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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郝君书绝赞美味辣椒酱(下)

买活 御井烹香 9727 2024-11-03 15:30

  

  郝六哥、李小妹和安叔,是要上班去的,连童儿吃完了早饭都要去上学,唯独张宗子这里,他的工作时间相当自由,还暂不必去报社报道,因此便留下来,一边帮郝太太收拾碗筷,一边听她说起了那日就诊的经过。

  “手术是可以做的,张少爷你说的那种麻醉,医生也有讲过——那是用仙器来做的手术,把人麻翻了过去之后,会将人插一根管子到喉咙里去,帮助呼吸,听说还有仙器能检测心跳、血压——便是教科书上所说的东西,若是心跳太缓了,血压太低了,便能跟着添减药量。”

  郝太太便介绍起了她现在能做的手术,“若是要把腿骨完全恢复,那是要用这种仙器来做手术的,因为时间很长,而且要往脚里打钢钉,帮助脚骨恢复。听说这个是剧痛的,若是仅仅熟睡过去,可能会被痛醒,甚至活生生痛死过去。而且这种手术,大动干戈,术后感染的几率也高,便要动用更宝贵的青霉素——这都不是钱能买到的东西,得有一定的身份和分数才可以。”

  这里的分数,便不是说一般的老百姓能够得到的了,以张宗子的了解,能够享受这么一套手术的待遇的,整个买活军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说不准徐先生是可以的,还有连翘、陆大红这些报纸新闻里常提到的名字。张宗子哪怕把全家都带来,投献了家产,恐怕都凑不够这个分数呢。

  但,是不是说别人就完全做不了手术呢?也不是的,也有一种新的手术办法,虽然贵,但对政审分没有太多的要求,便是用乙迷来进行麻醉,按照董医生的介绍,这种麻醉,会有一定的后遗症,譬如说头晕、呕吐,甚至如果运气极度不好,可能睡去了便醒不来——而且剂量也是不好拿捏的,若是多了,可能会死,若是少了,手术过程中便可能会痛醒,因此并不适合耗时久的大手术。

  但,如果病人本人的意愿强烈,也愿意承担风险,乙迷麻醉也可以用在一些小手术中。不过乙迷本身的价格就相当昂贵,而且这手术董医生是做不了的,必须要请到买活军这里最擅长外伤手术的万医生来做,这个万医生曾经治好了彬山一个高级工程师的高低脚,算是买活军里骨伤科的第一人了。因此医药费是很贵的,至少要准备二十两银子。而且也不能马上就做,要先把感染脓溃之处治好了,再择机手术。

  “以我的脚来说,之所以很容易化脓疼痛,是因为小趾的指甲,或许是受了缠足的刺激,因此便长得畸形了,往往扣进肉里,那一处又被折在足心,行走时是个着力点,因此容易肿痛。可以切去小趾的一段,这样便会好得多了。”

  张宗子虽然刚吃饱,但现在谈论这个话题倒不会引起他的不适,因为在考证的过程中俨然已经习惯了,他关心地问,“需不需要先交押金呢?若是这样,伯母千万不要客气,先把钱凑了,将手术做了是要紧。”

  郝太太的脚刚把指甲给剪了,现在垫了药棉在足心,又在医院配了两根轻便的助力拐杖来,至少走路不像是之前那样蹒跚了,可以凭借拐杖助力,在院中跳来跳去。闻言道,“让张少爷费心了,手术时机还要看这感染处恢复得如何,若是恢复得好,才能排号。届时还能申请一部分医药费的减免,若是到那时还是不足,也就只能厚颜开口了。眼下倒是还好,暂时无须银两呢。”

  张宗子听说,方才罢了,又对这乙迷好奇不已,向郝太太打探,郝太太道,“这东西似乎西洋人那里很早就有了,还有一种叫做快乐气的东西,只他们并不拿来做手术而已。以前买活军就有少量制备,不过这东西要用纯酒,还要硝石,还要硫酸——便是我们叫胆精的东西,这些都很贵,因此乙迷也很贵,产量不多,买活军管得还非常严格,很少动用。”

  “听说本地的医院,上一次用乙迷,还是有人得了绞肠痧,药石罔效,眼看是救不得了,便给他开膛破肚,做了所谓阑尾切割手术,事后合拢了肚腹,居然这人还活过来了!”

