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续还有一些计划，这杆天王秤或许能派上用场。

　　「没问题。」翁星想也不想就召出天王秤递过来，「你是我们兄弟的救命恩人，要什么都可以！」

　　「用完就还给你。」贺灵川打量手中的天王秤，这东西虽然叫作「秤」，其实更像个旱烟袋，主体是一截长长的银杆子，雕作蟒蛇形态，张开的蛇嘴其实是投料口，另一端的蛇尾有个上翘的小孔。

　　蟒身上还有旋钮和刻度，可以用来精准计量和定时——最长可以定制三个时辰后爆炸。

　　制好的爆炸丸，会从蛇尾推出来，块头比噎死人的药丸子大不了多少。

　　这样的爆炸物，小巧便携隐蔽，难怪翁星能用它吓坏小桃山庄。

　　「听说这是中古的宝物，孤品。」接下来，翁星就讲解天王秤的用法。

　　和所有上档次的法器一样，妙用无穷，但使用方法简洁明了。

　　贺灵川只要试用两次，就能掌握窍门。

　　他收好天王秤，再问两人：「你们劫走钱宇，难道没问过薛宗武的资料？」

　　他派出梦魇套问钱宇，问得最细的就是薛宗武的习惯。他甲上那只蹲肩兽，是异域小国献给薛大将军的礼物，虽然妖魂还是幼体，但喷出来的火焰已足够将两个大活人转眼烧成灰烬。

　　「您怎么知道……」翁星大奇，翁甦则有些赧然，「没有问得那么细致。我们只问了薛宗武接下去的行程。」

　　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计划处处都是纰漏啊。能成功复仇、能活着离开小桃山庄，真是两人运气爆棚。

　　贺灵川站了起来。

　　话问完了，他也该走了。

　　翁星看出他有去意，大急：「恩公，我们当真有用，你收下我们吧！」

　　贺灵川从假山两步走到墙上，居高临下道：「你二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三个月后若还想追随我，或者还活着，就到巨鹿港来。」

　　翁甦眼睛一亮：「巨鹿港的板子？」

　　「你们知道？」

　　「道儿上的人都知道。」翁星咧了咧嘴，「那是交换消息的好地方。」

　　贺灵川微微一哂：「三个月后，我还你天王秤。」

　　他往后一退，人就从墙头消失。

　　翁甦纵过去一看，墙后空荡荡地，一个人影也没有。

　　「恩公走了。」果然九幽大帝来无影去无踪。

　　翁星乐得嘴都合不拢：「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啪，翁甦一巴掌打在他脖子上：「疼不？」

