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名字
宛如鲸鱼长鸣一般的悲歌,长久地回荡在永世战场之上。
曾经支撑起蛇人王都的血肉之柱正在缓慢地坍塌,连带着其上的堡垒,城墙,一点一点沉没入下方深邃的魔渊。
底下的魔渊好似已经被封闭起来。
倘若从悬崖边向下望,就能看到无穷蠕动的血肉,铸成绝望的城墙,而更底下,那通往幽邃处的通道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污浊恶臭的焦炭气味飘散在风中,那些凝固的黑色熔岩残留在大地上,形成了一座绵延的小山岭,像是远古化石一样的遗骸伫立着,依旧散发着惊人的高热。
源源不断的烟尘飘荡着,升上这座深渊的天穹,其中夹杂着无数透明的影子,那是蛇人一族在灾难中逝去的魂灵们。
它们轻唱着,过往的荣耀和存亡的赞歌。
炼狱之主最终是选择了下沉,在夜叉小姐的人格苏醒之后,祂的力量和状态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不再拥有那种仿若要鲸吞一界的霸道和压迫感。
当意志出现了分歧,力量更多的用以抑制本能,因此难免会失去部分的控制。
比如说对于蛇怪之母的压制和囚禁。
对于此刻主导意志的夜叉小姐来说,最一了百了的方法,当然是干脆直接把祂吃下去。
但这意味着再次彻底的沦陷于闇之本能,同时还要提防傀之神性的反扑。
可另一方面,也不能让仍然存活的厄喀德那对她的少年产生威胁,所以仓促之间,夜叉小姐只来得及用冷却地熔岩将对方掩埋。
这种桎梏想要限制一尊神明还是有些力有不逮,所以厄喀德那很轻易地挣脱了出来。
洛尔等人正从高空中俯瞰着下方那正在缓慢下沉的庞大躯壳,从高处向下望,像一座黑曜石山脉般惊悚宏伟。
很难想象这只是祂的一部分躯壳。
此前如天罚般在天空中睁开的瞳孔已经闭合,灰暗的大气呈现一种被撕裂的悲怆情感。
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细碎的身影。
那是在这场战争中惊骇逃窜的深渊族群,此刻正在战战兢兢地靠近。
生活在这座战场上,这些原住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一旦斗争平息,它们立刻会化身嗅到腐肉气味的鬣狗。
神明举手投足间洒落的力量,对它们而言既是灭亡的钟声,也是救赎的号角。
只要能够沾染上一丝一毫,或许就能因此得到足够改变一个族群,一个物种的力量。
不少神孽都是这样诞生的,对深渊生命来说,神孽,基本就是它们所能抵达的终点。
类似这种强度的碰撞,哪怕在永世战场也并不常见,一般只有到轮回末期,为了争夺地母之女的席位,疯狂的神明们才会真正不顾一切地宣泄自己的力量。
肆无忌惮地降临战场,侵入其他神明的领地,乃至发起以冠冕为赌注,不死不休的神战。
届时,神性的碰撞会像呼吸一样频繁,直到目之所及的一切尽数毁灭。
乌洛波洛斯将开启新的轮回,地与火,生命与苍凉,永恒与世界。
从头来过。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
突然回响在心底的言语让洛尔几人猛地回过头,这才意识到,这场因为炼狱之主而平息的纷争里,还有一位神明仍然滞留在此地。
人身蛇首的神明出现在她们身后,那破碎而残缺的面容已经如尘埃飘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勾勒着笑脸的纯白面具。
其下的身躯丰盈曼妙,美艳妖娆,那修长而饱满的蛇尾洁白如雪,每一块鳞片都闪烁着
除了一个笑脸之外,再无其他五官。
但似乎因为笑脸的缘故,那突然响在心底的声音少了一丝淡漠,而多了一抹难以隐藏的欢愉。
像是看到了某种乐见其成的美事,这位以凶残和暴戾闻名的神明都似乎慈眉善目了起来。
“洛尔,小心……”
芙蕾当即将少年护在身后,炼狱之主下沉,这位蛇怪之母就成为了此地最为恐怖的存在。
不论是诡谲邪异的傀面,或者是支配万有的傀儡线,都让芙蕾感到发自内心的忌惮。
更别说,她们本来就是敌对的双方……
“厄喀德那,你……”
少年同样脸色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的神明,但却并没有太过畏惧。
虽然夜叉小姐已经下沉,但那来自炼狱的目光仍然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此地。
如果厄喀德那真打算发难,洛尔相信自己能配合夜叉小姐给祂来一个惊喜。
【不要紧张】
带着笑脸面具的蛇母似乎并无恶意,祂相当温和地开口。
【若非你的无私奉献,吾也会被归墟食尽】
【特意来此,表达吾之感激】
洛尔几人都有些诧异,话虽如此,但对于眼前的神明来说,祂真的会那么简单被吞噬殆尽吗?
这应该是在自谦。
“不必多礼,还请就此别过。”
洛尔面带警惕地说道,他实在不想和这位神明有过多的交集。
毕竟只要和对方产生一点点关联,就可能被跨越一切阻隔的无形之线缠上,随后被编排进恐怖的恶戏之中。
到时候只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蛇母稍稍颔首,而后说道。
【汝不愿告知,吾亦不强求】
【原本是想授予汝分离人神之法】
【既然如此,那便……】
分离人神之法?是我所想的那个吗?
少年瞳孔微微一缩,冷声道。
“陛下,我的名字是洛尔,洛尔·伊斯蓝,还请你将话说完。”
【是个好名字呢】
蛇母带着笑意,若有所指地说:
【名字是有力量的,当你无法将她和祂区分开来,不妨试试用名字……】
“……名字?”
少年喃喃着,似乎捕捉到了脑海中的一丝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