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炮兵,攻击前进!”滴滴滴,尖厉的号音响起,王奇和宋志看到了掌旗兵挥舞的令旗,几乎同一时间下达了命令。两个旅六千火铳兵立刻迈开脚步,动作起来,朝着昆明东城方向前进。
六千人动作整齐划一,肩膀上扛着的四四式火铳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骇人的光芒,大军越过了正在发射的炮兵阵地,然后在炮兵旅的前方合拢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阵营。
见步兵已经越过炮兵阵地,吴荣下令道:“第三营!跟上,近距离火力掩护。”
这是最简单的步炮协同,也是高衡要求步兵和炮兵不断刻苦演练的战术,在吴荣的炮兵旅当中,三个营分别代表了远中近三层火力,在沙定洲这种基本上没有远程火力打击能力的土司面前,远距离火炮和中距离火炮都能进行远程压制,那配备近战火炮的第三营就要在近距离上提供火力支援,而且他们的轻型火炮完全可以做到伴随步兵移动。
“上来了!总府,他们上来了!”兴华军大举压上,城头已经被炸得七荤八素的土司兵发出了一阵阵惊恐的尖叫,一个军官冲到沙定洲身边,指着城外大喊道。
沙定洲探头一看,冷汗唰的一下浸透了后背,敌军步兵居然就这么压上来了。他大喊道:“开炮!老子叫你们开炮!”
沙定洲急得直跺脚,可喊了半天,城头都没有火炮轰鸣的声音,他环顾四周,且不说很多火炮已经被刚才的火力覆盖给炸得七零八落,仅剩的一些火炮倒是完好,可旁边的炮兵却不见了,这些土司兵可没有兴华军炮兵的定力。沙定洲手下这些炮兵,来源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在作战中俘虏的原明军炮手,他们的战斗意志本来就不强,都是被沙定洲强迫上战场的。另一种就是沙定洲挑选的一些土司兵,跟在明军炮手后面学习,然后上来充当炮手,这些人业务技能很不熟练,训练时间也短,战斗力较弱。
沐王府之所以能在云南统治这么长时间,一方面是因为沐王府先天的巨大威望,另一方面就是明里暗里其实一直在削弱土司的力量,至少保证土司单打独斗跟沐王府的明军没有可比性。火器就是很重要的一方面,沐王府一直严格控制明军制式火器的输出,火铳可能好一些,毕竟这玩意价格不是特别贵,土司也有办法搞一些火铳。
但是火炮是绝对禁止的,除非是实力特别强大的土司,才能通过各种渠道搞到少量火炮,但绝不会超过个位数。就比如沙定洲,虽然跟沐王府关系不错,但从他成为土司那天起,直到现在,也就从明军手中拿到过三门火炮,剩下的火炮都是自己制造的土炮,跟制式火炮的性能没法比。
这就直接导致土司军队中并没有什么炮手,一些会使用火炮的人也都是用的土方法,凭借经验来操纵火炮,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这也就是沙定洲反叛之后,但凡俘虏明军,其他的无足轻重,但炮手全部留用的缘故,但不管是土司炮手还是明军炮手,在兴华军这种科学训练的炮兵面前,根本不够看。
沙定洲见没有人应答,正好一队炮兵正抱头鼠窜从他面前跑过,沙定洲气急败坏,一刀劈翻一人,剩下的人立刻吓得蹲在地上。沙定洲吼道:“他妈的,都给老子回去,把大将军炮点燃,轰死他们!”
几个炮兵被沙定洲逼着回去,将火炮装填好,沙定洲拿着火把亲自点燃了引线,轰的一声,炮弹出膛,炮子径直飞向了正在行进的队伍。
轰隆一声,因为没有瞄准的缘故,炮弹并没有击中步兵旅,而是在方阵前方数十步的地方打进了土里,炮弹跳跃了几下,在一个士兵面前停住。那士兵脸色煞白,显然是吓到了,毕竟实心弹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不是直接击中人体,就凭着滚动的能量,至少小腿是保不住了,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下,失血过多而死是大概率情况,即便能活命,下半辈子也是个废人。
但他并没有退缩,长久的训练让兴华军的步兵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哪怕是爆炸就在眼前,只要队列在前进,士兵就不能退缩,否则就会打乱整个部队行进的节奏,在战场上这种行为是致命的,凡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士兵,都会在训练中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城头的炮手们也看呆了,有人惊呼道:“怪物!都是怪物!他们竟然不躲!”
沙定洲自己显然也看见了,这他娘的是一支什么军队,炮弹就在眼前,竟然一点闪避动作都没有,士兵还是直挺挺往前进,仿佛这些人不是活人一般。
“继续前进!”王奇大吼着,士兵们加快了脚步。而炮兵也没闲着,观察手早就发现了城头开火的位置。他立刻用旗帜指示方向。吴荣看见对方胆敢还击,怒道:“一至十号炮位,开花弹一发装填,炮口依次向右,叠加旋转一个刻度,齐射,放!”
