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凛冽的寒风席卷大地,刺骨冰凉。
十余支小股骑军正从四面八方向中央汇集,宛如溪流汇成汪洋,马蹄声阵阵。
时而数十人一排,小股突刺,犹如利箭离弦而出;
时而成百列阵,冲锋向前,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时而互相交叉,变换阵型,全军千人浑然一体……
一晃个把月过去了,在这冰冷的冬天里,凤字营的将士们却满心暖意。
因为他们已经换上了厚重的凉矛、锋锐的凉刀,顾思年甚至用多出来的铁矿石为所有将士都配上了一片胸甲。
要知道在一些杂牌军里,只有军官才能配铁甲,大头兵穿个布甲就谢天谢地了。
一片胸甲,或许可以多给将士们一条命!
“轰隆隆~”
几名都尉全都身处队列之中,领军操演阵型,向顾思年展示他们几个月来的练兵成果。
阳光斜照在将士们的胸甲上,反射出阵阵寒光,一阵阵怒喝声伴随着马蹄回荡在天地之间。
今日,凤字营终成骑兵营!
不远处的山坡上,顾思年与褚北瞻驻足而立,任由寒风拍打着脸颊也舍不得眨一下眼皮。
褚北瞻神情恍惚,在昌字营的两年时间里他最想要的就是这样一支骑兵营。
他自信只要有这么一支兵马,就能扭转右屯城、甚至整个琅州边防的颓势。
而现在,他亲眼看着上千骑兵叱咤奔腾,满腔热血都在心中翻滚。
“谢谢,谢谢你~”
褚北瞻没来由地道了声谢。
顾思年茫然不解:
“咋了,发什么疯呢?”
“我从一名普普通通的骑兵当上都尉,花了整整两年。
而你只用了不到一年,就给了我一支骑兵营。”
褚北瞻的目光中升腾起一丝希望:
“你说得对,或许我真的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大凉边军,再次虎啸沙场!
也真的能完成父亲与爷爷的遗愿,重新踏上北凉故土。
所以,谢谢你!”
“砰!”
“别娘们儿唧唧!”
顾思年重重的捶了一下褚北瞻的胸口:
“首先,凤字营有如今的模样,你褚北瞻付出的比我要多,要谢也是我谢你。”
没错,顾思年弄来了战马、说服了墨烛,还解决了卫家的麻烦。
但他知道褚北瞻每天只要一有空闲,就会亲自去军中帮忙操练,舍不得多睡片刻。
从小旗、总旗、百户到那些都尉们,褚北瞻反反复复的叮嘱着骑战的特点、要诀,将两年拼杀中积累下来的经验倾囊相授。
从鼓点、号角、军旗,褚北瞻努力的让一群乡勇出身的人变成正规营兵。
这样的努力,顾思年一直记在心里。
“还有,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不需要谢字,只需要生死相托!”
一句兄弟,让褚北瞻满心暖意。
“最后,骑兵成营只是一个开始,我对你的承诺没有变。
我们一定会重振边军,收复北凉!”
褚北瞻咬着牙,握着拳:
“重振边军,收复北凉!”
“隆隆~”
“轰隆隆~”
一千两百名骑军整整操练了半日,最后全都汇集在一起,面向顾思年驻马而立。
褚北瞻朗声高喝:
“全营下马!”
“跪!”
“轰!”
一千两百人,单膝跪地,凉刀悬腰,全场肃穆。
褚北瞻率先怒吼:
“参见将军!”
上千人同时抱拳:
“参见将军!”
秦熙、曾凌川、蒙厉……
一千两百人,是他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一支军队,也是顾思年立足边关的底气。
顾思年轻轻一抬手:
“起来!”
“轰!”
所有将士挺胸抬头,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顾思年。
“今天我只有两句话送给你们!”
顾思年怒喝道:
“第一句话,你们现在有最好的马!最锋利的刀!你们也是最有血性的边关军卒!
我希望从今以后,我凤字营会成为燕军的梦魇,让燕贼闻之色变!”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第二句话是一道军令!
所有凤字营的将士都给我记住!
边军儿郎,带甲不跪!”
“诺!”
“带甲不跪!”
……
“咚咚咚!”
“当当当!”
“赶紧的,把那两挂肉拿过来,切成块下锅!”
“老李,叫几个人去把那头牛杀了啊,还等啥呢,再晚就不来及了!”
“得嘞!我现在就去!”
凤字营的伙房内人声鼎沸、忙得热火朝天。
平时的伙夫压根就不够用,军营里但凡会做饭的都来帮忙了,人挤人团团转。
大锅中熬着红烧肉、案台上全都是切好的菜蔬、蒸笼里全是热腾腾的大馒头……
今天就是年三十了,全营都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氛围。
总兵府发下来一些年礼,犒劳将士们,顾思年则大手一挥,额外宰杀了好几头牛羊,买了数不清的青沟酒,让将士们吃个痛快!
