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从浊灵公那里得知，世间福地、圣地、乃至于禁地，多为古老仙神遗留的道场。
例如当年的清灵公，身合福地，一步登天。
从长远来说，是断送了自身的修行，再无突破更高层次的希望！
但实际上，古往今来，依目前史料记载，人族历代强者当中，也没有突破更高层次的存在。
不借外力，不合道场，光凭自身修行，最终能够与清灵公巅峰时期并肩者，放眼万载岁月，亦是寥寥无几。
三大圣主的实力，只怕不会弱于清灵公！
而且圣地的底蕴，通常高于福地，他们有着比清灵公更高的潜力。
“古老仙神的道场，完善而稳固，历经岁月消磨而不灭。”
“当今世间，造景之辈的内景神域，比之于仙神道场，终究还是有些差距。”
“所以身合福地的清灵公，亦是远胜世间造景的人物，在彻底炼化福地之后，被誉为‘新神’！”
林焰走出神庙大殿之外，心中微沉。
三大圣主，无一不是当世顶尖强者，至少他们的本领，比起巅峰元神造景的“神主”，更加强大！
此等存在，因探索远古神王的故居，不知是获悉了什么隐秘，竟然同日暴毙。
这导致三府之地，尽数沦陷，被妖邪攻占，沦为妖魔之域。
柳尊显然是知晓其中秘辛的，也是知晓那远古神王的根底。
但无法告知于他！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其中招致的不祥灾厄，是否会威胁到柳尊这等层次的存在，还不好说。
但可以断定的是，若是不幸招来灾厄，今日的林焰挡不住，而高柳城也势必毁于一旦！
“……”大庙祝站在他的身侧，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林焰点头说道：“关于这尊古老存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会轻易探索！”
“这就好，你毕竟是人族圣师，新法的象征，你的存在……是人族修行道路上的一杆战旗，鼓舞人心，兴旺大势。”
大庙祝沉声道：“凡事惜命！”
林焰应了一声，眼神复杂。
对于世间的人族百姓来说，只要突破内壮巅峰，超越人身极限，就是能够抗衡妖邪的人族强者，乃是真正的大人物！
然而，炼精境之上，仍有炼气境，仍有炼神境，乃至于造就内景神域的强大存在。
而上古时代的旧神，必然也有高低强弱之分。
例如栖凤府城的梧桐神母，便凌驾于柳神之上。
南山圣地的历代圣主，甚至认为，在三府之地的范围，已然现于世间的诸位旧神当中，梧桐神母是目前现最为强大的存在！
但如今看来，那尊远古神王，位阶还在神母之上。
就连柳尊，都不敢轻易提及，讳莫如深。
这尊远古的神王，已经成了禁忌，不可提及的存在！
由此看来，其麾下的恶神，恐怕也比林焰预料的，更加强大！
“适才离开大殿时，柳尊特别交代了一声。”
大庙祝深吸口气，说道：“哪怕单独将这恶神，放在上古时代的旧神当中，也属上层之列，不容小觑，有信心迎敌是好事，信心太满，则为自负！”
林焰点了点头，看向殿内，施礼道：“多谢柳尊教诲。”
随后他走出殿外，跟着诸位庙祝以及护军将领，再一次观赏神庙。
有正在制作燃香的工坊、管理香火的偏殿、栽种柳树的植夫、打造香火器物以及制作柳枝照夜灯的作坊……
他也见到了正在训练的新兵、以及正在感悟神庙法术的烧香人。
来到了神庙后方，他亲自祭拜了过往守城而亡的人族先烈。
其中便有着外城南门城防前任大统领赵州的牌位。
这位老人家，一生为人族效力，在最危险的城防，奋斗终生。
在屠宰场的底下，他救出了林焰的性命。
林焰站在了牌位之前，微微闭目，半晌不语。
大庙祝叹了一声，说道：“人这一生，无论贫富，无论强弱，无论善恶，无论此生是平淡还是辉煌，无论惊艳之才还是平庸之辈，临到头来，也只是一抔黄土。”
他亲自为赵州大统领上了香，说道：“但在临死之前，回顾平生，无亏无欠，心下安宁，便算无憾了！”
