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破虏与麾下诸将商议战术之时,楚欢距离秋风原也不过一天的路途。他并没有让全军急行军,毕竟大战在即,无论人还是马,都要保持体力,行军之中,也会停下来休息。临时搭建的简陋大帐之内,裴绩此时正站在一张地图前面,地图之前,楚欢背手而立,身后则是一众悍将。楚欢此番出征,留下许绍镇守通州,保证通州的安全。如今通州已经成了西北军在关内的物资基地,粮草物资大都是储存在通州的仓库之中,断不容有任何闪失。“这两处高地,冯破虏定然会利用上。”裴绩神情肃然,指着地图上秋风原两侧的高地,“如果不出意外,他摆出来的,算是鹤翼阵,秋风原布置重兵,与我们正面交锋,而两翼高地,必定设有骑兵,寻机出战。”顾良辰神情严峻,道:“夷蛮骑兵骁勇善战,秋风原是我们必须要穿过之地,如今他们控制了秋风原一带,已经占据了先机,如果我们出战,两翼的夷蛮骑兵就定然成为我们侧翼的威胁。”裴绩颔首道:“所以应对此阵,我们最好的选择,便是以锥形阵与之对阵。”他走过来,地上摆着一些小石子,迅速摆出了锥形阵的模样,抬头道:“锥形阵是破解敌阵的最好阵型,不过锥形阵一旦展开,可以加强两翼的防御,最前面的箭头,则是要以最精锐的兵马做出快速的突破,能够将敌阵刺穿,打乱对方的阵型,一旦对方陷入混乱,两翼便可迅速展开,向前进行包抄。”顿了顿,肃然道:“但是锥形阵最大的弱点,便是后方的防御空虚,一旦后方出现敌军,很容易就能打乱我们的阵型,甚至导致我军崩溃。”“大将军,冯破虏手头上不过一万多人,也几乎都布阵在秋风原,他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兵力迂回到我们的后方。”顾良辰盯着地上的锥形阵,“我们可以多派斥候,在后方巡弋!”裴绩笑道:“我倒不担心会有其他兵马出现在我们后方,只是驻守在两翼高地的夷蛮骑兵行动速度奇快,我是担心到时候他们有人看出锥形阵的破绽,会舍弃从侧翼进攻,利用骑兵速度的优势,迅速绕到我们的后方!”楚欢凝视阵型,微一沉吟,才道:“一旦进入秋风原,我们必须派人盯住两翼,他们没有动作还好,一旦有动作,便要立刻变阵。”裴绩肃然道:“战场厮杀,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只是在厮杀之时突然变阵,并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反倒会让将士们陷入混乱。”凝视着地上,随后又拿起小石子,做了一些变化,众人也都不言语,片刻之后,裴绩才道:“此战如要一举击溃冯破虏,最紧要的便是锥形阵的箭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刺穿敌阵,将它们切割开来,只要能够迅速切割,我们的骑兵穿过敌阵,可以迅速向两翼展开,回过头来反包围敌兵,到了那时候,就算两翼夷蛮骑兵杀出来,也很可能陷入我们的反包围之中。”裴绩曾经赠送过楚欢一本军阵兵书,楚欢倒也有过研究,裴绩所言,他却也是听得明白,皱眉道:“如果要实行反包围,兵力就绝不能少,而且必须是骑兵,否则速度跟不上,他们很容易就能调整过来,所以按照这样的战术,我们必须要将主力骑兵都安排在锋刃之上,他们不但要用最快的速度切割敌阵,还要实行反包围,整个战局的成败,就取决于他们能否迅速切割反包围。”顾良辰在旁忍不住道:“大王,夷蛮人有近万骑兵,即使分兵两翼,中间也必然兵力雄厚,想要突破他们,自然是要将手头上的所有骑兵用上去,可是这样一来,两翼没有骑兵保护,就会显得十分虚弱,冯破虏毕竟也是身经百战的骁将,到了那时候,他一定会看出我们的破绽,下令两翼骑兵冲击过来。”裴绩点头道:“顾将军所言极是,冯破虏是绝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一旦实行这样的战术,不但要求我们的骑兵能够迅速达成任务,而且锥形阵两翼的兵马,也一定要撑住对方骑兵的冲击,在我们骑兵达成反包围任务之前,两翼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抵挡住他们的骑兵,否则被他们的骑兵冲破两翼,整个局面就会陷入混乱,鹿死谁手,那还真是尚未可知。”