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我说小友,你是不是在地下太久糊涂了?”
“你这次来可是有着任务在身,凭着这副状态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你为何不答应了鬼差殿,将灵魂附在那个身躯?”
自从离开鬼差殿,老仙就口中不停,发出了一声接着一声的夺命追问。
开始时乌凡还能选择沉默,但是到了后来,他实在是再也忍受不住,叹气道:“青舍兄是为了我才下入地府,若是我就这样夺了他的躯壳,岂不属于恩将仇报?”
“话不能这么说啊!”终于得到回应,老仙急忙出声,“当初你可是帮了观月坛一个大忙,可以说对观月坛有着再造之恩!此种恩情可不是一副躯壳就能偿还得清!”
“而且你这也不叫夺,只是暂借,若是他真有需要,你再还回去不就好了!”老仙又补充道。
乌凡摇头:“未然之眼已经不可更改,若是再用了这副躯壳,以后除了三魂七魄,我哪里还会是我?”
“行行行…就算你不想用太阴王的躯壳,那你以后不还是要夺得其他躯壳附身?你总不能以后一直以魂魄身份为鬼差殿办事吧?”老仙有些着急。
“这…不妥。”
“什么不妥?有什么不妥?”老仙气冒了烟,“那太阴王的躯壳与你的魂魄极其契合,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短暂的沉默之后,乌凡才继续开口:“虽然鬼差殿那边说过此种方法尤其稳定,但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的躯壳是认识的人,尤其是还有机会回到凡间的熟人…”
“傻子!傻子!”老仙一肚子的牢骚发不出来,只能骂了两句再不出声。
乌凡无所谓地笑笑,见到天色已经要放亮,便就近寻了个隐蔽之处歇息起来…
…
虽然凡间曾受到过妖兽“洗礼”,却也有不少建筑留存下来。就比如眼前的这间破庙,虽然它的半堵墙已经残破不堪,但本身却依然挺立。
尤其是此时此刻,庙中还有着香火升腾,好似在宣告着即便受到了妖兽肆虐,也会有地方生生不息。
正说着,便见一道人影从远处赶了过来,他三步一停一歇,又有阵阵轻咳偶尔响起,看上去好似身体抱恙,状况不佳。
来到庙中,这人摘下了头上斗笠,对着神像恭敬地拜了几拜。然后他紧了紧遮面黑纱,便开始仔仔细细地打扫起卫生来。他的动作娴熟自然,一看就是“常客”。
…
“还要多久才到英雄盟?”
“大概还有两日路程。”
“他奶奶的!”闻言,之前问话那刀疤脸骂骂咧咧道。
“咦?大哥,前面那里有间破庙,咱们先去那歇歇脚,然后再继续赶路如何?”旁边有位塌鼻子的瘦高个说道。
“行,走吧!”几人点了点头,跟着刀疤脸向着破庙走去。
“嗯?这鬼地方居然会有人在?”那刀疤脸见到庙中打扫的人影倒是有些意外,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大哥,这家伙会不会是…”塌鼻子小声道。
“呸呸呸!是个屁!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你说的那样东西?”刀疤脸怒目圆瞪。
很明显二人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却对此物只字不提。
庙中那人也察觉到了外面来人,转身与门外几人搭话道:“几位可是有事找我?”
“找你?找你作甚?”那刀疤脸语气不善。
“这位朋友,我们只是路过此处,想借贵地歇息片刻。”塌鼻子倒是笑呵呵道。
男子没有在意刀疤脸的态度,点了点头:“各位随意便好,不用管我。”言罢,他便转过身去,继续清扫起来。
见到刀疤脸点头,众人一窝蜂似的挤到了破庙之中,将靴袜一甩便搓起脚来。
“丢人现眼
的东西,都给老子规矩点!”见到众人将破庙弄得一片狼藉,刀疤脸有些不悦,眉头一拧呵斥道。
那打扫破庙的男子瞥了一眼身后,然后微微一笑,开始收拾起香案来。
“倒霉催的!***的晦气!”那刀疤脸自从进到庙中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就算歇息下来口中还是骂声不停,“若是这次耽搁了时间,我回来就要将那恶鬼生撕掉!”
香案前的男子闻言一愣,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塌鼻子急忙劝道,“咱们就算不紧不慢时间也来得及…”
“是时间的问题吗?”刀疤脸眉头一竖,“老子是咽不下这口气!”
从几人的交谈中男子渐渐明白,原来这几人是从远道而来,想要加入英雄盟的。谁知昨夜竟然遭遇恶鬼,让胯下坐骑全部遭殃,而他们也只能凭借双腿赶路了。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准这是上天在考验我们的韧性呢…”塌鼻子道。
“老子才不想被人考验,老子又不是塞翁!”刀疤脸咬牙切齿一句,然后抬头看向了神像,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知是受到了何种摧残,眼前的神像只剩下了半张脸,但就是这半张脸也生满了青苔,看不出其原来到底是何种模样。
“小的才疏学浅,我去帮您问问…”塌鼻子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来到了男子身边,“朋友,敢问您拜的这是…”
男子抬起了头,然后苦笑道:“实在抱歉,我也不清楚…”
“是吗?”塌鼻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实在是看不分明,好奇问道:“朋友,我见你将这间庙宇收拾得干净整洁,为何偏偏漏了这神像?”
