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妮带我逛过黑石街，走一路吃一路，味道都不错。”最近又到货运期，索丁岛日常都要接待几百条中大型商货船，高峰期还能往上翻好几倍。因此岛上的商业形态已经初具规模，从码头上来，翻过货栈区就进入主街，客栈、酒肆、茶楼、戏班、物产店、香水行、迷行阵、剃头铺子，应有尽有，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店。

　　鹿飞烟是修行者，饭量不小，但走完半条街就吃饱了。

　　“我还在码头看见一头岩羊，好肥，不是，好健硕，角很大，毛发修剪得很漂亮，脖子底下还挂着一块铜牌。”她当时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是——“雷姑娘说，那是你游历贝迦时的座骑。”

　　“是啊，它喜欢索丁岛，我就送它去那里养老了。”贺灵川笑道，“这羊儿攀险峰如履平地，当年帮过我大忙。”

　　只是他现在当上了岛主，成天就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转悠，岩羊也没有用武之地，索性就放它自由玩耍了。

　　岩羊挂着牌子，岛上人都知道它是索丁岛的吉祥物，不会打它那一身好肉的主意。

　　“对了，令兄今儿没一起来？”

　　“那天在你岛上喝完酒，刚回到百列，我哥就接到指令，连夜出发了。”

　　贺灵川微讶：“出事了？”

　　其实他知道鹿庆浜已经离开，他在鹿家也安插了眼线。

　　“是有事儿，不是出事。”鹿飞烟纠正，“战争中的意外，谁也难以估料。”

　　但贺灵川抓到她话中的“指令”二字。

　　鹿氏兄妹在百列的东部战场上已经是一把手，谁会给他们发来指令？

　　是鹿振声，还是……？

　　“鹿姑娘不必赶回去么？”

　　“目前还不用吧。”鹿飞烟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你这地方开起来才半年，听说店铺租金就很贵了？”

　　她买东西时顺便问了一嘴，结果店家的回答让她大吃一惊。主街五六平方大小的一间铺面，租金相当于曲城旺铺的六成！

　　曲城是百列首府，常住人口超过三十五万，这索丁岛才开发几个月？店铺租金就往上走了？

　　虽然她在索丁岛的确感受到人来人往。

　　“最近接连两个丰收季，黄金航道繁忙，靠岸登岛的客人很多。”贺灵川当初一眼相中仰善群岛，就因为它优越的地理位置。

　　这里暮春、初夏、秋天都是丰收时节，一年四季有三季都是黄金航道的繁忙时刻。只要经营得当，仰善群岛不愁客源。

　　农业是立足之本，但光靠种地才能赚多少钱、才能养活多少人？贺灵川想开发的，是这里的商业价值。

　　他有些想法，目前还没付诸实施。

　　对面的刀锋港，吴提举一直经营得不错。可惜刀锋港面积很小，两面环水、一面背山，受限于本身地理条件无法外扩，业态很成熟但没有多少新机会了。

　　所以富有冒险精神和投资眼光的商人和势力，就把目光投向了新兴的仰善群岛，尝试寻找新的商机。

　　噫，这不就跟贺灵川一拍即合吗？

　　所以说，栽好梧桐，凤凰自来。

　　前提是你这棵树长得够粗够壮，要木秀于林。

　　鹿飞烟好似随口一问：“索丁岛上有多少人了？”

　　贺灵川笑了笑：“远比不上曲城。”

　　曲城长住三十五万人，索丁岛现在当然还赶不上。

　　呵，这姑娘也没表面看上去那么憨直。

　　鹿飞烟再问：“我能在索丁岛上买几个铺面么？”

　　“再过几个月才会放开购买。”

　　索丁岛开发建设不足一年，贺灵川还没打算出售地皮和铺面。客流不大、人气不旺的地方，地皮才能值几个钱？卖了就是浪费。

　　土地就摆在那里，所谓的“价值”都是附加的。或许因为商业、或许因为客流、或许就是因为它离达官权贵更近一点，近水楼台好捞月……总之，大家认同它有价值，它的价格才会水涨船高。

　　不过如今的仰善群岛也吸引商业伙伴长驻，比如铂金岛、松阳府，以及来自庆国、牟国、雅国、百列和其他国家的商会，也算是招商引资。

　　两人说话间，又一个新兵蛋子站到了悬崖边上。

　　他甚是健壮，但往下看一眼就狂咽口水，两脚踩在石头上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登山前从下往上看还不觉得，怎么一站上来，就发现这高度太特么吓人！

　　看两眼就头晕，跳下去会死吧？

　　边上的士兵鼓噪起来，有人加油，有人奚落。

　　几息过去，新兵还是没敢往下跳，额上汗珠淌个不停。

　　守在边上的万俟丰冷漠道：“你不是这块料。下一个！”

　　鹿飞烟看着他脑后的几根辫子，咦了一声：“他是雅国人？”

　　她在百列东界与雅国作战，对这种独特的发型不陌生。

　　“他是佰隆族的。”贺灵川下巴往万俟丰那里一点，“他们五百多个汉子来应征当天，就全都通过了八丈崖的试炼。”

　　作为军人，佰隆精锐的硬性条件都是过关的。否则贺灵川大半年前也不必为了收服他们，费心费力。

　　接下去三个新兵同样临阵退缩，没能通过胆量测试。

　　鹿飞烟走过去，站到悬崖边上探头，见底下礁岩嶙峋，白浪四溅。

　　足足八丈落差，胆子小的，看一眼就手脚发软。更不用说从这个高度跳下去，落水姿势不佳就可能撞至昏迷。

　　如果掉到礁岩上，直接就嗝屁了。

　　站上这里的新兵，大概会止不住想象自己被摔成烂柿子的模样。

　　她问万俟丰：“有人摔死吗？”

　　“有啊。”万俟丰抱臂而立，“两个月前有一个，运气不好，被风吹歪到礁石上，脑浆迸裂。”

　　他还特地渲染：“当时翻上来的浪花都是红的。”

　　排队的新丁本来就心中打鼓，听他这么一说，有几个脸上变色，都往后退。

　　“哇靠，真会摔死人？”

　　“不去了，为了那几块碎银冒险搭命，不值当，不值当！”有人立刻道，“我退出！”

　　弃权这种事儿一旦有人带头，原本就心中忐忑的新兵一下子怂了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