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同行向神都
夜间密谈让潘明的心情颇为轻快,毕竟董卓就像一座大山一样,盘亘在心头,天晓得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莽夫何时会入京。而今,情况终于有了改变。内有西园八校尉部、北军五营,外有并州军作为强援,只要接下来不出什么大乱子,局势就稳了!不过,放松之余潘明又想到了另一个兄弟:杜克。“这家伙应该在刘皇叔身边吧,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相遇。”跟陆离一样,他同样以为杜克跟了刘皇叔,毕竟对方也是条潜龙,哪怕现在手中无甚兵权,依旧不可小觑。而数十步外的厢房之内,陆离困意全无,他觉得路过荀氏所在的高阳里,不亲自前去拜会一番,心中颇为遗憾——绝世猛将有何风采已经见识过了,这顶尖谋士又如何,是否能做到举手之间改变天象?可惜,此行乃秘密入京,不得招摇行事……早间。鸡鸣之时,被安置在同一座院子内的三人用柳枝和青盐简单洗漱了一下,又随意吃了些干粮,准备上路。对于武将来说,一夜不眠没什么影响,此刻,陆离仍觉精神饱满,而黑鬃马就不一样了,大腿纤细、两股干瘪,不仅是它,赵云与张辽的坐骑也是如此,瘦弱、矮小——马高八尺为龙,五尺九寸为良马,而这三匹马仅有五尺七寸,坦白来说,这要是放到并州,连做军马的资格都没有。再加上陆离等人身材昂藏,骑上它们之后,总给人一种故意扮丑的感觉,但在中原地区,只有骑这种马才不会被人注意。“嗷呜呜……”黑鬃马发出呜咽,不断用脑袋蹭着陆离的手,事实上,以它招摇的性格,要不是主人许以重利,怎么可能接受这种造型?“安静,等到了雒阳之后放血让你喝个痛快。”光华内敛,神物自晦。大将军何进派来的秘使显然是个方士,有能力改变坐骑的外貌,并保证不影响其本身。若非如此,一行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颍阴。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待在马厩内吃草的另外两匹马已经竖直了耳朵,直勾勾地盯着陆离,口中同样发出类似狼嚎的声音。没错,张辽与赵云的坐骑都喝过血、陆离之血。每次相聚宴饮时,他都会离席一段时间,在草料中掺点料,久而久之,每匹马都变成了神驹,灵智虽不及黑鬃马,但也远超凡俗。同时,由于找不到原因,吕布等人索性将功劳归于天外神石,只有坐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能给它们带来改变。“都给我安静点。”因为必须尽快赶到雒阳,陆离没时间浪费,直接将绳索解开,根本不用伸手去牵,三匹模样丑陋的“驽马”就自动排好队跟在他后面。整个过程,不吵不闹、连叫声也恢复了正常。辰时三刻。五人离开这处宅院,潘明与秘使胯下的坐骑并非神驹,速度却同样也不慢,阳翟、阳关,短短两个时辰而已,就顺利渡河,抵达颍川北岸。此外,一行人不走官道,以免被有心人看到,只在乡野之间纵马疾驰,中午便彻底离开颍川地界。看了一眼前方绵延不绝的群山,潘明沉声说道:“三位将军,此行不必翻越嵩山,我们直接过轩辕关,那里的守将是自己人。”嵩山如龙,轩辕如锁。雒阳周围有八关,分别为:函谷、广城、伊阙、大谷、轩辕、旋门、小平津、孟津。此外,还有一座不甚出名的虎牢关,位于荥阳附近,守卒不过百人。对于神驹而言,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但张辽还是决定听从安排,沉声答道:“那就烦请使者带路了。”“将军客气。”就这样,众人再度回到官道。