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了从卫的身份,告假这个事情倒是很方便。
如果正卫多日不到肯定是不行的,从卫原本就不在品级内,来一天给一天的贴补。不想来的时候提前知会一声,扣了当日的钱就是了。
随凌元宝进布庄已经请了一天假,如今又请一天,再算上之前的,梁岳这个月当值的日子属实不多,月俸未必能拿到两百文。
不过他现在倒不需要心疼这些了,毕竟怀里揣着二百两的银票。
暖暖的,很安心。
翌日一早。
原本说好了闻姑娘会来找自己,当外面响起敲门声,梁岳出去一看,门外站着的却是凌元宝。
“凌捕头?”他笑着招呼一声,“你怎么来了?”
凌元宝也穿着便服,不过她即使日常也不穿女子装束,而是一袭湖蓝色长衫,依旧束着长发,永远英气勃勃。
“我刚刚去福康坊驻所找你了,他们说你今天没来,我就打听了一下你家的位置。”凌元宝笑道:“我是来奖励你的。”
“哦?”梁岳目光一亮。
之前没好意思提,但是立了这么大功、缴获了这么多赃银,刑部肯定要论功行赏的。
他还一度担心凌捕头情商欠奉,忘了提自己那份儿。
现在看来这小姑娘还是蛮上道的嘛。
“其实依我的意思直接把你召来刑部做捕头,省得窝在那小驻所里屈才。”凌元宝说道:“可是上官看了伱的履历,发现甄常之的案子还没处理完,就暂时把这个提议搁置了。这次的事情是严格保密的,刑部也不能直接让御都卫给你升官……我只好又帮你要了些别的奖赏。”
“唉。”梁岳微微叹气。
甄常之的案子就在刑部,他们就是再不在乎,也不能把一個有嫌疑的人员招进去当捕头,那样确实太不谨慎。
认真来讲,凌元宝找自己帮忙查甄常之的案子,已经是说不通的了。只能说她足够信任自己,也懒得讲那些规制。
可是这件案子要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呢?
这一次虽然破了地下钱庄,可那只是他赃银的来源,和这一起凶案应该也没有关系。这下甄常之案所有的线索,都彻底失去了抓手。
要是能当上九品捕头,一个月的月俸就有四五两,还能够带队办案。要是再立功或者熬资历升上八品捕头,那品级上就和老胡平起平坐了。
虽说实权不一定有御都卫一坊主官大,可大家各有专攻,也未必就输给他。
他有些许失望地问道:“那是什么奖赏?”
凌元宝取出一个布兜,道:“主事的意思是奖励你一件提刀司精锐才配的铁罗衣,这是一件带防御阵纹的法器。可我觉得你助我立下大功,这件衣服实在不够,我就自掏腰包给你换成了一件金罗衣。”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布衫,看上去是穿在里面的内衬。上面穿插着许多网状的金丝线,交织成复杂的阵纹。
铁罗衣梁岳还听说过,据说御都卫的精锐轻骑就是人手一件,是能扛第三境强者全力一击的防御之物。而且比铠甲轻薄许多,可以贴身穿在里面,驻所里的兄弟们对此都是羡慕不已。
至于金罗衣,他听都没听过了。
“这件衣服你穿在里面,能扛第四境武者的全力一击,对于刀剑内劲尤其有效。水火真气的伤害虽然也能防,可就要打些折扣。”
凌元宝嘴上说着,刚要把衣服递过来,就见梁岳一把握住包裹,脸上的失望一扫而空。
“凌捕头,什么也不说了。”他一字一顿道:“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好兄弟……不,好姐妹!”
……
凌元宝走后,梁岳转回身走入院内,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见娘亲在她屋里向外探头探脑。
“怎么不叫小姑娘进来坐坐?”李彩云含着笑问道。
“人家就是来给我送件衣服,送来就回去了。”梁岳解释道。
“哎呦。”李彩云又笑道::“当初我就是给你爹送了件衣服,我俩才成的。”
梁岳无奈道:“娘,你别多想,这是我帮人家破案的奖励。”
“我知道,我当时也说是帮我们家打跑恶霸的奖励。”李彩云目光促狭。
“哎呀,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梁岳道:“人家可是刑部的捕头,比我高着几级呢,不可能的事儿。”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就努努力呗,我看这么标致的姑娘错过了再难遇见……”她的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因为门外显露出一个身影,穿着一袭白衣,群袂飘飘,隐约间有倾城之态。
“闻姑娘,你来啦!”梁岳招呼一声,便朝李彩云道:“娘,我先出去啦!”