轰轰轰,十门四轮磨盘重炮装备的重型开花弹对着沙定洲刚才的位置就是一轮齐射,四轮磨盘大炮发射的开花弹很明显,光从体积上看,都比一般大将军炮发射的明军制式开花弹要大了很多,体积大就意味着装药量更多,爆炸威力也就更大,加上制造总局的加工工艺,这么大的空间,肯定要在里面加点料,什么铁弹、破片之类的,不断增加伤害。
“总府小心!”兴华军重炮齐射,沙定洲身边几个卫士冲上去将其压在身下,剧烈的爆炸在城头响起,火光和烟雾过后,沙定洲方才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无数的破片和弹丸把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和炮手全都打成了碎片。
“总府?总府死了?”很多士兵眼睁睁看着沙定洲消失在方才的位置,地面上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没有人去分辨这里面会不会有沙定洲的身影。很多土司兵已经吓傻了,刚才沙定洲在,他们还不敢大规模逃跑,现在沙定洲从视线中消失了,土司兵再也顾不上许多,有人疯了一般冲下阶梯,“总府死了!总府死了!”他们在慌乱中大喊道。
城下本来已经混乱不堪,但沙定洲在城头,汤嘉宾在城下,民团还不敢乱跑,现在有人大喊总府死了,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民团本来就跟沙定洲不是一条心,他们立刻扔下武器,就要逃跑。
汤嘉宾大惊失色,他当然也听见了城上的声音,难道沙定洲真的死了?他不过是个谋士,在沙定洲这里,他可以辅佐沙定洲成事,但如果沙定洲本人死了,他可就完了,本来他就是靠着小舅子的身份上位,若是沙定洲真死了,恐怕土司内部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能活劈了他。
汤嘉宾点起几名卫士,迎着败兵冲上阶梯,看见有人大喊总府死了的消息,冲上去就是一刀,那人惨叫一声摔了下去。汤嘉宾举起滴血的腰刀吼道:“谁敢胡说八道,这就是下场,你们几个,跟我上去找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沙定洲真死了,汤嘉宾也要找到尸体。他带着人上了城墙,一路抓着败兵就问,总算是搞清楚了沙定洲的位置。城外,兴华军正在整齐进军,大量炮弹一刻不停落在城头。第三营的近距离火炮也开始陆续发威,各式火炮打得城头砖石飞溅,就算是走路,都抬不起头来。
汤嘉宾带着几个人猫着腰冒死冲到了沙定洲的位置,只见城头到处是残肢断臂,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尸体。有人立刻呕吐起来,汤嘉宾强忍着浓重的血腥味,在人体零件中翻找着,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救命,我在这!”
汤嘉宾一惊,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沙定洲的声音,汤嘉宾立刻命人冲上去,将上面的尸体扒拉开,果然,发现了在最下面早就被血水浸透的沙定洲。他的卫士们还算是忠心,在死前用身体当做人肉盾牌保护了沙定洲,否则沙定洲也会变成一堆碎肉。
汤嘉宾立刻将沙定洲拖出来,“总府,完了!全乱了!军队已经崩溃了,我也弹压不住。”
沙定洲此刻并没有丧失理智,对方太狠了,这种强度的作战,他从来没经历过。沙定洲抓住他的胳膊道:“我们的人呢?”沙定洲指的是他的一万人,还好,沙定洲也知道东门是一线,所以放的都是炮灰,自己人缩在后面。汤嘉宾道:“我们自己人还好,基本没损失,还在城内。”
沙定洲一咬牙道:“这些人都不管了,我们立刻走,从西门走,你派人把南北门都打开,让这些炮灰逃跑。”
汤嘉宾立刻就明白了沙定洲的用意,他这是丢卒保车,准备让这些附属部队当肉盾,掩护自己本部人马逃跑。
汤嘉宾立刻带着沙定洲下城。“必胜!必胜!”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传来,这是兴华军已经接近到了射击距离。
“火铳下肩!瞄准城头,不间断覆盖射击!开火!”密密麻麻的火铳翻下,在王奇和宋志的命令下,六千火铳兵打出了火铳弹幕,大量弹丸打上城头,虽然几乎已经没有抵抗的敌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保证他们没人敢露头。
与此同时没良心炮小队快速接近城门,五门没良心炮齐射,轰隆一声巨响,城门被没良心炮投射的炸药包直接炸得粉碎,城门洞中的敌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碎片。
“传令,上刺刀!突入城内,火炮抛射,徐进弹幕。”高衡端起千里镜,一边观察战场,一边从容不迫下令道。对付这些阿猫阿狗,实在是没什么悬念。其实在来昆明之前,高衡就已经胸有成竹,土司兵无非是仗着人多,在武器装备和战术上,落后兴华军太多。并且这些土司兵可没有高昂的士气,跟匪贼无异,只能打顺风仗,碰到逆境就受不了了。
炮兵旅调高了炮口,大量炮弹越过城头打入城内。虽然高衡从心底里不想这么干,可慈不掌兵,战争中很多伤亡难以避免,打入城内的炮弹可能会伤及平民,但如果不这么做,兴华军的战士们就会遭受巨大损失。高衡不是圣母,两害相较取其轻,必须通过吊射来打击聚集在城门大街或者城门附近的敌军,给突入城内的兴华军扫清障碍。
“这,这。”在本阵之中,有两人张大了嘴巴。正是孟雄和白寒松二人,孟雄虽然知道兴华军厉害,可是没想到他们攻打昆明竟然这么干净利索,沙定洲再怎么说也是数万人马,昆明再怎么说也是云南首府,在兴华军面前,就跟自己的八寨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表现,简单两个字,就是挨炸,从头挨炸到结束。
孟雄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幸亏是自己投降得快,要是这些招数都用在八寨司身上,估计自己就灭族了。
而比孟雄更惊讶的就是白寒松,他虽然见过兴华军在云南边界的战斗,但是对兴华军本身并没有那么多了解,这一仗攻打昆明,他是开了眼了,万万没想到仗还能这么打。以后要是战争形态都是这样,那还打个屁啊,兴华军就是一顿狂轰滥炸,除非对方也装备了能抗衡的炮兵部队,否则根本没法打,自己的军队还没接近,就被炸完了。
白寒松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沙定洲在高平吃那么大亏,我们沐王府从上到下都理解错了。”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南北城门大开,大量败兵从城门涌出。高衡笑笑道:“果然如此,传令,骑兵左右包抄,跪地投降者不杀。”
阿木大吼一声,“骑兵,跟我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