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实业与工学院联合筹建实验室进入操作阶段,想要完全保密就没有可能了。
就算周敬、蔡春等人不对外宣扬,但这件事需要通过工学院党组讨论通过,还要向省教育厅行文申请批准;只要有心,只要在圈子里,想要了解一些详细情况,还是容易的。
“消息打听出来了,姓萧的打算出资一千五百万,与工学院合作筹建一座联合实验室,专注能源电化学领域的研究。目前给船机厂的说辞,是配合华兴集团对蓄电池厂的投资,提供技术支持。操他娘的,一千五百万撒出去,都不带眨眼的,听说还仅仅是今年的出资!”
乐宥是将消息打听出来了,心情却更加郁闷了。
华宥大厦十二楼,在对鸿臣一个月一次的业绩通报及市场分析会议上,他忍不住骂骂咧咧的将打听到一些消息,告诉孙仰军、朱玮兴他们,叫道,
“一开始华兴集团对船机厂的项目并不感兴趣,我看合资项目的资金,真有可能像老朱说的,实际还是这孙子出的,只是借了熊志远的名义。你们说这孙子从‘脑健灵’上到底捞了多少钱?”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这句话当真是一点不错。
蓄电池厂合资项目,牵涉到与萧家关系密切的钱少斌,又对外公开宣称将聘请萧良给合资项目当技术顾问;萧良通过周轩,还在孙仰军、朱玮兴面前宣称要为此组建技术团队、成立技术公司,再加上他们又早就知道华兴集团对船机厂的项目不感兴趣。
因此朱金奇就第一时间怀疑这个合资项目有猫腻。
现在又打听到筹建实验室的事,他们这边就越发肯定蓄电池厂合资项目的资金,大概率就是萧良自己掏的腰包,不过是假借熊志远或华兴集团的名义行事而已。
当然,他们就算猜到了,也没有办法找郭晋阳这些人通风报信。
一方面蓄电池厂合资项目在形式上满足引进外资的条件,是省市目前重点推动的工作。
甚至有一些地方也是通过这些手段,来提高地方上的招商引资成绩,但只要确实是引进的境外产业投资资金,各级政府都是认可的。
沈君鹏倘若能从香港转入资金,所投资的企业以及项目,都能享受外资或合资企业同等的优惠待遇。
另一方面,背后有新市委书记撑腰,已成东洲新贵的萧家,这次真要是费尽心机想着从船机厂挖一块肉,又不会触及郭晋阳这些人的根本利益,他们兴冲冲跑过去告密,郭晋阳这些知道后,是热烈欢迎呢,还是坚决抵制?
因此他们就算猜测到真相,也不觉得有跟郭晋阳他们通风报信的必要。
孙仰军坐在会议桌一端,听到乐宥打听到的这些消息,脸色难看的抽着烟。
坐在一旁的朱金奇知道孙仰军心里在想什么,他没有急着就乐宥的消息说些什么,免得孙仰军心情更糟糕、恶劣。
前段时间,孙仰军知道萧良要报考孙楚辞的研究生,误以为这孙子对他妹妹有什么企图心,就怒气冲冲拉着朱玮兴去找孙楚辞想要阻止这事。
现在真相大白了,他不仅在周轩这种小角色面前丢了大脸,孙仰军但凡想到孙楚辞心里很可能认定他们才是搬弄是非的小人、小丑,就像有一只无情的利爪,将他的心挠得血肉模糊。
当然,抛开面子上的难堪,只是想到萧良这段时间在云社、溪口进行这么大规模的产能扩张,接下来即将大举杀入饮料市场,竟然还完全不当回事的将两千五百万随手扔出去,不要说乐宥满心不爽了,朱玮兴、朱金奇等在座的所有人,都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巨石。
南亭实业已经强到这一步了吗?
两千五百万随便砸出去玩吗?
罗学嘉坐在会议桌的末端,默不作声。
罗学嘉从学徒工做到镇印刷厂的车间主任,又承包运营过印刷厂,懂生产管理、懂制版设计,懂人情应酬,可能段数不算特别高,但在这个年代已经可以说是高端人才了。
现在嘉乐太缺高层管理了,罗学嘉也在嘉乐负责一个部门的工作,薪资不低,个人还持有嘉乐2%的股份。
以鸿臣这次注资作为计算基准,这百分之二的股份对应两百万的估值,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毕竟他去年参与筹资,前后就拿出五十万,相当于翻涨了四倍;可惜的是,这其中还有一半是替范春江代持的。
现在听乐宥、朱金奇他们讨论南亭实业到处撒钱的事,罗学嘉不禁想起卫雄包装新材料这次传出来的引资消息,胸口禁不住隐隐作痛起来,心想,他当初要是没有听范春江、周斌这些孙子怂恿,老老实实专心为南亭实业做包装配套,他现在的身家应该是多少?
