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他睁不开。朱二娘适时开口:“中间两个屋子,小的们已经打扫完毕,你们自选。”它几天前就到了,反正也没别的事。
贺灵川立刻向她行了一礼:“二娘,你真是我的好二娘!”今夜,星空如画。
贺灵川对董锐道:“给我说一说汛阳沙洲吧。”
“往西北出嵘山地界,再走三十里就到了。很多年来,那里都是个三不管地带,商人们在那里买卖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上税。我去过很多次了。”
“我听说,那里也有不少神庙?”
“正如我所说,那里是个三不管地带。”
“哪三不管?”
“嵘山不管,拔陵不管,鸢国也不管。”董锐解释道,
“汛阳沙洲不大,边界又一直移动,谁去管也是吃力不讨好。”
“听起来不错。”贺灵川笑了,
“等你休整完毕,我们就出发。”荒村多数房屋被积年的大雪掩埋过半,门都推不开,只有两间屋子特别显眼,因为门窗和屋顶的白雪都被铲掉了。
董锐急不可待选了一间屋子,果然这里面已经被整理干净,炕上还铺着厚厚一层干草。
他先把装着妖傀的背包解下来放好,随后拿出卧具和厚氅,往炕上一倒——三秒入睡。
看他呼呼打鼾,贺灵川摇了摇头,抓出一把斧头去砍柴。冬季的林木其实很干燥,他随便拾掇出一大捆,先拿到董锐的屋子里去。
就在这人震天响的呼噜声中,贺灵川升起了塘火,屋里很快温暖如春。
贺灵川这才拿出背包里的蜗蟾,放到火边的长凳。这种生物喜欢温湿,讨厌寒冷。
天上的蝙蝠妖傀也降落了,自己挠门进来。他本想回自己屋里烧水,却见地穴蛛来来回回,但不进村落,不由得好奇。
跟过去一看,他才发现村后还有个好大的山洞,高度五丈左右,深度不明,但里头没风吹出来,大概是个哑洞,没有其他出口。
这里才是地穴蛛的大本营,朱二娘已经把几具遗蜕都藏在这里,并且用厚厚的蛛网把洞口封住,只留下一条进出通道。
遗蜕个个高大,人类的屋子根本放不下。再说它好不容易才夺回仙蜕,必须看管在自己眼皮底下才放心。
地穴蛛对贺灵川相当友好,领他走进洞穴。他才发现封堵洞口的蛛网有讲究,里外分作好几层,每层中间都有空隙,挡风的同时还能透气。
一旦外敌来袭,蜘蛛们稍加编排,就能把这条通道堵上。洞穴幽深,原本有缝隙透往地下,但被蜘蛛们用石头堵死,再用蛛网垫敷,形成密闭空间。
也不知朱二娘用了什么手段,洞里的温度比冰天雪地的外界高得多。所以贺灵川毫不意外在洞内看见了厚厚的菌毯。
以及菌毯上的蚜牛。
“这些蚜牛怎么瘦了?”跟他在魔巢见到的蚜牛相比,这些至少瘦身两大圈,现正趴在菌毯上大吃特吃。
朱二娘从后头走过来:“离开魔巢沼泽后,它们少有机会进食,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这些蚜牛是地穴蛛的食物来源,一路上都没有机会好好发育。
“你们在墟山的作为,我已经听说了。”看样子,蛛后姐妹之间进行了深入交流。
贺灵川腆着脸问它:“我顶着千难万险,把你的仙蜕带回来,总该有些报酬吧?”事实上,报酬都是预付的,没出发前基本就拿过了。
朱二娘不知用哪只眼珠看他一眼:“你先前偷走一个遗蜕,我就不追究了,当是给你的报酬。”贺灵川讪然。
当时博山君和斯文王联合进攻蛛巢,贺灵川趁机偷走一个蛛蜕喂给神骨项链。
真正的小偷是谁,朱二娘事后肯定能想明白,他狡辩也没有意义,反而徒增罅隙。
朱二娘接着道:“不过仙蜕于我意义重大,我可以额外再送你一点东西。”贺灵川嘿嘿一笑,给朱二娘干活就是划算。
“等上一些时日吧。”这点耐心,贺灵川还是有的:“对了,你今后何去何从?”魔巢沼泽不能待了,朱二娘这一大家子去哪里落脚?
这个问题,朱二娘也早就想好了:“我想从白沙湾出海,去牟国!”
“牟国?”贺灵川动容,
“这可是好长的旅程。”眼下他们在贝迦以西,牟国却在贝迦以东。朱二娘这次搬家,要乘船横跨一整个大帝国。
“贝迦的力量,延伸不到那里去。”朱二娘心知肚明,灵虚城不可能放过他们,因此它必须离开贝迦的势力范围。
“我记得牟国东部还有广阔天地,那里有几个大峡谷,很适合我筑巢。”它要走,的确没人拦得住。
贺灵川唉了一声:“那恐怕难有后会之期。”
“最好是这样。”贺灵川不确定它是不是在开玩笑,摸了摸鼻子又道:“对了,你可曾听过奈落天这个名字?”朱二娘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没有。”上古的妖仙都不认得的天神,能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
这时洞穴深处爬过一只地穴蛛,贺灵川看它就觉得怪怪的。在他眼中看来,这东西身形异常模湖,跟他之间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咦,那是什么?”他指给朱二娘看,
“你的子孙中混进一头异物。”但朱二娘肥硕的身形动都不动一下,好像知道那东西没威胁。
“那是蜃妖。它不喜欢外人,不愿出来见你。”朱二娘懒洋洋道,
“魔巢沼泽不能待了,它决定跟我走。”贝迦要是决定讨伐朱二娘,魔巢里的妖怪们或许要受池鱼之殃。
“这就是蜃妖?”贺灵川吃了一惊,
“我还以为,蜃妖的本体会是个吐水的大蚌壳。”魔巢沼泽之所以神秘莫测,很重要一个原因是那里头住着蜃妖,用重重迷雾将沼泽包裹起来,与世隔绝,进入其中的人类和动物会迷路而亡。
贺灵川没想到,朱二娘能说动蜃妖跟它一起走。
“我也没见过它的真容。”朱二娘忽觉不对,
“慢着,你怎么能看出它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