  “真有这样的事吗!”张宗子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他觉得这也是非常适合刊登在第六版、第七版的内容,“此人现在还在云县吗?伯母可知道姓名?”

  虽然凡是年长些的女人,都免不得有喜好探问的非议,嘴里常说的是东家长、西家短,但郝太太嘴里的秘辛却是不同的,张宗子觉得他往往能从中得到许多灵感,发现‘新闻’的线索。这令他对郝太太很钦佩,更觉得有些惋惜——如果郝太太的脚是好的,那么她说不定也能做个采风使呢!

  “这个人似乎是一个海商,康复后便出海去了,不知道有没有返回,也不知为何,官府没有大力宣扬这个事情。”郝太太也有些纳闷。

  这一点张宗子是知道的,“应该是害怕术后感染的关系,若是这事情传扬得不好,许多人都想来做开腹手术,这不死人还好,皆大欢喜,死人了可能是要闹事呢!昨晚我们开会时,六姐就有说起土法制备青霉素的事,徐先生说会尽力去做——至少要等青霉素能土产了,才好大规模地做手术。”

  “可是呢,医生也说了,若是这几个月青霉素能够土产,我的手术也快得多。当时还疑惑青霉素是什么。”郝太太忙道,“这样说,医生也是很不够的,尤其是能做手术的医生。”

  她不由就琢磨起来了,“若是能考进医学专门学校,真不失为很好的前程。可惜,我们六哥是个粗人,做不得这事儿,倒是童儿还能试一试。”

  一个码头苦力之母,一个是大家公子,两人居然谈得相当投机,一起收拾完碗筷,张宗子便去雇了驴子来,载着郝太太,又拿了一坛子辣椒酱,去码头边上的张家铺子找诸掌柜——诸掌柜倒不是每天都去交易大厅,这一条街里,相邻的铺子合伙,每天轮流出人去交易大厅抄货单,诸掌柜这种做长生意的,每天看看货单,再根据自己铺子里的存货余量,第二日更改自家的报价、数量便行了。

  张家之所以财雄势大,除了有地以外,也是有厂,他们家一向是自产丝绸的,在乡间到处地搜寻了蚕茧来做,云县码头起来了之后,还去买了乡邻家自产的丝绢,运到云县来卖,在交易大厅里,一单便是成千上万两银子的买卖。

  这样做大宗买卖的铺子,看着门庭冷落,伙计们里里外外闲得发慌,赚头却是比那些做乡邻生意,顾客盈门的铺子还多了许多,诸掌柜本来正在后院用茶,手里拿着炭笔,在报价单上圈圈点点,见到少东家来了,便忙起身让座,又忙叫人端了几色糕点,如云片糕、龙须酥等上来,笑道,“这是刚从家里送来的新制点心,素来是少爷最爱吃的,因您今日忙着要搬家,便还没送到屋里,先在这儿尝些吧。”张宗子的秋衣还是从铺子里拿的,诸掌柜自然知道他搬家、转租的事情。

  张宗子现在对这老式的点心,便有些看不上了,捻起一片来送入口中,让了让郝太太,便说起了郝太太的这门辣酱生意。郝太太在一旁都有些赧然——这样的大铺子,如何看得上她这样一点小生意?张宗子是年少心热,她是有些占便宜了。

  诸掌柜倒丝毫没有轻视,一听张宗子说了,便立刻请伙计去买了一筐馒头,一筐烧饼,又请铺内五六个伙计都来品尝,其中有能吃辣的,都是赞不绝口,笑道,“我们已是吃过早饭了,吃这烧饼却还觉得胃口大开,吃了还想再吃呢。”

  辣椒可以开胃,是报纸上已说过的事情,但落在生活中,却还是不自觉感叹其的神奇,诸掌柜道,“这辣酱相当的下饭,回味无穷,确实超出了市场上如今售卖得多的醢菹。只不知道炮制起来是否费时,而一次又能出产几斤呢?”

  这些是郝太太来之前便已经想好的,此时便如实告知,道,“若是原料都有,锅灶也有,那么一日熬个两三大锅,几十斤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此物费油,本钱必定是比原有的那些要更高。”

  “这是自然的!”诸掌柜对于定价的主张和张宗子不谋而合,“若只是一天几十斤,我这里都能包销掉,这东西油多,可以久储,做路菜也好,平日里做菜调味也罢,都是有用场的。一斤一百五十文——大宗出货的话,少于一百五十文也是不像话的。”

  他并没有过问详细的成本,这要靠郝太太自家去算,郝太太扫盲班毕业,算数是做得来的,一听说一斤一百五十文,顿时喜上眉梢,又道,“这会否高了?诸掌柜万勿看在张少爷面子上,做折本生意!”

