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跑着,将总裁室专用电梯按开,看到老板疾步进去陈北跟上,回头对Grace说:“Grace你在这里,有事情请梅副总处理”Grace面色一整,应了一声电梯门合上陈北只觉得心怦怦跳他不由自主的咽着唾沫,老板的脸色,白的吓人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老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任何时候,他那口毒牙的缝隙里都能迸出词汇来——此时他紧紧的抱着他的妻子,紧张的像是手脚都被捆住了佟铁河抱着自端,他和她,随着电梯一起下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坠,坠落悬崖似的,除了耳边的风在呼啸,他竟什么也听不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些,再快一些……怀里的人轻轻的动了一下“阿端!”他忙叫道声音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陈北回头望了一眼电梯门一开,他先冲了出去,跑到车边,将门打开,佟铁河轻手轻脚的将自端放在车子后座上,自己才上车去陈北绕到前面,一上车,便听老板说“快!”快!一定要快!佟铁河手放在自端冰冷的下巴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抖阿端,阿端你千万别有事……他低头,将她的手握紧,贴在自己脸上,“阿端……阿端……”自端听得到铁河在叫她的名字她只是好难睁开眼睛身上没有力气,手上也没有力气她想要回应他一下,哪怕只是蜷一下手指,就想说没关系的,佟铁你不要担心可是竟然张不开嘴……她好像走在了黑影里,摸索着,往前面那一线光去,那一线光好遥远……她还能不能触到?她都快忘了,有多久了?还是,其实根本就没忘,她只是把那块记忆给掩埋了埋的比什么都深在海底的最深处,即便是再大的风暴,也不会令其沉渣泛起她怕疼,关于疼痛的记忆,她总是选择忘记、选择回避她一直以为,只有她自己在疼而他,他并不在乎那时候她比现在要年轻许多,刚刚开始工作,好像生活里全部的重心和精彩都在工作上了那么多的热情,那么多的活力,突然的迸出来,那些她以为都从自己身上消失了的热情和活力,让她觉得兴奋偶尔觉得累,可是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太辛苦了的缘故……她没想到居然是怀孕那天早上,她坐在卫生间的化妆凳上,呆呆的看着试纸上的两道红线,脑中一片空白,背后冷汗直冒完全记不得,完全记不得……她的心神,慌不择路她起来,又坐下,又起来卫生间变成了一个让她窒息的闷罐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有很多工作,她马上要去澳洲做为期两个月交流,她正在准备攻读博士……她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她完全没有准备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妈妈她做不来的她一定做不来的她跑出去,开着车子,去药店,买回了一堆验孕用品结果都是一样她疲惫的坐在地毡上,坐了好久,晚饭也没有吃后来,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她胡乱的把面前的一堆东西都丢进了垃圾桶下楼去,看到他带了朋友回来他正在客厅那间小酒窖里,招待客人看到她,他笑着,给她介绍,一起回来的朋友是他在英国读书时的朋友李云茂……具体做什么的她不记得了,她只是礼貌的打招呼;她看着铁河,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她想她得和他谈一谈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尽管,这是意外,这是他们都不曾设想到的意外的牵绊——最终会成为他们之间永久的捆绑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李云茂在问,你们还没有baby吧?她心里便是一颤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听力变的灵敏无比她听到佟铁河在笑,他笑什么?她听他说不要吧,好烦的,现在这样多好,清净……她快步上了楼倒在床上她眼睛瞪着天花板,在昏黄的灯光下的翎羽,有七彩的光芒不要他说不要好烦她原本像有大石块压着的胸口,更沉更闷了凌晨的时候,她下楼去,看到他一个人在酒窖那小橡木桌边坐着,李云茂已经走了她站在那里,看了他好一会儿他好像觉察到,回过头来,两个人对视,好久,他站起来,有点儿摇晃,还没忘了,把酒杯里最后一口酒给喝掉,他走出来,走到她身边还没睡?他问第十一章莲与杉的迤逦(十二)--她看着他红红的脸膛,想着他刚刚说的话,不打算理睬他他见她有点儿生气的样子,反倒笑起来她去倒水,他坐在厨房高脚凳上要水喝;她热牛奶,他也要一杯;她要上楼去,他一直跟着她……他歪缠的她急了,只是瞪着他,他就笑眯眯的,爬到她的床上去,不脱衣服不洗澡她气恼心烦,又伤心坐在一边,看着他看着他只有在酒精作用下,才会变得柔软的姿态剩下的时间,多数是冷漠生疏就这么想着,她竟然有些怯了佟铁,孩子……真的不要嘛?