这伙食,凤字营称第二琅州卫没人敢称第一。
这边在做饭,那边在发钱。
小六子拿着一本名册高喝道:
“王小牛!一两银子再加五百文!
钱拿好,可别丢了!”
“得嘞!”
“张三虎!六百文!
你小子不多啊,明年继续努力!”
“李四州,二两整!”
“哈哈哈,谢顾将军发钱!”
……
这是顾思年发给兄弟们的过年赏钱,全营将士挨个排队,人人有份。
为了发这一笔银子,顾思年可是把以前的赏银、缴获的财物全拿出来了。
说实话,心疼得紧~
得过战功、杀过燕贼的拿得多,假如你半点功劳没有也没关系,照样有赏银,只不过少点。
这样既可以让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过年,又可以激励他人努力挣军功。
一名军汉捧着一锭银子直流口水:
“乖乖,这就是二两吗?老子活这么些年都没见过二两银子。”
“羡慕啊。”
旁边的家伙眼红得紧:
“老李啊老李,没曾想杀两个蛮子能换这么多银两,早知道我当初咬碎后槽牙也得弄死一个!
明天你请客!必须得请!”
“我呸!请什么客!”
那人笑嘻嘻的将银两塞进怀中,藏了个严实:
“明天就托人送回家,有了这银子,爹娘能过个舒坦年!
对了,家里的婆娘也能购置两身新衣服,女子嘛,总归爱美的。
嘿嘿~”
“切~”
“铁公鸡啊你,一毛不拔!”
周围响起一片嘘声,但嘘声中全都是羡慕。
“行了行了,都别在老子这围着。
今晚营中不是有酒有肉吗?就当是我请的!哈哈哈!”
“切!那可是将军赏的,关你屁事!”
有些人是以前昌字营的老兵,这样的场景让他们无比唏嘘。
想想之前,别说吃肉喝酒了,能顿顿吃饱那就是老天爷开眼,烧高香了。
现在呢?
只要军粮到了凤字营,那就是足额下发,士卒们吃多少粮顾思年也吃多少,从不克扣一粒米。
还有军饷、杀敌的赏银,也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算得清清楚楚,谁敢贪那就是一个字:
杀!
待在这样的军伍,何人不知足?何人不用命?
……
太阳一点点落山,天色渐渐昏暗。
凤字营的驻地中燃起了团团篝火,驱散夜幕。
肉香味四溢、酒气弥漫,感受不到半点冬日的寒意。
将士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聊天的聊天,唱歌的唱歌,不亦乐乎。
反正驻地在城外,也吵不到城里的百姓。
营中央坐着的那群人自然是军中将校们,铁匠扯下一整根羊腿,大块朵颐,满嘴流油。
“哎哎哎,我说你给老子留点!”
秦熙抬起一脚就踢在了铁匠的屁股上:
“最好的肉都被你吃了,咱们吃什么?”
“唔~”
铁匠一边啃一边摇头:
“柴了,这肉太柴了,不好吃。
秦大哥,你去吃馒头,那馒头香!”
“我呸!信你个鬼!”
“哈哈哈哈!”
一群人哄笑不断,瞅着秦熙去抢铁匠手中的羊腿,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秦熙被铁匠撂倒:
“哎呦~”
秦熙愤愤的喊道:
“大哥!你看这家伙!”
“哎,我说了,在凤字营谁有本事谁吃饭。”
顾思年满脸无辜的说道:
“你没看我们都不抢吗?因为这家伙最能打!”
“哈哈哈!”
这氛围实在太过融洽,就连一直冰山脸的花寒都笑声不断。
墨烛拎着个酒葫芦坐在褚北瞻身侧,一言不发,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单纯的享受这种氛围。
“秦大哥你听到了吧?”
铁匠得意的挥舞着手中羊腿:
“也就是给你们个面子,不然我铁匠一发威,你们连一口肉都吃不到!”
“你这个铁匠,嚣张得很啊!”
“兄弟们,一起收拾他!”
“上!”
铁匠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最终引起了众怒,一群人蜂拥而上,打闹成一团。
“行了行了,别闹了!”
顾思年笑得前仰后合,端起了酒杯:
“一起走一个!”
“好!”
众人纷纷举杯看向顾思年,他们知道老大还有话要说。
顾思年朗声道:
“兄弟们!
过了这个年,对我凤字营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以后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回家喝酒,我希望全营的兄弟们都不离不弃,荣辱与共!”
“不离不弃,荣辱与共!”
“干!”
“干!”
所有人都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烧得嗓子疼。
“哒哒哒~”
“顾将军!顾将军!”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也似的冲进了营门,骑兵几乎是滚下的马背,高呼道:
“总兵,总兵大人急召!”
顾思年心头一紧:
“出什么事了?”
“燕军,燕军突然大举进攻,三路并行,包围了崇北关、左右屯城。
吴总兵快马求援!边关危在旦夕!”
“什么!”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这一刻豁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