  诸掌柜笑道,“哪里话来?郝太太,你且看今日的报价单罢——”

  说着,正好将手里的报价单送到郝太太面前,指点着说道,“今日的油盐酱醋,报价都在上头,除了盐以外,只看这油,一斤便要六十文,油多的酱,如何能不贵呢?”

  “再看这酱油,也要十七八文一斤,这还是云县这里,什么东西都便宜,郝太太这个酱,又有油,又有面酱、豆豉酱做底,还有辣椒——辣椒也不便宜呢,一斤要五文,若是晒成干,一斤要十文,这里都是本钱,还有海带泡水,海带干也要钱呀——”

  实际上郝太太的本钱,应该是所有原材料加在一起,按配比来计本,只是这些原料,一般都是每日里买一些,价钱随行就市,很不容易算得清楚,此时从报价单上看了各样原材料的价钱,在心底姑且按这些价格计算了一番,便道,“如此,我一斤辣酱的本钱在四十文左右——呀!原来我儿一个月要吃四十文的酱!”

  她还有些习惯的心疼:这个价格,若是放在从前叙州那里,自然是很不能接受的,那是连一文钱都要省着花的日子。可在买活军这里,似乎又很无谓了,郝六哥一个月大概能赚九百文的工资呢,而郝家人上工都能吃一顿食堂,这一顿是尽量吃饱的,回家吃的那一顿,往往就是辣酱佐餐,因为来时已是深秋,绿叶菜很快便没有了,便炒个雪里红腌菜,或者是炒个土豆丝,配着稠粥,辣酱拌上小咸菜,郝六哥肚量大,再吃两个便宜的杂面馍馍,便是相当不错的一顿了。

  “本钱都要四十文了,郝太太还要费人工去买菜呢。”诸掌柜断言,“一斤一百五十文是不贵的,这样上等的酱料,卖五十文也好,卖两百文也好,客人根本都不在乎,甚至于卖得太便宜了,他还觉得这货太便宜了,配不上他的架子哩!”

  “您若是情愿自己劳动,再去雇两个小工来,

  我这里一日三十斤包销,那是决计没有一点差池的。若是您不想这样费事儿,那么……或者也能和我们合股——您只管出方子,看着小工做事,尝尝出品的风味,别的事一概不管,便坐收三成的利,每年冬月结算,半点不会拖欠。”

  本钱四十文的酱,这里诸掌柜一百五十文收去,一斤便是一百一十文的利,一日哪怕只炒卖给张家的三十斤,这里也有三两银子了,不数日便能凑齐放足手术需要的银子,至于说水泥房也好,郝六哥的婚事也好,甚至于说大了,包船回叙州去接船工也好,在这一个月一百两银子的出息面前,似乎也不在话下了——

  有了这生意在,郝六哥还需要赎政审分吗?他们大可以先包船去叙州接人,回来了之后再分期收回路费,还能加收利息,如此细水长流,彼此滋补,便永远都能有船只来往于叙州和云县之间带人——因为带来了船工的缘故,郝家还能加政审分,哪怕便是没有利息的收益,梦寐以求的政审分这不就来了吗?!

  而若是选择了和张家合股,那便甚至还要更好,郝太太也不必迈着小脚,辛辛苦苦地去买料、炒料,只需要在工坊里坐定了把关便可。小工炒料,总是比她自己炒要出产得多,若是足够信任张家,每年算下来,说不定收得比自家去做要多更多呢!

  谁能想到,一个主妇偶然在家庭厨房中钻研出的酱料,只是被张宗子品尝到了,便乍然间敷衍出了这么一大篇的文章?甚至连郝家人梦寐以求的政审分难题都迎刃而解,郝太太也是晕晕乎乎的,半日方才回过神来——这里诸多关节,有些是郝太太自己想到的,有些则是诸掌柜提到的,至于说政审分的获取,那自然是对此分曾经梦寐以求的张宗子提出来的喽。

  诸掌柜还建议郝太太不论采取什么方式和张家铺子合作,都先去买活军那里登记商标专利,“若是想要登上报纸做广告,这商标是非得先申请好不可,此外还有配方专利,若是信得过买活军衙门,也还是去登记一下好些呢!”

