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弥漫。月光驱散了层层迷雾,徒留一地温柔的寂寥,自窗外探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偷,深怕惊醒了谁的睡眠。寒冷的风大大咧咧地拍打着窗檐,发出吱呀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室内更显得突出。一人蜷缩于床上,那双眼眸似澄澈的琉璃宝石,黑夜中烨烨发光,美得不可方物。这里是莫璇名下的一个小宅院。苏沐身上银两不多,她也知晓自己的实力,故此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暂时借住在这里。屋里落的灰尘不多,陈设布置也较为崭新,像是时常有人打扫,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小院清冷不算大,虽只有她一人居住,却依旧显得如此寂寥和空荡。暖炉里的炭火不知何时熄灭了,故而一室寒凉。苏沐紧紧地包裹着被子,冻得直打哆嗦,死温瑜,狗男人,居然相信那个假唐梓。她嘀咕着,心中仍旧愤愤不满,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自己是个文盲,根本看不懂的字,更别提分辨哪个是账本,明明温瑜是知晓的呀。怎么还会……等等,他不会是故意的吧。苏沐掀起被子,匆忙披上外衣推门而出。冷冽的风,唤醒了她的理智。她呆呆地站在院中,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皎皎月光下,那张小脸更显得苍白。如果温瑜有所计划部署,自己去了……不就是会破坏了对方的算盘吗?若是猜想没错,他这一次是想让自己避开危险吗?仔细想来,苏沐刚离开温府没多久,莫璇就出现了,或许全在他的安排当中。累赘……你们都是这么认为吗?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苏沐下意识握紧了手掌,眼里透出一股坚定,树叶飒飒声不绝于耳,隐约似乎在鼓励着什么,她心里悄然做下了一个决定。屋檐上月光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温瑜静静地凝望着少女的背影,心间似承载了繁多心事,沉甸甸的,白色的锦袍染上了些许寒霜,也不知站了多久。……小院平淡的日子过了三天。苏沐倒是吃好喝好,若她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的日子也能满足。可偏偏她知晓所有的剧情,深知如今的平静不过是一时的假象罢了。这三日身体每况愈下,蛊虫像是发疯了一般,大肆地侵吞体内的生机,若不是自己修炼万兽诀勉强抵挡了一些,已然油尽干枯。如今苏沐极为畏寒。即使室内炭火烧得旺盛,也必须穿着一身厚实保暖的衣裳。这几日自己已然很久没有出去走动了,要不是每日用膳时都会有人给她送饭,说不定都早就饿死了。每日送饭的是隔壁邻居,总会将食盒透过院墙的小门递进来,那人从来都不和她讲话,况且窗口也不大仅仅够食盒通过,根本看不见人,也不知是男是女。多想无益,苏沐索性就不纠结了,还少了许多烦恼。莫璇一直是她的消息来源,除了第一日,后面一次也没来过,不知是否出了什么大事。或许是因为对外界完全失去了解,她心里更是惴惴不安。苏沐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怕冷,可是忍忍还是能过去呢。她换上一身厚实的衣裳,穿着一袭红色的绒毛斗篷匆匆出门打探消息去了。若是启安城内出现什么大事,必然不会没有一丝消息。苏沐找了一间茶楼,挑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随意点了一杯茶水。茶楼鱼龙混杂,正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她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隔壁两个文人客卿窃窃私语起来。“听说了吗?温右相已经三日未上朝了,据说是病重了。”“这不是正常吗?之前温右相也是时常病重。”“这回可不一样,从章神医那的小道消息听说已经昏迷了一日了,怕是这几天就……唉。”“这……温右相可是我们寒门子弟的榜样,才华绝世,怎么会如此,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这人一拍桌子,捶胸叹气,吸引了众多目光。病重了?怎么会,自己明明已经取走了蛊虫,难道是温瑜的身体还是耗损太多。苏沐有些担心,桌上茶水未喝几口,留下些许铜板,便匆匆离去。冷静下来,人已然到了温府。牌匾已然挂满了白绢。明明也就离开了三日,却像是分隔了许多年,内心油然而生一种熟悉又陌生之感。苏沐伸手正想敲门,猝不及防地有人拉开了门,手悬在了半空中。采桃正背着包袱骂骂咧咧地要走,芍药在后面拦着她。瞧见自己,两人面色皆是一愣。“这是怎么了?”“棠玥,公子他……他去了。”芍药抽泣地说着,抓着采桃衣袖的手不由得一松。采桃抓住机会挣脱,一把推开苏沐,背着包袱跑了。苏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好在芍药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口干舌燥,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仿佛还活在做梦的感觉。骗人的吧,才三天不见而已。那天某人不还是趾高气昂地说要赶自己走。“芍药,别开玩笑。”苏沐并未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只是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衣袖,神情认真,像是一个执拗的孩子非要得到糖一般。芍药仍旧红着眼睛,一副欲泣不泣模样。她见状已然明白了什么,心里好像有什么咔嚓一声碎了。“带我去见温瑜吧。”这话已然花光了苏沐浑身所有的力气,她颤颤巍巍地推开了芍药,一个人固执地往里走,每一步都仿佛在走在刀尖上。客堂。一副黑色的棺材静静地摆放于此。莫璇、安璟、唐瑞、唐梓四人跪在地上。元宝和财宝红着眼跪在外面,不时往铜盆里放着冥币。冷风卷携着漫天散落的纸钱,像是一曲凄厉的送别。苏沐未踏入一步,只是感觉喉间似乎冒出了一股血腥味,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她站在原地身体颤抖了一阵,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