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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同伴被无声无息地砍掉脑袋,脖子上的巨大创口像喷泉般喷洒出大量血液……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对于红尘酒吧里的女人们来说,她们在这一刻,亲眼见证到恐怖猎奇电影中的场景出现于现实之中。
事实上,她们中的绝大部分甚至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杀的人。
唯有老板娘有过与咒禁师战斗的经历,人生经验最为丰富,在一瞬间的慌乱后,很快意识到这是伊清颜在动手。
郭翠娥扔掉了手中的酒杯,面色阴沉。
“这个小姑娘是杀人犯!一起动手!”
她一手指着不远处的伊清颜,说话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手捻咒印,口中默默念诵真言。
金黄色的光线从角落处的四面八方飞速流淌过来,如同一条条细长、散发着光亮的“蛇”,朝着少女扑去。
这与地下室铁门上所施加的封印术同出一源;但封印的另一面,亦可主动束缚他人,令人失去抵抗能力,束手就擒。
这里是她的大本营,郭翠娥耗费了大量时间在地盘的保护与建设上,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那个万仙朝会的王五使用“大炎星”咒禁的时候,整条街道都被汹涌火光所淹没,但红尘酒吧在经受火灾的灼烧之后,如今却依旧好端端的屹立在原地……
就是因为郭翠娥的咒禁在生效,它能够抵御外界邪魔入侵,而将其反向运用后则可作为武器。
作为乙等咒禁师,她身上还有第二种咒禁,能为被使用者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地下室那群被囚禁的男人们没有死亡,而是苟延残喘,就是拜这种力量所赐。
除此以外,另一个维系这一女性咒禁师团体的咒禁,拥有者是她的副手。那位身穿职业装的女性所使用的“圆光术”,能干涉人的思维和驱散鬼怪。
拥有心灵操纵能力的咒禁师,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很方便,能很方便地扩充人手。迄今为止,这方面的事务都是这位副手负责。
但是现在,她的脑袋已经没了。
郭翠娥来不及感到悲伤或是愤恨,她只觉得如芒在背,被某种庞然大物盯上的感觉,令人心生寒意;可若是想要去寻找源头,却又找寻不到……
不,不是找不到,而是无处不在。
静默的、无声的,好似大海、宛如深渊,拥有着近乎无止尽的重量。
她本能地觉得,自己这回是死定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还没有开始挣扎——
就连那个男人,那个实力与自己有着压倒性差距的甲等咒禁师,都没能给她带来过这种感觉。
所以,郭翠娥拼尽全力地说服自己,或者说是欺骗自己,要立刻动手。
是的,她没能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见到身边人的脑袋飞起后,不曾察觉到一星半点迹象,但她不会放弃……
对方一定是采用了某种未知的手段,某种有漏洞、有弊端的咒禁!
在这种情感的驱使下,郭翠娥只能怒吼着,呼唤着剩下的姐妹们。
“动手!”
在那么多人的集体进攻下,对方无论如何都会露出破绽,她只要抓住那一点,就能反败为胜——
……
“噗嗤——!”
一个个人头飞起。
伊清颜毫不留手。她的神情冷淡,望着这群企图反抗自己的愚蠢之人;少女的眉毛都没有抬起过一次,视线看到哪里,哪里就掀起腥风血雨。
“无间之刃”杀人的场面永远是如此干脆利落,浓稠的血浆在体内压力作用下自女人们脖腔中飙射而出,朝周围喷涂着鲜红色的抽象图案。
数个呼吸后,郭翠娥就开始感到后悔了。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里没有反抗,而只剩下……
一面倒的屠杀。
*
作为从未受过教育的民间咒禁师,郭翠娥已经算是个中佼佼者。
她性格谨慎,识时务,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私下里召集咒禁师当下属;在意识到情况危急后,立刻试图抱上官方的大腿。
但这已经是她的眼界极限了。
或许,再让她成长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在未来的世界里,郭翠娥成为了甲等咒禁师,哪怕在平等王陨落后,依然成功存活,在人们眼中销声匿迹……
很遗憾,这辈子的她不再有这个机会。
在郭翠娥的命令下,十几个咒禁师不约而同地动手了,激荡的能量与气流在房间内四处乱窜,酒吧内的墙壁变得坑坑洼洼,玻璃碎片与碎裂的桌椅残骸飞上天空,场面一片混乱。
而下一秒,掉落的人头与四处喷洒的血液,遮蔽了她们的视野。
“啊——”
“不要!”
毫无还手之力,女人们像被割断的麦秆般一片片地倒下去,只留下一具具无头尸体。
“救、救命……!”
“我不想死——”
剩下几个人四散奔逃,有的朝着门口跑去,有的跳入吧台角落,有的试图躲在她的背后,她们就像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转——结果,真的一一成了字面意义上的“无头”。
伊清颜驻足原地。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散发着浓烈腥气的血浆,像写意画的挥毫,从人体内迸发的颜料涂满了天花板和墙壁。
终于——
等郭翠娥反应过来时,周围只剩下她一个活着的人了。
“啊……啊……”
同样站在血泊之中的女人张着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内心充满了震惊、恐惧和无法置信。
虽然她的哥哥岑冬生很强,但尚且还在理解范围内,所以给了郭翠娥一种错觉,以为咒禁师的上限就到这里为止。
她想象不到,这世界上还存在着天之骄子,他们身上寄宿着的“特等”,是几近另一个次元的力量。
在这场短暂而惊人的杀戮之中,起初是震惊;等冷静下来后,女人的情绪已经演变成了绝望。
也许,她刚才喊的不是“动手”,而是让大家快逃,说不定还不至于那么凄惨……?