“这位大统领，此生最后的一件大事，是保住了你这位圣师的性命，才有了未来万世的新法诞生。”
“当初他知你天资不俗，希望你未来替人族撑起一片天，不惜用他的命，来护你周全，死而无憾。”
“可他若知晓你如今的成就，对万世的影响，他这一生，便也再无遗憾了。”
“而老夫……”
他偏过头，看着林焰，笑着道：“其实老夫对你本身，倒也没有什么恩德可言，但是老夫身为大庙祝，承载着柳尊之意，制衡柳神之念，为高柳城的延续，尽了所有的心力。”
“作为人族圣师，你生在高柳城，能够平安长大，就足以证明，老夫再有万般不是，可对于高柳城，乃至对于整个人族，都是有功绩的。”
“毕竟在老夫治下的高柳城里，走出了人族的圣师。”
他抚须而笑，道：“老夫与你交集不多，可对于老夫来说，你就是老夫最大的成就，更是冥冥之中，对老夫一生作为的最大认可！将来史册，记载圣师，难免有老夫的一笔！”
“而对于赵州大统领，对于我那位师兄，以及指挥使，陆公以及韩征等人来说……他们这一生，为圣师护道，便是冥冥之中，为人族新法创立，而出过力！”
“所以，你不必过多悲哀，以最大的努力，以你开启的新法，为人族走出一条坦途大道，便是对赵州大统领最大的报答。”
说到这里，大庙祝面色肃然，说道：“老夫知晓，你北上一事，责任重大，但仍要记住，杀敌为次，保命为主！”
“嗯。”
林焰微微点头。
他回高柳城，最惦记的两件事，一为指挥使，一为柳尊。
而今两件事情都已过去了，他得尽快北上。
最新的消息传来，此前正在不断游走的那位圣地大长老，于昨日夜里，已经定了位置，不再迁移。
祂彻底落定于栖凤府以北，临近丰城的道路上。
祂的内景神域，邪气毒障，弥漫八方，几乎要衍化为一方禁地！
若那里成为了禁地，丰城通往栖凤府城最近的道路，便要被封死。
从此，丰城的粮食，无法直接送往府城。
要么往东边绕道，经过黎城，再运往府城。
要么往西边绕道，经过高柳城，送往府城。
尤其是消息方面的传递，将会迟缓许多。
如今的道路，是圣地方面亲自划定的。
这条道路，避开了诡夜之中的强大妖邪，也考虑到了途中栖息时，所需要的“净地”数量，以及净地的大小规模。
若是改换道路，不单是路途变得更为遥远，还要考虑到更多诡夜的未知变数。
新的道路，不一定有足够的净地，能够庇护来往的押运队伍，以及往返的商队。
况且，路途变得更为遥远，变数也就更多，对整个栖凤府而言，破绽也就越多。
而想要摧毁人族城池的劫烬一方，绝不会放弃在途中搅弄风波的机会。
毕竟丰城，作为栖凤府的“粮仓”，涉及巨量的粮食押运，乃是无数人族生存的基本！
——
从柳尊神庙出来之后，林焰便前往监天司总楼，来领他的蛟鳞马。
这匹蛟鳞马，身为圣师的坐骑，在府城深受礼遇，吃得比吕堂还好。
眼下寄养于内城监天司总楼，三位副指挥使也都颇为重视，就连这匹马的饮食，都在内里加了丹丸，催发其体内微弱的蛟龙血脉。
短短几日，竟然让这匹蛟鳞马得以成妖，气血澎湃，双蹄踏下，地面震颤。
单说蛮力，它已堪比炼精境的武夫！
“你这野马，随着我家老爷，走南闯北，也算功劳不浅，而今得以成妖，算是你的造化。”????小白猿蹲在马背上，敲了敲它的脑袋，说道：“老爷修成了旧神之法，若是专心赶路，你再快百倍都赶不上，也就是运使旧神法门赶路，消耗太重……不然哪有你的用武之地？”
蛟鳞马不由得低声嘶鸣，表示自己会刻苦修行，努力成就大妖，将来晋升妖王，绝不给老爷拖后腿，至少在“代步”这件大事上，会倾尽全力。
“这还差不多。”
小白猿说道：“老爷有令，在今夜启程，诛杀大长老，摧毁这一座即将成型的禁地……你先歇息，咱们趁夜赶路。”
蛟鳞马应了一声，鼻孔喷出两道白烟。
它初步成妖，已有清晰的灵智，但还未能如小白猿这般，可以口吐人言。
——
与此同时，监天司总楼之内。
林焰坐于高位。
这里原是指挥使的位置。
但指挥使已经逝世，而圣师来到这里，三位副指挥使都不敢凌驾于圣师之上，而将林焰请了上去。
“这是来自于栖凤府监天司的任命文书？”
林焰看着眼前的文书，目光微凝，说道：“三位是要我来为你们宣读？”
