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甫极与齐玄素见面前不久,新港的一期工程宣告结束,在庆典上,皇甫极既是为过去的一期工程总结陈词,也是为接下来的二期工程和开发蓝云岛开一个头,皇甫极带领所有参与了新港建设的高品道士们,来到还未动工的二期工程工地上。
皇甫极手臂一挥,指着绵延几十里的黄金海岸和波涛起伏的大海,说了这么一番话——
“道友们,今天,我们正在创造历史,书写一个新的篇章,一座古老的大陆将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我们从此以后将面对海洋,拥抱海洋,绝不能退缩在内陆上做旱鸭子。既然时代给了我们这个机遇,我们就得牢牢抓住,就要勇敢地拼搏,去创造属于我们这代人的辉煌。”
“我们如今正走在一条全新的道路上,没有经验可循,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的改革就是探索,探索不可能没有失误,有了失误必须纠正,必须处理,我们要正视这些错误和不足。过去战争年代,我们与西洋人开战,死伤是在所难免的,我们掩埋了道友的尸体,带着死去道友们的信念,踏着他们的血迹,砥砺前行。今天我们来到了另外一条战线上,也要有这种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允许犯错误,勇于承担错误,以个人的牺牲换来整个大陆的新生。”
齐玄素没有在现场,不过也从其他渠道知道了皇甫极的这番讲话,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西道门的政策将会发生极大的转变,以皇甫极为首的新一届西道门高层,将会逐渐抛弃一些过去的陈规,以更为包容的姿态来主导南大陆的走向。
这也为道门与西道门的合作共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果齐玄素能够顺利上位,那么双方也许能迎来一波大的发展。相反,如果是更为激进的李长歌上台,那么情况就很难说了,道门要主导一切,西道门不会答应,双方交恶是必然之事。
这也是齐玄素与皇甫极这次见面谈话的重点所在。
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李长歌?
进一步来说,这是否会造成南大陆和谐局面的动荡?
这还要看李长歌是否会兼任全权特使。如果只是北辰堂的首席副堂主,那么李长歌无权去管新港和蓝云岛的事情,可如果李长歌兼任了全权特使,那就很难说了,毕竟西道门还是要靠道门援助,全权特使代表道门,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皇甫极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天渊,你觉得金阙会授予李永言全权特使一职吗?”
齐玄素道:“我问过家师,现在还没有定论,太平道那边肯定会努力争取,不过在我看来,全权特使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南大陆的危机已经解决了嘛,蒸汽福音的问题,库库尔坎的问题,甚至是皇室问题、长生人问题、虫人的问题,通通都被解决了,再派一个全权特使过来做什么?”
“这本就是个临时性质的职务,就像前朝大魏的挂大将军印,有事征伐,则命都督佩印以往,旋师则上交所佩印于朝。我现在算是凯旋回师,大将军印自然要上交,已经没有战事了,也没必要再派一个新的大将军。”
“不过仅仅是一个北辰堂的首席副堂主,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了,旁人也就罢了,李永言可是号称‘小国师’,所以我觉得,一个特使身份还是少不了,只是少了‘全权’二字。”
皇甫极听完齐玄素的分析后,沉吟了片刻,问道:“关键在于,李永言能否干涉道门的援助?”