怎么都不可能比张卫差吧?
可惜办公室里没有人关心罗学嘉在想什么。
朱金奇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大家情绪稍有缓解,才蹙着眉头,将内心一些疑惑跟见解说出来:
“就脑健灵目前的吸血程度,应该是不够萧良这么挥霍的,只能说萧良对保健品市场的判断,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乐观。”
朱金奇是有能力的,也能见微知著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问题,但他的视野注定看不到全面的真相。
“这个倒也是的,”
周健齐赞同的点头道,
“听云社内部传出的消息,南亭实业新的员工生活配套区,一期投资就是一千万,这个月就要正式动工兴建,还要求年底之前投入使用。另外,南亭实业还将直接出资四百万收购文化站大楼进行改造,作为其在云社总部大厦使用,改造工期好像也是截止年底之前,改造预算少说也要三四百万——他们撒钱的速度真的不慢啊,甚至叫人怀疑他们是在印钱!”
周健齐辞去公职,杜学兵、葛建国等人也自知在云社混不下去,跟他加入嘉乐,但范春江还是云社镇党委副书记、镇长。
因此云社新镇区及南亭工业园的规划建设,他们这边还是第一时间拿到一手准确信息的。
朱金奇说道:“这么算下来,南亭实业今年新增的投资会非常恐怖,包括对茶饮料市场的扩张在内,超过三个亿几乎是一定的;而南亭实业也没有跟银行接触的迹象。不过,南亭实业已经在狮山落地注册了,后续的税收都会合并过来,我们到时候能看到一些具体数据,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乐宥也郁闷的点了一支烟。
南亭实业今年的投资有可能会超过三亿,又完全没有跟银行接触的迹象,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姓萧的有信心今年同步从市场攫取超过三亿的超额利润啊。
“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作什么,”袁桐笑着说道,“姓萧的大把撒钱,很显然是判断广告法的实施,对整个市场的影响会非常有限。如果他的判断没有错,这对我们难道不是好事啊!”
广告法即将实施,由此会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嘉乐不可能注意不到。
朱金奇、张健之前拟定的策略,也是跟金铢、红桃Q这些主流保健品厂商一样,就是实施“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下一步将市场工作重点放到市场执法机构覆盖不到的农村地区去。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们就以为能完全避开广告法实施造成的冲击。
虽然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对农村与城镇市场实行不同的宣传策略,但这时候要求嘉乐草创、没有经过整顿的销售团队,同时执行一套新的、标准更高、更苛刻的宣传策略,要求似乎略微高了一些。
因此,这段时间他们一方面为节节爬高的日销而欢欣鼓舞,另一方面也没有办法完全否认内心的隐忧。
不过,这时候听袁桐这么说,大家酸涩不已的情绪下,却也放宽心不少。
是啊,萧良的嚣张跋扈,以及双方在过去这段时间里所形成的种种尖锐矛盾,他们的脸都快被抽肿了,肯定不乐意看到“脑健灵”有如巨鲸吸水般从市场里狂捞利润。
这比他们亏钱还要难受。
不过,他们又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是有过人的商业才华;他们在江省的基础日销都做到快三万盒了,都还没有实现盈利呢。
既然人家都如此乐观判断后面的市场,他们此时的隐忧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哪怕短时间里会有一定的冲击,但也可以相信很快会过去。
好奇怪的感觉,既巴望这孙子有朝一日被残酷的市场狠狠打脸,内心却期待这孙子判断市场真的有一手,至少这次不要出篓子!
“操!”
孙仰军心情最郁闷,忍不住骂了一句脏口,盯着在场的众人,强咽住内心的恶气,说道,
“不管别人了,现在我们能不能挣住这张脸,一切还要看我们自己!”
朱祎琳平时不喜欢跟嘉乐的人接触,但一月一度的业绩通报会,她还是要参加的,见平时看上去儒雅、风度翩翩的孙仰军,这一刻面容竟然有些狰狞扭曲,也是暗暗诧异:之前不过是闹出误会,毕竟也是担忧作风放浪的萧良对孙菲菲有什么企图心,现在误会解除了,应该是件好事,但他内心竟然这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