她问声音很轻很小心怕他听不到,更怕他听到似的不要他回答眼睛都没睁她呆呆的缠绕了她一天的问题,像巨大的肥皂泡一样,在她面前,被他这句话,“噗”的一下,戳碎了,片刻,无影无踪……只留下一脸的湿意浚第二天她就去了医院一大堆的化验,让她身心俱疲更让她难受的,是老医生的话,反复的问她,考虑清楚了真的不要嘛,第一胎……她只是沉默听到老医生叹气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老医生还说,现在的年轻人,做这个手术,跟感冒发烧一样……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感受着那股冰冷她手上拿着的单据,薄薄的一叠,可是沉的很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上面的名字,是的,景自端,没错她在等待,有人会叫到她这里……这等待极为漫长,而且,痛苦……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痛苦?不会的她怎么会觉得痛苦?她不过是在去除一种多余的牵绊,这牵绊甚至只是一颗“小水滴”,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想着,想着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听到护士在叫“景自端”,她却加快了脚步藐外面阳光明媚秋天了,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着落下来,添了一层凉、一层悲她好像是逃回家里去的,开门的时候,看到他在家,她几乎是呆了,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他模样淡淡的,说是昨晚喝多了,犯懒,今天没有去上班她低着头,经过他身边,听到他叫她,她回了一下头他问,阿端,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她说没有……我跟你说过的,我后天飞悉尼怎么了?她手心捏出了汗那是我听错了我以为你有什么事呢他平静的说隔了一会儿,又说,去了那边记得联络五姨妈妈拜托五姨这段时间照顾你,而且我已经和五姨通过电话你记得打电话过去,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若是不想麻烦她,你直接找那边分公司的TJ也可以——他交代着顿了顿,他还说,自己在外面,小心她看着他应着声他接着说,他明早也走,出差要一阵子,不能送她了她说好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她几次想要开口,看到他沉郁的表情,话到嘴边,都咽下去——她果然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说;她想她还有时间……只要一个电话吧,也许不这样面对面的、不看着他的脸,她比较容易再开口,再问一问他她只是没想到,后来,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她到达悉尼之后的一个周,忙的四脚朝天,只是在周末抽空去拜访了佟铁河的五姨关友荷就在那天,她回到学校宿舍之后,在浴室里,滑倒了她摔在地上,顿时疼的发昏,强挣着想要站起来,根本动不了她只好拽倒了浴室里的架子,制造出了响声,才被室友发现她按着肚子,那一刻的慌,没有办法形容……她脑中有一点意识,恐怕是、恐怕是……不行了还没有到医院,已经见了红她恍惚间只听到医生和护士在不停的问她问题,她都只是摇头,所有的感官,都被痛楚填满了……她最后是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知道她那时候当然不止是失去了意识,她还失去了那颗“小水滴”她把自己裹在被单里肚子里的“小水滴”没了,却原来都跑到了眼睛里,小水滴太多,她眼睛又太小,所以小水滴都涌出来了……她听到有人和她说话,说别哭了,你这样,以后会眼睛疼的她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和她说中文她擦干了眼跟她说话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华裔女孩子正在床上玩手机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玩,眼睛并不看她没事的,会好的你第一次啊?她问自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第一次总是比较难过以后就好了那女孩子笑了一下说,我这次是比较惨,其实,只要吃药就好这次搞到进医院就真的是惨那女孩子又说了些什么,自端就没有听进去了她躺在那里,看着年纪比她小了很多的“Jin-xiao-wei”,床边名牌上写的是这个名字——她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心里更是空空的……半夜的时候醒来,她觉得口干,想要按铃叫护士,又忍住,看到床头的水杯,她下床去,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的心忽然跳空了一拍那脚步声,好熟悉的感觉……她丢下杯子,将病房的门拉开,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有灯光有人在护士看到她,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她摇头护士扶她上床去休息也许是夜晚,护士温和的和她聊了几句话,大不了是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后来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熟睡的Jin护士说,刚刚有人来同我们问起Jin的状况呢她怔了怔原来,是有人来看Jin的……心跳还是空了一拍她发了好久的呆……在这里,她能期待的还有什么?