  郝太太也算是有见识、有眼光的人物了,但来到买活军这里以后,仍感到目不暇接,有太多不甚了了的新事物,闻言忙又急切问道,“什么是商标申请?所谓配方专利,又是什么?咱们这日产三十斤的酱料……也能登上报纸做广告吗?”从原本预料中一天卖几斤,一个月卖个几十斤的小本生意,变成如今这样讨论着广告、专利的大手笔,郝太太实在是感到很不可思议。

  诸掌柜笑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呀!若是没有广告,这酱料该如何打响名声呢?至于商标、配方专利,那便更简单了,郝太太您请想,这广告这一栏里,有什么货是不标明产地的?譬如这温暖牌毛衣,便注明了是临城县一厂生产,倘若温暖牌这三个字不是商标,没有专利,那么什么人都可以来卖温暖牌毛衣了,报纸又有什么缘故不给他们刊发呢?难道温暖牌三个字,只许临城县一厂用,不许别人用不成?”

  “这……难道不是如此吗?”张宗子比郝太太还困惑,“就譬如说甬城港的咸呛蟹,天下知名,似乎往外卖的时候也都叫甬城咸呛蟹,出了一个陈记之后,所谓真陈记、真正正宗陈麻子记等等招贴,更是层出不穷。”

  “在买活军这里便是不许的,温暖牌登记专利之后,其余真温暖、温暖心等这类商标,便不可能通过审核。”诸掌柜似乎对买活军很钦佩,“至于配方专利,便更是神乎其神了,往常一家的方子做得好,便要想方设法进行保密,甚至是投献生意给本地大族的做法,在此地完全不必要。只要先将自家的产品和配方在买活军处登记,那么往后的仿制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得一模一样,倘若当真做得一模一样,影响到了你的生意,告诉查实之后,要缴纳天价罚金呢!”

  便是张宗子,也听过些怀璧其罪的故事,一般的百姓有了什么秘方,凭此发家致富的不是没有,但更多的便是因此家破人亡,被本地的豪绅大族夺去了生意,哪怕是一栋酒楼,做得喧嚣了,惹来了上头的注意,也有可能从此易手。便是无人惦记这些,商户的经营也不容易,不得不面对同行群起仿制的局面,也全无办法为自己申冤。

  民间对此,也是习以为常,甚至不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事。买活军酒楼刚推出什么菜色,仿制者便蜂拥而至,便是一样的道理。以百姓们拥护买活军的程度,倘若他们以为仿制不是好事,断断是不会这么做的。因此郝太太对自己的生意原本没有很高的预期——若是好卖,街坊是一定会来仿制的,而雇佣的小工,倘若不是家里的血亲,过几年辞工之后,没多久也一定会出现口味极其相似的酱料来争夺生意。这种一日三十斤,一斤一百多文的好日子,或许根本就不能持续多久。

  但有了这种专利制度,那么……至少别人来仿制的时候,就要再麻烦一些了,这笔独门的钱也能多赚一段时日了。郝太太因此便一下振奋了起来,不过她是有城府的人,把情绪都压在心底,只是说道,“买活军这里的生意……真和外头太不一样了!”

  诸掌柜也说,“买活军这里的生意——又好做,又不好做,对于真的想做生意的人来说,这儿的生意,才叫做真正的生意呢。”

  这句话的滋味,注定只有诸掌柜一个人能品尝了,因为其余两人是完全没有做过生意的。张宗子听得目瞪口呆,手下唰唰地记着,似乎俨然又有一篇雄文正在酝酿,而郝太太仔细斟酌了一番,便决定先去登记专利,之后再和家里人商量,看看该如何与张家铺子合作。

  既然如此,第一件事便是要给这辣酱起个体面的名字了,此事自然非张宗子莫属,他也是摩拳擦掌,当仁不让——事实上,张宗子之前问名字,便是很有起名的欲望,将来若这辣酱流传海内外,传到了后世,也是他这未来大人物,与郝太太这江湖奇女子之间的一段佳话!

  “郝妈妈红油辣酱,如何?”

  他眼睛一眨便想了个名字,还自己解释道,“这酱贵,要在名字上体现出贵的道理来,因此加个油字,郝妈妈,则取其谐音,又便于传扬,伯母以为如何?”