齐玄素道:“如果他铁了心要对着干,那肯定是能的,不过李永言应该不会这么做,闹到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也得不了好,毕竟团结工作还要做,也是大事。以李永言的地位,他这次来南大陆,主要是立功,而不是搅乱局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脏活,一般是那些上升无望之人干的。”
皇甫极点了点头,认可齐玄素的这个说法。
两人一时间陷入到沉默之中,各自向后靠在椅背上,中间隔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杯茶,热气袅袅。窗外是一方池水,倒是好意境。
然后还是齐玄素打破了沉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想要立功,我们不拦他,我们想要做事,他也别插手。能够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最好。”
皇甫极笑道:“天渊,你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南大陆是我的地盘,李家再怎么神通广大,在这边也是影响力有限,真要使点绊子,还是不难。”
齐玄素道:“没那个必要,现在的关键不在于我和李永言谁能更胜一筹,而是在于家师东华真人和清微真人之间的胜负,我这次回去,会尽最大努力促成一件事情。”
“什么事?”皇甫极好奇问道。
齐玄素的回答十分简短:“亲上加亲。”
皇甫极略微思索,“你是说……慈航真人。”
齐玄素道:“自古以来,联姻就是最好的结盟方式之一,我也不否认,虽然我和青霄是情投意合,也算是患难与共,相识于微末,但我们的婚事同样有着很大程度的联姻色彩。我们既是道侣,也是盟友。”
皇甫极笑了笑:“这的确是一着妙棋,能够把僵局盘活了,怕就怕两位真人上了年纪,拉不下脸。”
“所以啊,还得靠我们这些小辈和上面的老辈同时发力才行。”齐玄素端起茶碗,“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孩子嘛,童言无忌。既然无所顾忌,那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皇甫极指了下齐玄素:“你这套歪理啊,不过只要把事情做成了,都无所谓了。”
齐玄素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还是说正事,李永言接班之后,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会有些动作,首先就是重建北大陆的谍报体系,这个倒是关系不大,顶多就是让绝圣堂配合一二。接下来就会梳理南大陆这边的体系,这就会有牵涉了,我更担心的还是皇甫曦那边,从事后的结果来看,乌努拉图没有原则性的错误,如果李永言要搞翻案,也许会有些麻烦。”
皇甫极陷入沉思。
这是关乎到双方利益的一件事,皇甫家的义女掌握塔万廷皇室,自然是皇甫家得利,正是齐玄素主导了一次宫变,才把皇甫曦推了上去。
也许齐玄素错了,也许齐玄素没错,终究是有说不清的地方,再加上这件事是齐玄素处理古神事件的重要支点之一,大有文章可做。
如果李长歌要翻案,也许不是针对皇甫家,只是要证明齐玄素错了,继而否定齐玄素在任时的策略,推翻齐玄素的决定,最终形成打击齐玄素的结果,但一定会损害皇甫家的利益,这就会引起皇甫家的反对,形成阻力。
这就是利益同盟,同进共退。
就算齐玄素什么都不做,皇甫家也要跳出来反对李长歌。
张月鹿在南洋遭遇的就是这种局面。
皇甫极缓缓开口道:“关于这一点,西道门的态度是明确的,在黄金阙上已经讨论过了,并且形成了决议。就算是道门特使,他可以不尊重我皇甫极个人,但必须尊重西道门的最高组织。”
这话可以说很重了,却也很正确。
就算把道门特使换成三师,在必要的时候,这句话也是成立的。
或者可以这么说,哪怕齐玄素做了道门大掌教,可以不相信太平道大真人,但必须要尊重作为三大道统之一的太平道。
组织更在个人之上。
这是道门中兴以来的铁律。
当然,话是这么说,把说出来的话彻底落实了,还需要一番功夫。
皇甫极继续说道:“这件事,天渊放心就是,西道门方面,我会沟通好,而且伊希切尔是个明事理的,只要伊希切尔把握住了,任凭李永言有天大的神通,也翻不起浪了。”
齐玄素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做了个以茶代酒的动作,朝皇甫极举杯。
皇甫极同样遥遥举杯。
齐玄素这边有条不紊地进行收官,张月鹿那边就没有这么轻松写意了。
南洋又出问题了。
这次就不是老道士的事情了,毕竟老道士们恨不得赶紧把张月鹿礼送出境,当然不会在这个关头给张月鹿使绊子。
关键在于太平道。
不管希望大不大,争还是要争的。争,就有可能上去,不争,肯定没机会上去。
听天命先要尽人事。
李命煌要与张月鹿竞争天罡堂的首席副堂主位置,怎么竞争?
现在临时立个大功肯定是来不及了,就算有这样的机会,也肯定是给李长歌准备的,李命煌还要往后靠。
既然增强不了自己,那就只好削弱别人。
李命煌没有功劳,可以让张月鹿有错误嘛,思路和齐玄素是一样的,在关键的时刻,上关键的眼药,引爆关键的雷。
虽然太平道在南洋的势力不强,这里几乎就是全真道的地盘,但太平道掌握了北辰堂和风宪堂。紫微堂是让人上去,这两堂就是让人下来。
又有“天廷”从中配合,内外夹击。
换而言之,太平道想要在南洋帮人成事,很难,可在南洋坏事,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太平道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针对张月鹿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