但看到那无形利刃破开人体后,顺势墙壁与天花板上留下的痕迹,以及自身试图阻止对方而使用咒禁,真炁凝结而成的丝线,却在无声无息间消失……
她看到一个姐妹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转身往后逃跑,但几乎是在肉眼无法察觉的瞬间,立刻没了脑袋……
看到这样的景象,她又无法确定了。
也许,自从她答应岑冬生,让这个小姑娘跟着过来开始,红尘酒吧中的人们就已经注定走上一条不归路。
“踏。”
鞋子踏在粘腻的血浆上,却没有溅起半点血花。
看着伊清颜朝着自己靠近一步,郭翠娥顿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来杀你们的人。”
“因为……地下室里的那些人?”
“当然。”
不是报复,也不是为了别的利益——也就是说,这个小姑娘的出现,只是为了惩罚她们所犯下的罪吗?
“我的姐妹们……有的才刚加入,还很年轻……她们不该死的……”
泪水不自觉地从郭翠娥的眼角流淌下来。
“我已经问过那个最新加入你们的人。红尘酒吧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帮凶,她们全都使用了那种法术,操控和玩弄过人的意志。”
即便如此,也罪不至死——
女人想要反驳,可话语只在喉咙里打转,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那个少女站在一片狰狞的血色地狱之中,却依旧纯净,纤尘不染。
这个女高中生的存在,与周围残酷的背景是如此撕裂,像是完全不在一个空间;包括她脸上平静的表情。
郭翠娥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对方根本不是因为看到地下室的惨状,义愤填膺想要问她们找个说法的正义使者;如果真的是个好人,就不会随意大开杀戒。
在看到她那张脸,听到她语气淡然的询问后,女人就愈发确认了这一点。
所以……
自从对方动了杀机开始,她们就已经没活下去的希望了。
“我后悔吗?”
就在不久前,副手曾经问她过这个问题。当时的郭翠娥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没有后悔;
而现在,副手已经死了,这个问题再度浮上了她的心理。
我……后悔吗……?
“罪魁祸首是那个女人……”郭翠娥回忆着自己这一年以来的活动,一直都是死去的副手在牵着她的鼻子往前走,如此喃喃道,“我本来只是想替那些人报复……没有她,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你纵容了这些事的存在。”
伊清颜说。
“还有,监狱最里面那个男人,也是你做的吧?”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在听到这个人的事情后,郭翠荣打了个激灵,竟连眼前的恐惧和哀伤都忘却得一干二净,表现得怒火中烧。
“他敢背叛我,我囚禁他、惩罚他,这有什么不对吗?!”
女人挺起胸膛,恶狠狠地瞪着少女,仿佛自己又变成了正义的那一边。
但伊清颜不为所动。她轻声说道:
“我无意评价对或不对,我只想让你去死。”
“等——?!”
郭翠娥本以为自己被留到最后是有什么理由,或者至少要被询问些什么——她没想到的是,伊清颜已自顾自得到了答案。
人头飞起,女人在惊愕与恐惧中,死不瞑目。
……
“啊……呜……”
躲在楼梯口的邵佳玉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豆大泪珠簌簌往下流淌。
被周围的血腥味刺激,再加上刚从地下室里一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无比凄惨的景象,她的胃部顿时翻涌起来。
地下室里存活下来的男人们,全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陷入了昏迷。
她在慌乱之下,抛下了自己的男友跑到一楼,结果看到的却是地狱绘图。
邵佳玉没有办法,现在的她除了一招别人传授的惑心之法外,与普通人无异;如今酒吧里的其余姐姐们,包括那位强大的老板娘都死在对方手里,她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她脑海里仅存的念头,就只有“逃跑”两个字。
屏住呼吸、趴在地上,慢慢朝着门口爬去。
血腥味呛得她想要咳嗽,但邵佳玉咬住舌头,用疼痛刺激自己忍住;脚边、手掌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浆,她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邵佳玉拼命地祈祷那个杀人魔不要发现自己,向着每一个记得名字的神明佛祖祈求,这辈子从未如此虔诚过……
尽管她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
还有一点。
就剩一点……
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真的靠近了酒吧大门,甚至能看到外界从门缝中投射进来的光亮。
只要抵达那个地方,我就——
下一秒,她的视野突然在悄无声息间大幅度歪斜了。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邵佳玉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和脖颈上光滑的创面,血管与气管,骨骼与肌肉纤维,全都清晰可见。
从中飙射的血液,大量喷洒在玻璃上。
原……来如此……
我还是……没能……
女人的瞳孔变得混浊,盯着那扇再也无法抵达,近在咫尺的大门。
……
终于,红尘酒吧内变得一片寂静,只有血滴落的回响。
伊清颜杀光了酒吧里的所有咒禁师,一个不留,脚下已是血流成河。
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向门口。
与此同时,她还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是有人临死前报了警,还是被路人注意到了?
少女对此并不在意,推门而出。
迎面而来的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舒爽夜色。伊清颜眯起眼睛,静静享受了一会儿拂面的微风。
漫过地面的血液,顺着大门被打开后的缝隙,一点点流淌出来,洇润着水泥地面
一会儿后,她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但就在这时,伊清颜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听到了汽车轮胎驶过路面的声音,朝着自己奔驰而来,于是脚步跟着停下。
从车门中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到令人厌恶的身影。
漆黑如夜的长发,魅惑人心的泪痣,那个女人披着一件女款风衣,英姿飒爽,站在不远处。
“伊小姐,晚上好。”
她微笑着朝少女打招呼。
“这个夜晚,过得还愉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