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十七年。三月中旬,新帝安璟继位,朝堂迎来了大清洗,谋逆党羽皆被斩杀,从民间招收大量寒门子弟以填充补官员空缺。先皇后因先帝驾崩郁郁寡欢病逝于宫中。新帝为先皇和先皇后二人举办丧仪葬礼,废除宫妃陪葬制度,遂遣散后宫。当年莫家、唐家谋逆之案重新翻案。左相曾武勾结逆贼,贪污民脂民膏,加之当年构陷莫家和唐家谋反已被斩首。莫璇继承莫家的将军之位,成为了南元历史上第一个被册封的女将军,她组建了一只女子军,欲要重现当年莫家军之威名。唐瑞承袭镇国公的爵位,苏沐因此也被封为了安平郡主。左右丞相被废除,温瑜成为朝堂上唯一的丞相,不过他并未打算久居朝堂,多次请愿归隐山林,皆是被拒绝新帝。温府。当初被烧毁的客堂如今已被修缮,恍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曾经发生过什么。光秃秃的枝干已然生出了翠绿的嫩叶,富有一股旺盛的生机。苏沐坐着轮椅在小院内赏花,她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明明已是初春了,偏偏她还是如此畏冷。视线望向了天空,眼神迷离,思绪不知飘忽到了何处。这身下的轮椅是温瑜派人研究出来的。要知道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嘴,谁能想到对方竟如此用心,没几天就做出来了。不得不说有了这木制的轮椅还挺方便。至少苏沐自己一个人也能四处走走。“阿玥。”“妹妹。”老远就听到温瑜和唐瑞的声音,她转头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嘴角不自觉溢出一抹笑容,神情喜悦。“回来了。”“阿玥,明明是我的妹妹,应该住我们镇国公府才对嘛,住在温瑜你这里像什么话嘛,男女大防知不知道,以后她可怎么嫁人呀。”唐瑞拍了拍苏沐的肩膀,一脸疼惜,仿佛温瑜是多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般。苏沐心中倒吸了一口气,求求你可别说了,没看某人身上的黑气都快要溢出了吗?自己想死就算了,别拉上我呀。“我还小呢不着急,再说温瑜可是我舅舅!”苏沐瞥了四周一眼,怎么回事,空气好像更冷了,这话没毛病呀。温瑜阴恻恻地望了唐瑞一眼,悄悄地把这笔账记下了,敢从他手底下抢人,简直是活腻歪了。“阿玥。”苏沐转头莫璇和安璟都过来了,今天不知道是个什么好日子,大家居然都聚在一起了。“你们今天来得好巧,不会是约好的吧,难不成发生什么大事了,总不可能是边关有胡人进犯吧。”她这话一出,空气瞬间死寂。四人面面相觑,神情不由得流露出讶异,沉默得让人心慌。苏沐敛去了笑容了,神情肃穆,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姗姗道:“难不成真的是?”居然提前了,不是六月份吗?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引发了蝴蝶效应。“阿玥,你是怎么知道了,这是边关密信,难不成是舅舅告诉你的?”莫璇有些奇怪,神情僵硬,忍不住瞪了瞪某个泄密的人。温瑜瞧见其他人颇有压力的目光,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这么一来众人的目光就全聚焦到了苏沐身上。“我会只是会略懂一点算命皮毛而已,你们信不信?”苏沐神秘兮兮地来了一句,然后收到了众人鄙夷怀疑的目光,就知道这些人不信,她赶忙转移了话题。“这一次你们过来想必没打算告诉我边关的消息吧,所以……你们是已经准备好出征了吗?”莫璇和唐瑞挤眉弄眼一阵,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某人身上。温瑜走到苏沐身前微蹲下,忍不住用手捋了捋她杂乱的发丝,柔声安慰道:“阿玥,我们原本确实是想隐瞒的,不过你既然已经知晓了,我也就直说了,这一次胡人联合西夜和北莞两国,边关已经挡不住了。”“这一次唐瑞、阿璇和我都会各自领军阻挡一路大军,安璟作为皇帝必须镇守启安城以此来稳定朝堂的安稳防止叛乱发生。”“我知道阿玥会理解的对吗?”苏沐忍不住红了眼,此行是必须的,既是为了大义,也是为了南元百姓。战场上刀剑无眼,意外无处不在,随时都有可能死亡,说不担心是不可能。“你们别这样,说得好像我能阻止你们一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战关乎南元百姓我自然是支持你们去的,胡人凶蛮暴虐,这一去多加小心,千万千万……活着回来。”苏沐说到最后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泪水在眼眶打转,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有点忍不住嘛。温瑜替她擦拭了眼角的泪光,无声地安慰着,眸中满是柔情。“妹妹,别哭嘛,你放心,哥保证完完整整的回来。”“阿玥,乖,我们肯定回来,保证不会让阿玥一个人的好不好。”唐瑞和莫璇连番上阵,逗得苏沐忍不住笑出了声。反倒是一旁的安璟有些嫉妒,幽幽出声。“阿璇出征,我也很伤心的好嘛,你们就没人关注我吗?这个皇帝的位置真是烦人,要不然就能和你们一起了。”瞧着安璟幽怨的样子,众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出征前悲戚的情绪在清脆的笑声中消弭而空。“你们什么时候走?”“今日巳时大军出发,一会儿就准备走了。”“这么急吗?不到半个时辰了,你们推我去寝室我有东西给你们。”苏沐神情一僵,赶忙让温瑜推着她去侧室。她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块小布包,里面赫然放着四个平安符。一人分了一个,就连安璟也不例外。这是几日前她特意从寺庙求曲的,本来就是为了她们准备的,不成想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莫璇、唐瑞、安璟三人接过平安符,相视一眼离开了正院,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了两人。“温瑜,你等等,这个你拿着。”苏沐将那块海棠玉佩从怀中拿出塞入了对方的手里。温瑜感受着玉佩上少女残余的体温,面色一红,眼眸中似有暗流涌动,终究归于平静。“等我回来。”“好。”苏沐灿烂一笑,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似江水翻涌。忽而感觉心脏猛烈地疼痛起来,她忍不住面色一白,只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汗水逐渐打湿了后背。她姗姗地推着轮椅回到房间内,忽然觉得困意徒增。苏沐吩咐了芍药一句,她躺在冰冷的床上,袅袅的松香缠绕着鼻尖,生机一点点地流逝,往事浮现,意识逐渐模糊。温瑜,对不起,食言了。眼角划过一抹泪光,少女已然香消玉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