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如此赵寻安忍不住苦笑,当年便是太过实诚,但凡把白玉京里事由说的模糊不堪,只一个出入不明便可避过所有事端,如今想来真就有些后悔。
“还有,与你撒下的海捕文书虽说已经消了,但暗地里想要擒拿你的,怕是比当年还要多出不少。”
“以后万万不要往洞天福地以及大宗门的底盘走,最好寻个偏僻的地界隐修,何时破入分神再言其它。”
庆明尊者说的认真,赵寻安却是忍不住皱眉:
“这是为何,海捕文书都消了,他们还有甚借口?”
“为甚需要借口?”
庆明尊者瞥了眼赵寻安,沉声说:
“便因着仙元道种,身为正道巨擘的宝仙九室天便能悍然灭掉洞宫山福地,修真界,何时有借口一说了?”
听闻此言赵寻安默然,想想将将自己言语也是可笑,百多年过去,自己怎么还是那般幼稚!
“便如楚家那些被发配的子嗣所为,怕是所有有门人去过白玉京的,与你都有窥视之心!”
庆明尊者再言,赵寻安若有所思的问:
“可是因着白玉京十二琼楼?”
“除了那里还能是甚,这般久过去了,除了你所述,无一人得入,不浮想联翩才怪!”
“彼其娘之,这般久都未步入,难不成都是酒囊饭袋?”
赵寻安倒吸着凉气说,这点他是真就没想到,毕竟不止北域,便中域和其他界域的大能也来了诸多。
这般多本事通天的大能二十余载却依旧在外围逛荡,实在有些无法想象。
“按道理不应该啊,即便尊者大尊不得入,可仙尊那?”
“以他们渡劫地仙的修为,当能轻松步入才对!”
赵寻安认真说,庆明尊者却是笑,声音有些意义莫名的说:
“如此大的机缘面前,诸位仙尊无有一人前往,也不知各自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见赵寻安还想问,庆明尊者却是与他一瞥,沉声说:
“修行也是百多年了,定力当是不俗,仙途便是不断的辞别亲好,相聚只是短暂,孤寂才是根本。”
“以你灵智想必也是有所了悟,其它我不多说,且观自己道心。”
“......我省得,多谢尊者开导。”
赵寻安紧咬牙关说,其实庆明尊者叫住自己说有故人时,心肝便禁不住颤,如今听闻如此说,更是有了九分把握。
只是当年所留神识心血半点变化未有,怎会如此?
思量间两人飞入一处于群山包围中的宽广湖泊,湖心有一数十丈高巨大拱门,看上边斑驳痕迹便知定然年代久远。
拱门前定身,庆明尊者手掐法决一指点落,拱门对面镜像立时如波纹般荡了起来。
待两人穿过,湖泊水域消失,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艳阳高照的谷地。
即便心神忐忑,赵寻安还是忍不住惊奇的看,这里竟然不是被阵法遮蔽的林地,却是一个法则完整的秘境小世界!
“此处乃是乾元林海所辖一处秘境,虽比不得林海灵气充裕,但安全隐秘超出诸多,蔺兰帝姬一行自二十余载前便栖身这里,往前去,你的故人在茅舍那边等你。”
庆明尊者言语轻柔,可与赵寻安来说却如晴天霹雳,果然,被自己猜中!
赵寻安略作犹豫,深吸气,终究大步往前走,庆明尊者摇摇头,转身飞向他处。
小小茅屋位于林地接壤处,屋后草木成林,屋前则是四五亩地,所种诸多长势喜人,一片丰收景象。
来到茅屋前,原本坚毅的步伐变得犹豫,赵寻安抬起颤抖的手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一手挽竹篮头扎布巾的俊俏女子与他对眼,两人同时愣住了。
得有小半柱香的时间,女子才用颤抖的声音问:
“可是,爹爹?”
“灵儿?”
赵寻安更是不敢相信,离去时小小的心头肉如今已是这般模样,只是心灵血脉纠缠如铁,真就是当年小小女儿!
“爹爹,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已然长大成人的赵灵儿猛地扑入赵寻安怀里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
“哪怕早来个三年五载也好,娘亲便是死,也能安心了!”
听闻赵灵儿哭诉,哪怕心中早有猜测,可赵寻安心肝依旧骤紧,撕裂般的痛楚传遍周身。
自己,终究是晚了!
偏僻林地间有一孤坟,竖有墨黑无字墓碑,周围打扫的干净,见不到半点杂草枯枝,坟头却有一株曼陀罗花,漆黑花朵开得正艳。
“这些年爹爹的传说时有听闻,所处尽是凶险,娘亲每日里都是忧心,与修行急躁诸多,想的便是能够尽快破入元婴,总能助爹爹一臂之力。”
“有爹爹传授的真法,若是静心潜修定然无事,可娘亲操持过急走火入魔,几位姨姨也是倾力相救,终究无力回天。”
“娘亲去前最记挂的便是您,她不怕死,怕的是您无有亲人相伴。”
“娘亲说您看似洒脱,实则心中尽是孤寂,阿姆大娘逝去与您是一记打击,萍儿姨娘遍寻不到又是一记打击,她再去了,实在担心您会太过伤心。”
“娘亲去后不久坟头便长出曼陀罗花,鹿嬷嬷说这是娘亲心念所化,之前骨朵从未绽放,可您一来,便开了。”
赵灵儿一边往墓碑上浇水,一边抹着泪说。
赵寻安与坟前燃起香烛纸钱,单膝下跪,看着大开的黑色曼陀罗花泪水哗哗的落,五千年锦绣时有闻,黑色曼陀罗花,代表绝望之爱。
“韵秋,我终究负了你!”
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触开得正艳的大花,便在指尖碰触刹那,如墨黑色瞬间消散,却化作极致的白。
一股暖流起于心底,赵灵儿惊奇的看,赵寻安眼中的泪水却是更烈,白色大花是为天界之花,见花者,恶自除!
“叮~”
白色大花落,发出琉璃般声响消散不见,整株曼陀罗花如幻象般散开消失,便如心念得偿,于这世间再无半点留恋。
“韵秋!”
赵寻安双手紧忙握、张开看,碎裂花瓣终究是虚妄,未留半点痕迹。
赵灵儿放声哭,赵寻安默声,只是泪水不停的落,却未曾看到,一抹温柔气息,轻轻飘入美人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