族长没有轻举妄动,甚至将卫鬼族长关押起来,在绮罗看来难以理解,可是在楚欢看来,这位那史族长乃是一位极其精明之辈,将卫鬼族长关押起来,非但不是对卫鬼族长不利,实际上还是在变相地保护卫鬼族长。毫无疑问,一旦放任卫鬼族长不管,且不说卫鬼族长反叛会连累到黄金那史部族,最紧要的是,以目前西梁国的统治体系,仅凭一个白银部族想要抗衡摩诃族的统治,那当真是天方夜谭,只怕卫鬼族长还没有起兵,人头就已经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