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灯火通明,两边的大厦林立,夜里亮了灯,暖光和冷光交织,荧光棒一样,热闹和繁华,在眼前铺张开来,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她不怎么有机会欣赏这样的夜景,只觉得这流光溢彩,对她来说,陌生,但是,又有着某种诱惑这么美,她不能停下来欣赏前面,在某个地方,惟仁,在等着她吧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突然的消失,让人寻不到……他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自端一下车,立刻被一股寒意包围了,于是快走几步,进了酒店大堂她没有打电话给惟仁,而是直接去了咖啡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那里惟仁,是不怎么喝酒的,如果他在Reitz,一定是在那里,不是酒吧她偶尔会和自飒约在这里喝下午茶,自飒喜欢这里的枫糖蛋糕总是来,她也轻车熟路当她走进位于酒店二楼的咖啡厅的时候,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惟仁这个时间,咖啡厅里没有几个人衣着整齐的惟仁坐在沙发里,一动也不动那么孤单那孤单一下子把她击中她张了张口,很想叫一声“惟仁”,让他快些回神然而她也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见她站着,有侍应生过来轻声问候她,她指了指惟仁所在的方向,问:“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侍应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似的,对她点头,说:“那位客人在这儿坐了一天,喝了好多咖啡了”自端吃惊咖啡?好多?惟仁从来不喝咖啡“他喝了好多咖啡?”她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儿古怪但是,惟仁……她又看向惟仁“至少八杯”侍应生忙点头她今天就只见了这一位古怪的客人——长的很好看的客人,她会多看一眼;但是,这位客人,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咖啡续下来,不光是她,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留意自端心里一沉,接着问:“他吃过什么东西没?”“没有,只喝咖啡”八杯咖啡!还没吃东西!惟仁,你这是在做什么?她皱着眉,匆促间对侍应生笑了一下,轻声说:“给我两块枫糖蛋糕,两杯矿泉水谢谢”她站在前台,等着侍应生给她拿等候的工夫,她就远远的看着惟仁——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一尊石像她看着看着,心尖儿微微的疼从适应生手里接过托盘,她超惟仁走去站在他身边“请问,我可不可以坐下?”惟仁转过脸,他的视线,慢慢上移,遇到她低垂的目光她把托盘放下,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去伸手过来,把他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杯推到一边,又将蛋糕往他面前推了几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都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要离家出走,至少也照顾好自己回头若是病歪歪的回家去,多丢人”惟仁看着自端,嘴角扯了扯分明是责怪他的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在他听来,是这么的温暖就算是石化了的心,也会被浸润的生出新芽儿似的她在电话里说,惟仁,你等我她这么说的时候,他并没有十分的指望她真的能来华语第一第七章木与石的偎依(二十三)幻想里,他每去一个地方,她好像都会在,都会跟他说:惟仁,我来了,惟仁,你也在呢……清醒过来,他知道那只是、只会是幻觉只除了那一天,她真真切切的坐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能细心的照顾她,能跟她分享一段短暂而快乐的时光,偷来的一样;就像现在他此刻真的想笑给她一个很好的笑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每次见到她那样“笑不出来,就别勉强”她喝了口清水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如果像顾阿姨说的,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那么他,这几天,可睡好了、吃好了?她看在眼里,心里钝钝的疼就“阿姨很担心你”她低声说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拧了眉,“惟仁”堙他看她“你和阿姨,那么难过的关口,你都过来了”心里那钝钝的疼在慢慢变的尖利,她尽量语气和缓平整那些痛苦纠缠的过往,她不愿忆及一丝一毫那是伤痕,阴天下雨的日子,会疼;不小心触到,会硌可那也是不能回避的东西他清清楚楚的告诉她的,他不恨他们,他不能、也不愿恨,也不让她恨她明白他是想让她痛的轻一些她在努力,那么,他呢?