男子一脸无奈:“我的身体状况欠佳,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哦…那还真是可惜…”塌鼻子又与男子客套了几句,然后才回到了刀疤脸身边,将事情一一告知。
“怪不得…老子还以为这厮有什么特殊癖好…”刀疤脸点了点头,又瞪了塌鼻子一眼,“你挺高的个头怎么不长眼睛,什么事情都需要我来教你?”
塌鼻子立刻会意,急忙上前取过工具,清扫起神像来。
男子虽然想要劝阻,但这塌鼻子受人吩咐已经铁了心,将男子劝到一边便专心干起活来。
“多谢。”男子见状也只能退出了几步,对着刀疤脸点头。
“谢个屁,出门在外,帮人就是帮自己!”刀疤脸道。
男子又是笑笑,明白这刀疤脸只是表面凶悍,心肠却是不坏。
也许是担心将这羸弱之人吓坏,刀疤脸的语气忽然放缓了些:“现在外面多有不测,你这家伙不好好在家养着,还出来瞎折腾什么?”
男子轻声道:“无妨,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哦…原来是将死之人…什么?”刀疤脸有些吃惊,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的…”男子笑笑,“我的时日已经不多。”
“呃…”刀疤脸从眼前这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对死亡的恐惧与绝望,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位朋友,既然你是如此状况,为何不多陪陪你的家人,而来此处做些毫无意义之事。”
男子眼中出现了一抹短暂的忧色,然后又是轻笑:“我正要去见我的家人呢…”
“哦…”刀疤脸没有多想,“这种事情不能耽搁,你可要赶快了!”
“我会的。”
“那…你要去往什么方向?我来派人送你一程!”
“多谢…”男子道了声谢,“只是那条路我现在也不清楚,正在等人为我指引…”
“是吗?既然有人帮忙我就放心了!”
正在二人说话间,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将他们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只见那塌
鼻子正扶着个神像目瞪口呆。
“干什么呢?怎么搞的好像拆庙一样?”刀疤脸才刚呵斥一句,却是忽然一怔,然后破口大骂道:“你这混账东西!我让你打扫,你怎么把这神像脑袋给拧下来了?”
“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塌鼻子心里十分委屈,刚刚他才将手搭在神像脑袋上,就见这脑袋好像生出腿了似的嗖的一声跳了下去。
“还废什么话?把脑袋捡起来,把脑袋捡起来!”刀疤脸瞪了塌鼻子一眼。
塌鼻子生怕这神像再有问题,急忙喊来几名还算细心的帮手过来扶着,这才敢跳到地上,向着脑袋走去。
“等等!”自从神像的脑袋落地,男子的眼睛就一直停在上面。见到塌鼻子下来也是急忙出声。
“朋友,怎么了?”塌鼻子急忙停在原地。
“大家都不要动!这个脑袋…好像在动!”男子语气有些紧张。
“……”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一片大笑。
塌鼻子擦了擦汗:“我说朋友,你可真会开玩笑,我还真被你给吓到了!”说着,他便继续向着脑袋走去。
可就在他要抬手抱起脑袋的时候,却见面前本来的半张人脸竟然转向了自己,然后嗖的一声贴了过来,好似与他一见钟情,要一吻定终身。
“妈呀!”塌鼻子哪里见过这么冲动又赤裸裸的爱意?几乎要将脑袋缩到身体里。虽然他的表现十分滑稽,却好在此种危机堪堪擦过鼻尖,被如此化解掉了。
塌鼻子的相貌虽不端正,却也算不上丑陋,若硬要挑出一处遗憾的话,那也只有他的塌鼻子了,而这也是他从小到大的唯一心结。
但是今日,他被这种缺陷救了一命,突然觉得有时有些遗憾倒也蛮好。
而就在他如此庆幸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片惊呼,原来是自己躲过的人脸向着身后扶着雕像的几人飞了过去。
他们哪里有见过一张人脸在空中横飞,俱是抱着脑袋四散逃开了,留在一张人脸砸在了神像之上。
这神像虽然不小,却因为年久失修有些站立不牢。只见它被人脸撞的向后晃去砸在墙上,然后又借力反弹回来,在将香案砸成两截之后哗啦一声碎在了地上。
众人还没从人脸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又被这神像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将重点放在哪里。
塌鼻子已经出了一额头汗,踮着脚尖来到了刀疤脸与男子身边:“朋友,之前你说经常来此庙宇,可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瞒二位,此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男子有些发憷,却下意识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胡来”。
“大哥!那雕像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几人交谈间,忽然听见躲在两旁的手下颤声道。
因为他们是向着两边躲去,所看到的也清晰一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目光一起落在了雕像中央,就见到无数张人脸从碎裂的雕像向外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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