楚欢神情凝重,道:“这一场恶战,本就在我们的计划之中,而且对方占据了地利优势,我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奋力一战。”看向裴绩,道:“将我们的骑兵都用在锋刃之上,两翼布置步卒,他们虽然是骑兵,但是毕竟兵力抵不上我们,我们在两翼布置重兵,全力撑住,策应骑兵。”裴绩想了一下,才道:“不过还有一桩事情,对战局也存在极大的影响。”“大将军说的是西山军?”楚欢立刻反应过来。裴绩微微颔首,道:“冯破虏收编了云山府城的西山军,用做先锋,如果卫天青能够说服他们,那倒好说,只是如果那些人不会临阵倒戈,我们首先要突破的便是他们,如此一来,对我军骑兵的冲击势头,就有削弱作用,那毕竟也是数千兵马,而且大都是西山禁卫军,前番乔明堂战败,也是我们打了个埋伏,并不表明西山禁卫军不堪一击。此番他们有备而来,比之上次,势必要难对付得多。”楚欢神情亦是变的凝重起来,便在此时,听得帐外传来声音:“禀报大王,有紧急军情!”楚欢转过身,令人进来,来人入帐后,拱手道:“大王,前锋营王栋王副将派小的前来密报,卫天青卫统制突然从前锋营消失,下落不明!”楚欢微微变色,上前两步,沉声道:“卫天青不见了?”“是,王副将有军务要找寻卫统制,可是卫统制不在营中,王副将派人找寻,整个营地,都不见卫统制踪迹。”来人喘着粗气道:“王副将没有对外宣扬,只派小的迅速来报。”楚欢回过头,只见其他人也都是皱起眉头来。此番前锋营的统帅虽然是卫天青,但是知道此事的人却实在不多,便是前锋营的兵士们,再出阵之时,也都不知道卫天青是统军之将。裴绩为了迷惑冯破虏,故意在军中宣布了前锋营的将领乃是王栋,王栋是楚欢从军中提拔起来的新锐,在西北军中倒是颇有威望。所以此番前锋营不但打出楚欢的旗号,将领旗帜也是打出了“王”字旗。按照计划,等前锋营与西山军对阵,立刻更改旗帜,由卫天青统领前锋营,在此之前,王栋乃是明面上的先锋大将。顾良辰上前两步,忍不住道:“大王,卫天青临阵消失,是不是!”却没有说下去,但是神色却显出对卫天青的怀疑。楚欢知道顾良辰的担忧,微一沉吟,摇头道:“卫天青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卖本王!”想了一下,脸色微变,轻声道:“难道是!”裴绩此时也已经走到楚欢身边,低声道:“大王以为卫天青独自离开,是去往敌营?”楚欢微微颔首,道:“冯破虏已经将西山军布阵在秋风原前线,卫天青很有可能是孤身前往西山军营!”“大王是说他想前去说服西山军临阵倒戈?”裴绩问道。楚欢缓步走出大帐,此时天色昏黑,星火点点,抬头凝望夜空,皱眉道:“他这是孤身入虎穴,吉凶未卜啊!”西山三千兵马,俱都被冯破虏整编,此番布阵,便是作为先锋使用,布阵在秋风原口。三千兵马,上百营帐,夜色之下,星火点点。西山军被冯破虏整编之后,为了不至于太过激怒这支兵马,领军大将由原本隶属于西山禁卫军的郎将乔殷担任。但是冯破虏显然对这支兵马不太放心,派了手下一名亲信担任乔殷的副将,负责就近监视乔殷。三千西山军打头阵,列阵在最前线,西山军从上到下都知道冯破虏的心思,那明显是要将西山军当作炮灰送到最前面。西山军将士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窝火。这三千兵马,主力还是原来的西山禁卫军,直属于乔明堂,由卫天青一直统领,多年来久经训练,也时常出兵剿匪,装备不差,一直以来倒也是自信满满。可是前番败于西北军之手,让这群兵士士气大减,甚至有些心中不甘,只觉得是中了西北军的圈套,并非正面对决。可是云山之变,乔明堂下落不明,卫天青更是杳无踪迹,西山军群龙无首,冯破虏收编之后,立时将这支军队调出云山城,很快又布防到最前线,在这群兵士看来,冯破虏是宁可信任外族夷蛮人,也不相信自己,更是让将士们愤怒之余,又有些沮丧。乔殷知道将士们心中的情绪,可是事到如今,却又没有任何办法提升士气。西北大军将至,不日便将决战,这支兵马也将作为第一支队伍率先与西北军厮杀,乔殷与西北军交过手,已经知道西北军的厉害,对于此战,他无法肯定最终究竟是谁取胜,但有一点他却十分肯定,自己麾下这支兵马,很有可能将遭受到灭顶之灾。这些兵士,都是跟随他多年,许多人甚至都是同出一地,有着乡故之情,不日之后,却也不知道还能有几人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