  郝太太寻思片刻,道,“这名字虽然好,但这妈妈二字,有些地方是叫老妈子的,酱卖得这样贵,起个贱名,是否不妥呢?旁人一听名字,便觉得这货便宜了去。”

  诸掌柜倒对郝妈妈刮目相看,拊掌笑道,“郝太太这话有理,给佳货起名,便犹如文章立论,最是要紧不过,以鄙人之见——”

  “啊————”张宗子着急忙慌,大叫了一声,打断诸掌柜,忙道,“既然不叫郝妈妈,何如便直接以人名去登记呢?郝君书红油辣酱,如何——伯母这名字典雅,如此一来,令人顿感神往,仿佛系出高门,为大家私方——”

  诸掌柜在旁无奈小声说,“少爷,其实便用了我的名字,也可以归功于你呀”。张宗子只做听不见,又道,“如今做医馆的,有方回春堂,做剪刀的有张小泉剪刀,可见这人名作为商标的,古已有之,不是没有传承。而且伯母流落时,应当年纪尚小,不记得出身,这郝字是随夫姓,唯有君书两个字,才是你的名字,郝君书这三个字,堂堂正正,从此天下买到辣酱之人,都知道了伯母的大名,这岂不是扬眉吐气吗?”

  郝太太不由为他的孩子气失笑,但仔细寻思,也觉得张宗子这话说到心底去了,因道,“这君书两个字,也不是我的真名,真名似乎未起过,襁褓间便被卖到了鸨母家里去,由她起了这个名字,随的是她的姓,只她待我也不太好,嫁人后不愿要她的姓,到了哪家,便随哪家的姓,确然只有君书两个字,一辈子跟着我,不是我的,也成了我的。”

  她的来历,只看小脚、身份,明眼人自有猜测,诸掌柜见郝太太说得大方,不由也是暗自点头,心道郝家人果然不凡,才来了不到两个月,已是这般大方,俨然完全融入买活军,将来只怕还另有一番成就,未必仅仅局限于这辣酱而已。

  他便合掌笑道,“善哉,善哉,郝君书红油辣酱,朗朗上口,又透着尊贵。宗子少爷果然才气不凡。”

  张宗子闻言,便洋洋得意,亲自拿来报纸上的广告栏,以从前没有的仔细钻研了一会,又道,“这商标画,那也定当由我来画的——伯母你瞧,这温暖牌毛衣的商标便画得很好,字上头这个缎带里,还有小字两行,写了‘合体如意、抵风御寒’——咱们是不是也在商标画上加几句鼓吹的言语?”

  如此众人又计议了一会,张宗子执笔,学着温暖牌毛衣的格式,先画了线框出来,再做了简单的吉祥花纹,在框中以工整隶书,写了郝君书红油辣酱七个大字,又在上头以楷体写了四个小字,‘绝赞美味’,对郝太太说道,“这绝赞两个字,也是从《斗破乾坤》中来,包保那些识货的人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买活军里出来的好东西。”

  郝太太还没来得及看话本呢,听他这么说,也不怎么当回事,便应了下来,实则她现在对这门生意,真实感仍然不强,只拿准了合作形式,这在她看来是最重要的,因此要回去和家里人商量,至于其他的,无可无不可,只由着张宗子一头热。

  如此,商标的名字、招贴画都定下了,已是具备去衙门登记的条件,诸掌柜便起身领他们出了自家铺子,走到隔壁一间小门脸里,拱手笑道,“金花大姐,今日有事烦您带挈,我这里有个朋友,要去衙门登记商标,不知你们霍大郎可在家么?”

  那铺子应当也是做大宗生意,伙计并不多,只一个打扮严整的年轻妇人在柜头打算盘,听诸掌柜这么一招呼,顿时走出来笑道,“他刚去交易所送单子去了——几位先坐下说!”

  又见郝太太打量铺子里成筐放着的海货,忙又道,“看上什么,只管问价,我们这里买卖一向公道,童叟无欺,嫂子尽管放心!”

  听她殷勤口气,倒像是铺子的东家一般,郝太太不由向她看去,诸掌柜在一边就介绍道,“这徐金花大姐是离了婚出来自过的,不到一年时间,经营起这间门脸,一个人撑门立户,最是能干不过!”

  又对金花大姐笑道,“大姐,我今日这朋友便是郝太太——她也是要一人支撑起一门生意,你若有什么好话儿,便只管说给她听,我们都领你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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