　　「疼！看来是真的，我们三个月后就可以加入……」

　　翁甦也和九幽大帝一样，竖指在唇前，嘘了一声。

　　九幽大帝离开了，结界自然也消失了，他们还得提防隔墙有耳。

　　他接着放了个结界，才抓起地上的酒葫芦晃了晃。

　　还好，还有酒：「来，接着开心接着喝！」

　　庆功嘛，不得三天三夜？何况他们又见到了九幽大帝，见到了加入黑甲军的曙光。

　　「敬九幽大帝！」

　　「敬三个月后加入黑甲军！」

　　翁星嘿嘿笑了几声，才问他：「那我们这几个月要做什么？」

　　「九幽大帝不是说，该干嘛就干嘛去。」

　　「那到底要做什么？」

　　「再杀些坏人，再救些好人。」

　　翁星挠了挠头：「那我们还能借用九幽大帝的名号吗？」

　　这话问出来，一阵尴尬的沉默。

　　他们仿九幽大帝不过一两次，结果就把本尊给仿出来了，还把他们救了。

　　糗大。

　　「你方才怎么不问九幽大帝本人？！」

　　「我忘了嘛。」

　　「我料想大帝不会反对！否则怎会打算收我们入编？」翁甦仰脖闷了一口，「知道九幽大帝为什么现在不收我们，要再等三个月吗？」

　　「为什么？」

　　「他还要考察我们。」翁甦正色道，「所以打不打大帝的旗号无所谓，但接下去的三个月，咱哥儿俩得好好表现。」

　　……

　　就在翁氏兄弟醉生梦死之际、在仰善商队慢悠悠走向爻国都城之时，薛宗武和齐云嵊的死讯炸向四面八方，在爻国腹地投下一记惊雷。

　　深夜，天水城王宫御书房，传讯的青鸟来过之后。

　　一阵咣当声传出门外，有东西被砸在屋角，格外清脆，门外的宫人也跟着抖了一下。

　　难道是王上心爱的玉雕荔枝？

　　咚，又是一件，这回应该是紫铜镇纸。御书房专用的青玉砖应该多了一个凹痕。

　　「来人，来人！」爻王阴沉的声音传了出来，「今晚谁在宫中值夜？」

　　按爻廷规矩，大臣要在宫中轮流值夜，以应对紧急突发。

　　宫人们都应得战战兢兢：「是、是游荣之游大人。」

　　「把游荣之给我喊来！」

　　天威难顶，宫人连滚带爬去了；过不到一刻钟，游荣之急匆匆赶来了。

　　他瞧见两个宫人跪在地上收拾瓷玉碎片，爻王坐在书桌后面凝寒霜，在荧光孢子照亮下，他脸上的皱纹好像更深了。

　　「王上？」游荣之伴君二十载，一眼看出爻王正在强忍怒火。

　　「芒洲急报。」爻王单刀直入，「薛宗武和他师傅齐云嵊全在小桃山庄遇刺身亡，凶手是最近出没在闪金平原中西部的黑甲军首领！」

　　游荣之瞠目。

　　他再有城府，也被这消息炸得半天说不出话。

　　薛宗武死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杀人魔王，竟也死在别人屠刀之下？

　　他也有这么一天？

　　还有齐云嵊，齐家的掌舵人，那也不是一个善茬子。这对师徒俩凑在一起，若非出动大军，游荣之都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人能把他俩一起干掉。

　　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他留意到爻王描述凶手是「黑甲军首领」，而非世人传说的「九幽大帝」。

　　爻王从牙缝里蹦字儿：「一个藏头露尾的杀人凶手，也敢自命‘大帝"！」

　　游荣之赶紧道：「王上，消息还得核实。过去只在国外活动的黑甲军首领，竟在薛将军的岳丈家中杀人，这件事实在蹊跷！」

　　「目击者有百余人，包括齐府的护卫和薛宗武带去的精兵！」爻王一指案上，宫人就把情报传给游荣之，「一个两个或许还会看走眼，百多人一起看错呢？」

　　游荣之双手接过，速览一遍，越看越是心惊。

　　事发之后，芒洲不敢怠慢，爆发出有史以来最高的行政效率，一边派人追凶，一边立案审查，汇总了几十份口供才上报天水城。

　　这些口供有很多细节，其中有几个突出的共同点：

　　黑甲军只来了三人，其中两个诱薛将军追向北部，戴龙头面具的首领才现身。

　　薛将军与龙首面具在着火的大殿内激战片刻，不敌落败，在部众面前被当场斩首。

　　薛宗武乃是爻国少见的强悍战帅之一，经历过多次袭击，屡屡完成反杀，他个人也津津乐道。九幽大帝竟能在正面战斗中击杀薛宗武，其武力之高令人乍舌。

　　至于齐云嵊之死，没有证供，因为目击者都已经死了。目前小桃山庄已经取回北

　　山断崖下的三十几具尸体，芒洲正在请仵作过来尸检。

　　到底从哪里蹦出这么个强人？

　　再翻两页，他就看到案情陈述中关于蛟首浮雕的部分。这几乎是九幽大帝「到此一击」的独家防伪标记，游荣之也听说过。

　　芒洲正在严密监视蛟首浮雕的情况，如果它在事发三天后消失，那么基本可以判定凶手就是黑甲军首领。

　　这支队伍打着替天行道的名号，杀了不少恶人。但在游荣之看来，以往都是发生在爻国以外的小打小闹，本国人当个八卦听一听、笑一笑就完事了。

　　何曾想黑甲军在爻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干掉了薛宗武！

　　虽说是以有心算无心，但薛宗武绝不是一个好目标，本身武力强横、心思缜密、元力丰沛，麾下又有数万精兵。

　　偏偏把下手目标定为薛宗武，偏偏把下手地点选在爻国国内，这就是要告诉爻国：

　　我能！

　　我想杀谁就能杀谁，哪怕是爻国的***武帅！

　　爻王就是想通这一点，才气到手抖：「爻国大小官员这么多，他偏偏选择薛宗武！」

　　好杀的不杀，废物也不杀，偏偏要折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偏偏选在他五十九岁寿典之前。

　　要说对方不针对他，鬼都不信。

　　薛宗武之死，游荣之能想到一大堆恶劣影响。

　　首先每年春夏之季，北边的罗甸国都会开始作妖。薛宗武长年镇守北境，用雷霆手腕和赫赫威名震慑罗甸骑兵，替爻国省去不少麻烦。

　　薛宗武一死，北线谁去看守？

　　其次，薛宗武手里的兵权是爻王对峙青阳监国的重要凭仗。现在这个位置空出来了，青阳压力大减的同时也不会坐视不理。

　　再次，薛家和齐家在爻国树大根深，这么轰然倒塌，会引起多少连锁反应？游荣之都不敢多想。

　　这些年薛家得罪过的势力可太多了，定海神针薛宗武和齐云嵊突然没了，多少人排队等着跟薛家齐家、还有他们手底下的关系户清算？

　　爻王廷后面不太平喽。

　　而这些，都是青阳监国可以利用的大好形势。

　　「查，一定要把凶手给孤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