两侧山崖怪石嶙峋,山势雄伟险要,道路曲折盘旋,正印了那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望着无边无际的群山,秘使介绍道:“此地是雒阳东南部的险关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愧是大将军。”陆离听懂了暗示,笑着附和道:“若此关落到阉党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轩辕如锁,所言非虚。”这时,沉默少言的赵云也忍不住接过话茬,他确信,只要给自己五千精锐驻扎于此,纵使来十万大军,也绝不可能攻破。三言两语之间,一行人来到关口前。戎马鸣兮金鼓震,壮士激兮忘身命。被兕甲兮跨良马,挥长戟兮彀强弩。汉室江山已摇摇欲坠,此言不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轩辕关乃守卫国都的重要屏障,士卒皆为军中精锐,并且个个身披重甲、持戟佩刀。而在场五人中,陆离、赵云、张辽都领过兵,绝对算得上行家。朱旗绛天、气势恢宏,若狼骑锐士下马作战,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一念至此,陆离收回视线,从怀中掏出能够以假乱真的验、传,递给守卒。“游侠?”“嗯。”面对询问,陆离点了点头,他们头裹帻巾,腰挂短刀,再加上身块高大,确实不像普通的黔首百姓。不等守卒继续询问,一名得到暗示的小校快步走来,看架势似乎是准备亲自勘验——摊开验、传,核对样貌。“走吧,莫要惹事生非。”“另外步行通关,不得纵马奔驰。”片刻之后,五人顺利通关,中途没甚波澜,毕竟,那名小校检查得再仔细,也只是做给外人看。至于不得纵马过关这条规矩,没什么好说的,行人皆是如此,照做就是,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与此同时。山崖下,一名很有书卷气的男子手牵驽马,站在官道旁赏泉。相传,高祖刘邦率领大军欲夺取潼关时,曾路过这里,却因人困马乏、滴水不见,遂拔出配剑劈向山崖,结果喷出一股泉水,故而得名:剑引泉。不过,伫立了没多久,他耳郭微动,侧身看向道中,声音细若蚊呐,却十分清晰:“三位将军,通关之后向西北行,过了缑氏、偃师二县,便是雒阳了,百余里而已。”“两个时辰可至。”在秘使说话时,陆离突然眉头一挑,抬眸道:“有人在窥视。”“士子?确实不凡。”话落,张辽看向潘明:“行踪暴露了。”“京城大乱,没人会注意我这个小人物。”“那就是入城时被盯上了。”赵云神色如常,“应该是颍阴荀氏的人。”一行人出了并州以后,只在颍阴县停留过,而其余时间都在乡村野道上赶路,根本不可能暴露。“汝颍多奇士,果然名不虚传。”陆离本来遗憾未能拜见荀氏八龙,而今却有人主动在此等待,心中不禁有些喜悦,同时也在好奇对方的身份。八龙中最年轻的荀旉?亦或者,八龙的子侄辈。不远处,见要等的人注意到了自己,荀彧浅浅一笑,只是这一笑,他那张在人群中显得平平无奇的脸,陡然变得生动起来,身上的书卷气息也愈发明显。“文若见过诸位将军。”陆离拱手还礼,心中暗道:有点耳熟,字文若,姓荀。荀文若?荀彧!一个名字浮现在他脑海中。同样被镇住的还有潘明,他比陆离更加了解荀彧,不只是因为提前做了大量准备,更是他目前的处境:投靠典军校尉曹操。荀彧,三国时期顶级谋士,被孟德公称为“吾之子房”,官至侍中、守尚书令,封万岁亭侯。从去年开始,潘明就在盘算,能否提前把郭嘉、荀彧、程昱,这些会在后世投靠主公的人拉拢过来。尤其是荀彧,名头甚大!祖父荀淑知名当世,号为神君,荀淑有八子,号称八龙,他便是荀二龙、荀绲之子。高武版三国,能自号“神君”、“八龙”,并被世人认可,这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此时此刻,不等荀彧开口,潘明与陆离就已将其视作自己人了。“荀氏族人?”