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五姨关友荷来了医院五姨竟然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说傻孩子,怎么生病了也不知道叫人来看你若不是我让人去学校给你送东西,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着瞒过去?她喝着猪肝汤,五内摧痛五姨把她搂在怀里,说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她闭上眼睛身体里又生出一种疼来她只是不敢细究,哪怕此刻,五姨的怀抱再温暖,也抚慰不了那种疼痛……每晚都听得到的脚步声,每个清晨放在床头的黄色玫瑰花,竟然在加剧她的疼痛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五姨五姨犹豫了片刻,对她说,小铁在悉尼呢,这几日,他都有去医院看你说着,抬腕子看了一下表这会儿他应该在机场了五姨细细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小铁说的,不要跟你提他来过,你生病的事也不要跟家里说家里那边,我可以不说,尊重你们俩的意思,但是小铁在这儿,你该知道,阿端她从五姨的车上下来了,拦了出租车,直奔Kingsford机场她知道她离开北京的前一天,他飞波士顿,说要在那边工作两个周……他出现在了这里,却不和她说句话她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那个时候,她那么急切的想要见到他哪怕一句话不说,见到他,也是好的……可是还是来不及她到了的时候,他的班机已经起飞后来她再打电话,他就是很忙手机总是不在服务区,家里,永远是陈阿姨在接电话等到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他的房间,清冷的味道,她知道,他很久不曾回到过自己的房间了再后来呢,再后来,她已经不需要跟他解释什么了小水滴,蒸发了——在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爱之前,蒸发了,带着她的疼痛,带着她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和担心……现在,这种疼痛又来了嘛?自端知道自己的手一直被铁河握在手心里他的手总是很热,可是这会儿,怎么变的这么凉?她很努力的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很快的,他的脸淹没在穿着白色袍子的人影中,消失在帘幕之后,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振作振作,没事没事……消毒水的味道,氧气罩……她的眼前一片黑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让孩子有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佟铁河被拦在了急诊室外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觉得手上黏黏的,一直不敢看此刻,他看着,额上冒出了汗,一口气不知道该送出去,还是该吸进来,他扶住了墙壁……急诊室里出来了医生佟铁河转过了身看着佟铁河可怕的脸色,医生倒是安慰了他一下,说已经稳定了,等下送去病房观察佟铁河心还没有放下来,就听医生说,病人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是不是有在看专科医生?如果有在看专科医生,及时把病历转过来……需要会诊佟铁河抬手按住了太阳穴,他点头,说我会,我马上联络,拜托医生,我太太千万不能有事医生看着佟铁河,只是说,我们当然会尽力佟铁河看着护士将自端从急诊室推了出来,他急忙跟上去,想要叫她,可是看到她紧闭的眼睛,又没有叫出声……他跟在床边,往病房去她这样,被医院白色的被单裹着,只露出她苍白的脸来细瘦的手臂,扎着针管,那针管像是扎在了他的心上佟铁河握了自端的手第十一章莲与杉的迤逦(十三)--那一次,他也这样守在她的病床边,却没有握住她的手那时候他的心情,远比现在要复杂的多李云茂,那时候刚刚来北京他们念书的时候常开玩笑云茂说,有一日你这个贪财鬼要是发达了,记得投资给我建医院;他说好啊,就是你这一科有点儿特别,我们国内不缺妇幼保健医院……他当时没想到,云茂真的有这个志向,把他的医院办成顶级的专科医院他还真得支持祖父总跟他讲,让他多做些善事这应该算吧跟云茂聊的投机了,从餐馆转回家里他不怎么带朋友回家的——有事情,有聚会,他多数时间是习惯在外面办;他也知道自端会应对的好,但是自端不喜欢不过云茂,是他过心的朋友他想介绍给自端认识浚自端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也许是心情不好?他在她和云茂打过招呼之后,让她上去休息了;她才刚转身,云茂就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们是不是还没有baby云茂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他知道自端也许听得见,还是那么说了他抬起头,正好能看到她,脚步似是慢了一点,也只是慢了一点,接着转身上楼——他心里倒是突然的希望她在这个时候,能回头看他一眼的可是没有他于是开玩笑,说Alex你别这么敬业行不行?你问到我私隐了你知道嘛?李云茂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说Tony,看到你太太,我吓了一大跳他笑着,给云茂倒酒,说,我太太,的确吓坏了很多人所以我爱把她藏起来藐云茂又大笑,第一眼看上去,和Daisy像可是再一眼,差别不是一点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