他一边与闻姑娘说着话,一边从外面掩上了门。
李彩云在窗边怔了一会儿,才自语道:“我的太奶诶,刚才我是见着仙女儿了?”
“我家小岳要是能讨这么个老婆……”稍作幻想,她忽然一摇头,“不行,他可配不上人家。”
看自家儿子向来带着无限光环的李彩云,终于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早晨,失去了信心。
……
“王师叔住在杏花山的云止观,在龙渊城西南七八里,距你家还不算远。”
“那可不错。”
“以后你若是真拜他为师,可以学他的本事,但别的东西,也要有自己的判断……尤其要记住你自己现在的样子。”
“嗯?我现在什么样子?”
“一身正气,光明磊落。”
“诶?”
闻一凡与梁岳并肩而行,间或淡淡聊上几句,可越说梁岳就越觉得奇怪。
这师父的人品得是多么令人担忧,才会让闻姑娘担心自己跟他学坏?
还真是令人害怕。
就这样一路走出城门。
在城中炼气士不能任意飞行,出了城就没这个规矩了,她直接双指一扬,一卷清风绕着二人,呼喇喇平地而起。
“喔。”离地之时,梁岳忍不住惊呼一声。
但很快他就适应,因为炼气士的御风之法看似飘忽,其实很稳,那感觉有点像是被一只大手攥在掌心。
不出片刻,就已经到了杏花山。
此山因为顶峰开满了彩色杏花而得名,如今正是花开时节,远远看去飞花如雨,颇为繁茂。
一座小小的道观就在半山坡,青瓦白墙,简约净雅。
山顶似乎还有一座建筑,掩映在花林之中,不知其全貌。
二人在道观门外落地,就见此间门户紧闭,里面也没有一丝响动。
“咦?”闻一凡轻疑一声,“先前已经跟王师叔打过招呼了呀?”
正在纳闷的时候,突然两扇门从里面打开,吱呀声响动,仿佛有灵一般。
门一开就显露出里面的一间小院子,院中一个空空如也的圆香炉,正对着的前方就是正殿。殿上供奉着庄圣祖师的塑像,供桌下坐着个颇为挺直的背影。
闻一凡略有疑惑,带着梁岳走了进去。
随着两人踏入,正殿内传来一阵悠扬的吟诵之声。
“物外烟霞为伴侣,壶中日月任婵娟。”
“他时功满归何处,直驾云车入洞天——”
伴着殿前青烟袅袅,身着藏青色道袍的人缓缓转过身。就见他古铜色面孔,脸颊清瘦,一双清朗眉眼,留着两撇八字胡,颔下一缕微须,目光温润含笑。
正是一名看上去清风萦怀的中年道士。
这师父的形象上看上去还挺不错,梁岳心中想着,虽然没有那么老,但是一眼就是中年版的仙风道骨。
看起来还蛮靠谱的。
这是他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不错。”对面的中年道士也微微颔首,“小伙子长得很俊朗,符合我们云止观的一贯传统。”
“守义真人,开完门了,我们去哪领鸡蛋嘞。”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梁岳回头才发现,原来方才在里面开门的是两名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大娘,容颜苍老,都有些佝偻了,一人一边,此时正站在台阶上问话。
“哎呀,你们急什么?”中年道士有些不悦:“不说在门后藏一会儿吗?”
“那不问你又像上次一样赖账怎么办嘞?”另一名大娘道。
“行行行。”中年道士赶紧摆摆手,“自己去后厨拿,一人五个,别多拿!”
两个大娘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中年道士这才又转回头,讪讪一笑:“观内道童近日生病了,临时请了两个侍女,不要见怪。”
他拂尘一摆,搭在肘窝,悠悠说道:“贫道守义,俗名王汝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