秘使眉头一挑,他已将五人所在的区域与外界隔开了,路人从旁经过,根本不会注意,更听不到声音,而眼前这个年轻士子却能将其无视。“颍阴荀彧,入京赴任守宫令。”听得对方报上家门,秘使暗自松了一口气,荀氏家风严谨,绝不会投靠阉党,此人并无恶意。而在场众人中,赵云是最尊重读书人的,他拱手还礼后,问道:“荀先生所来何事?”“道路不靖,想与诸位结伴同行。”荀彧态度谦和,哪怕知道他不简单,也不好出言拒绝。张辽不禁看向陆离与潘明:一人是丁公的女婿,部分程度上代表着丁公,一人是曹操部下,部分程度上代表大将军何进。“求之不得。”“先生请。”两人纷纷表明态度。见状,张辽亦是点了点头,他认可对方颍阴荀氏的身份,更对自身实力,以及自己这一行人的实力有信心:什么鬼魅伎俩,翻手可破。光华内敛。很显然,荀彧的手段比大将军秘使还要高明,挥手之间,整个人又变得平平无奇起来,胯下驽马亦是。不管陆离等人以何等速度纵马奔驰,他也能跟上。当然,过了轩辕关就属于天子脚下了,阉党在此耳目甚多,众人心中有数,百里的路程走了足足两个时辰。中途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路过雒阳近郊的缑氏山时,荀彧与赵云都下马步行了一段路,毕竟,大儒卢植曾在此广收门徒:白马将军公孙瓒、皇室宗亲刘备……起初潘明不太理解赵云的做法,直到陆离略微解释了一下,他才知道,这个世界的赵云竟有兄长,与刘皇叔是同窗多载。雒阳,又作洛阳。因汉以火德,遂改“洛”为“雒”。乃古之名邑,经西周、东周、战国、秦、前汉,再到本朝,历史何止千年,加上历代对之皆有扩建,占地极为广阔,方圆足有百里。“天下之中,九州腹地。”看着眼前这座雄城,陆离心中感慨最多,他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年了,始终待在并州,不曾踏入中原一步,经常于梦中想象它如何壮观。“天下第一城,当之无愧。”潘明久居于此,却很少打量这座城市。夕阳下,宽阔高大的城门如同传说中的南天门一般,高十丈,宽五十余丈,可容纳数十驾马车并排而行,而像它这样的城门,还有十一座,以合十二天干之数。若不是神石使世界发生异变,恐怕征发百万黔首,用百年时间都无法将其筑成这样,更别提整座都城了。另外,大都无防,自秦以来,无论是前汉,还是现在,都城就不设置外郭。换而言之。雒阳没有用作防御的外城,过了七里桥便是内城。上东门、中东门、望京门。正对着陆离等人的这一面共有三座门,离七里桥最近的为七里门,但负责带路的秘使、潘明却选择了最远的望京门。至于原因,无它耳。负责戍卫望京门的军候是大将军一党,准确来说,应该是典军校尉曹操的门生,他看到潘明之后,无需眼神交流,瞬间会意,立刻带了数十甲士出门,勘验文书。其实,就算路过由十常侍把控的城门,陆离等人照样能过——对于他们而言,在大本营并州伪造几道身份很难吗?但,一切以慎重考虑。除此之外,随行的荀彧也没有受到什么严格盘查,走了走形式,直接被放行了。望着六人离开的背影,守城军侯不觉心道:三位并州豪杰、一位颍川士子、一位身份更加神秘的雒阳人士……这时候,潘明似乎心有有感,回眸看了军侯一眼,对方急忙收敛表情,带着部曲盘查拥挤出城、入城的百姓。荀彧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一派恬然自得的架势,慢悠悠道:“诸位无需担心潜藏在附近的暗探,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有劳荀先生了。”秘使承了这个情,视线从陆离三人脸上扫过,拱手道:“在下的任务已经完成,需赶紧向大将军复命,诸位先去孟德公府上歇息。”说完,便化作黑雾融入了深浓的冥暮之中。“诸君请随我来。”“孟德公的府邸离此处不远,在铜驼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