他知道她的意思他的阿端,真善良眼眶在发酸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显出脆弱来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惟仁,我不是关心她我只是关心你”她听得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的跳,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要说出来,“阿姨,这些年,我从未见她遇到什么事慌乱过可是惟仁,今晚她给我打电话”惟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要找你,找到了我这里我就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告诉我,你怎么了”“阿端……”“告诉我,你怎么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他转开了脸,看向窗外他就这么着,已经坐了一天,就在这里,这个地方,看着人来人往,浮云一般他也像那浮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静静的等着他开口可是他不说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渐渐的生出一股子难过——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着,让人担心,是吧?“惟仁,你说话如果不想说,你至少也得回家去你知道,找不到你的人,是种什么感觉?”那是在漆黑的夜里,摸不到脚下的路,觉得自己随时都要跌倒,随时都会坠崖,随时都会粉身碎骨只因为找不到你,只好逼着自己往前走在心里,相信往前走,再走一步,说不定就有一盏灯,说不定你就在那盏灯下惟仁,你不要再这样你别对我这样,也别对其他人这样不管是谁,不管是阿姨、承敏……她胸口一滞细细密密的痛卷了过来“阿端,那个,不是我的家”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自端摒住了呼吸“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惟仁……”“阿端,”他转回脸来,“阿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这里,已经坐了十四小时又二十四分钟我抽了一盒烟,喝了十一杯咖啡这里的侍应都换了两班,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有毛病你刚才,在那边站了好久……一定是和侍应生谈过了,所以你拿过来的是清水和蛋糕你知道,我不喝咖啡的,一杯咖啡会让我一整晚睡不着觉你还担心我没吃东西阿端,十一杯咖啡,足够我保持头脑清醒所以,我知道我现在突然的心跳紊乱,大概是因为什么”他静静的看着她“你说,惟仁,你等我你让我等你……”“惟仁,”她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是什么样的心慌,能令他如此混乱?“到底出了什么事?”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在桌子上“是,我从来没期待过的事情”似乎是想了一想,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来,端详了一下,和先前那一张摆在一处,“还有一张呢”自端疑惑的拿起来那两张卡片,英文的,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头衔和职业都很普通,医生,和工程师她看不出什么“这两张卡片,代表了我生理学上的父母”自端捏住那两张卡片,真的呆住了,她低低的“啊”了一声“惟仁……”“阿端,”他摇着头,“拜托你,别安慰我”他受不了此时,他甚至不能看她的眼睛如果她眼睛里是怜悯,他真的受不了当妈妈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回来找他的时候,那一刻,他以为妈妈在跟他开玩笑可是不,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妈妈也不爱开玩笑妈妈说,惟仁,要不要见他们,由你自己决定他们,对你是犯了罪的,要不要宽恕,惟仁,这是你的权利你要去,妈妈支持你;你不去,妈妈也理解你只是无论如何,妈妈要你知道,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儿子永远都是吗?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再一次的抛弃了?也许,在很久以前,他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是他不愿承认因为如果那样,他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是个孤儿了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他有些怕他眼前有些发黑,他闭上眼睛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握的很用力,想要拉他起来她手劲儿其实挺大的弹钢琴的手以前,偶尔给他来个爆栗,他的额头会疼半晌她这么牢牢的握住他的手,他觉得安定他抬起眼来,看到她的眼睛,没有,没有怜悯,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关心自端站在惟仁身边他的头,齐着她的胸口她很想这样抱抱他可是她不能拉住他的手,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吧他抬起头来,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想去见他们的,对不对?”第七章木与石的偎依(二十四)他握紧了她的手她说:“惟仁,我懂”虽然,他们没有陪你走过童年、少年,但是,生你的人,你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怎么会不懂就她曾那么恨她的妈妈,可是,偶尔看到报纸上她的照片,她还是会忍不住瞄一眼……原来,她是那样的人;瞄一眼,只瞄一眼,再把那影像,从脑海中抹去他跟她还不一样她也知道可是,那些都不计较了,都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为什么要停下?堙“他们,住在这儿?”她问无缘无故的,他不会来这里他点头自端看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惟仁,十四个小时,一场战争都该结束了”她稍稍退远半步,看着惟仁衣着很整齐其实,穿着制服的他,要更英俊,更帅气但是,这样,很好她觉得很好惟仁,站在哪里,都是好样的都应该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