三位指挥使齐齐起身，躬身施礼。
圣师宣读任命，这是莫大的荣耀。
况且，他三人近来互相较量，争夺下一任指挥使的位置，谁也不服谁。
三人之间，谁来打开这一份任命文书，其余二人都不是很服气。
如果圣师不在，也许宣读任命的，应该是地位水涨船高的韩征。
“任命……”
林焰神色平静，真气一挥，打开了这一份任命文书。
他扫了一眼，目光微凝，有些诧异。
但片刻之后，便又释然了。
看着下方紧张的三位副指挥使，林焰平静道：“副指挥使徐节，为高柳城监天司下一任指挥使。”
声音落下，三人皆是呼吸凛然。
但随后，周元与高奎二人，对视了一眼，反而都松了口气。
多日以来的较量，总算有了结果。
尤其是高奎，他有自知之明，修为与二人并肩，但战力稍弱，而智谋不足。
周元的背后，更有上一任指挥使的支持，甚至得到圣师的认可。
而徐节，出自于圣地！
高奎从一开始，就知道希望不大，只是难免抱有期盼，眼下反倒是解脱了些。
“拜见指挥使！”
周元和高奎，都朝着徐节指挥使施了一礼。
徐节微微点头，扶起二人。
林焰合上了任命文书，站起身来，让出了位置。
徐节往前两步，朝着林焰施礼：“圣师！”
林焰也回了一礼，道：“高柳城监天司镇守使无常，见过指挥使。”
徐节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但下一刻，林焰已是笑了声，摆了摆手。
“监天司，负责监察一方，权柄极大，责任更大，往后……高柳城的秩序安稳，就该交由徐兄了。”
“徐某定不负圣师所望！”徐节肃然道。
“走了。”
林焰往外行去，目光朝着周元扫过。
周元会意，跟随在后。
林焰平静道：“不服么？”
周元摇头道：“其实徐指挥使，才能在我之上！只是我仗着对高柳城的熟悉，以及过往的亲信，占了上风……”
林焰闻言，点了点头，又道：“此次离开高柳城之前，其实我对圣地，没有多少好感，所以对于徐节，也有些偏见！”
“只不过，后来在东山府，结识了一位圣地的高徒，在栖凤府城，见过了许多圣地的贤者，便也消除了狭隘的目光。”
“如果在离开高柳城之前，我更希望你接任指挥使。”
“但是如今……”
林焰往后看了一眼，道：“徐节确实比你更合适。”
周元微微点头。
但又听得林焰说道：“可他之所以合适，并不是比你更出色。”
“什么？”
周元有些惊愕。
“你在高柳城，太多年了。”
林焰说道：“上面会考虑到，你在高柳城这些年，跟各方势力来往过多，怕你会跟他们同流合污！更重要的一点……”
停顿了下，林焰看向柳尊神庙的方向，说道：“人族的香火，增添柳尊的神念，排挤出柳神的恶念……”
“你身居高位，于城中多年，受到多少影响，很难说！”
“就算相信你不会成为劫烬，但终归有少许风险，因此，下一任指挥使，换成徐节，更为合适。”
“监天司，监察的，是高柳城的天！”
“城守府虽掌握大权，但真正的‘天’，在于柳尊！”
“所以，目前只能让徐节继任，而此人在圣地当中，风评也不差。”
这般说来，林焰拍了拍周元的肩膀，道：“你倒也不用颓丧，如果我猜测不错，你应该要升调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担任最高指挥使！”
——
与此同时。
清灵公福地之外。
“临海城新任外南城尉乔静，奉命运送建城材料而来，并于途中收聚流民三十二人，为福地增添人口。”
这女子骑在马上，身披甲胄，英姿飒爽，面上满是凌厉肃杀之气。
她看着周边熟悉的场景，眼神闪过一抹异样。
不久之前，福地现世，她不但是进入过福地，还从中获得镇物。
而凭着体内镇物，她隐约能感应到内中的至高镇物。
故地重游，再入此间，便能见到传说之中的清灵公。
她抚摸了一下袖子里藏着的灵佑侯信物，心中有些激动。
“就算无法招揽那尊身化禁地的大长老，但只要取得清灵公的认可……”
乔静心中暗道：“要杀死人族的圣师，易如反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