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出去的人回来没几天,洪家军的首领洪天阔便派了一名特使,携带重礼来到了我们的大营。
我不冷不热地接待了他。并派了一名亲信,随时随地陪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也恰好赶上了我们为我的义父举行盛大而隆重的葬礼。仪式结束之后没多久,那名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亲信,还没着急回来汇报什么,豆芽儿就晃着他细长脖子上硕大的脑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吗?傅青山将军。让你张榜招贤,有什么新消息吗?”
豆芽儿又晃了晃他的大脑袋,张口说道:“踊跃报名的人倒是不少。可你也知道,我自己都没读过书,不认识几个字儿。让我怎么区分读书人的好坏呢?
现在还有一件事让我很想不明白,你是刚才没在场,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洪家军派来的那位特使在祭奠现场,哭的那叫一个惨呀,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你这个义子真的不算什么,他才是南宫大将军的亲儿子!
按说南宫大营与洪家军是死对头,他这是在做什么?”
我微微笑道:“表演的痕迹越重,越说明虚情假意。这充分说明了洪家军的那位首领不容小觑。或者背后有高人指点,或者他自己很有悟性,知道顺势而为。
他送来的那一车金银就交由你来负责。你给大伙分了吧,粮草交给秦大哥负责。
我义父生前有两大愿望:一是彻底剿灭洪家军的匪寇。二是铲除掉当年木托王国的帮凶,那个叫什么米尼艾尔王国的。
以我军目前特殊的身份,短期之内是绝对动不了洪家军的。只能当他们非敌非友。我能将他们送来的礼物照单全收,也是表明了我们的态度。”
豆芽儿若有所悟。点头说道:“难怪我看你对他们那位特使不冷不热,我们也琢磨不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苦笑道:“你们这些老弟兄,就别乱花心思琢磨我了。其实你们每个人身上的担子都不轻,因为我纵使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扛下所有的事情。
我之所以给你们压担子,也是迫不得已。”
豆芽儿叹了口气说道:“上阵杀敌交给我们没有任何问题。可这需要费脑筋的事儿,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你不能要求我们人人都像你一样,天生一肚子坏水。”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忍不住骂道:“你小子又欠揍了不是?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敢开染房!
快滚吧,做你该做的事去,别再逼着我当众收拾你了。”
在这些日子里,四处张贴的招贤榜下,总围着一群读书人。
这些人中每个人都抱着不同的目的。有的就是纯粹看个热闹,有的跃跃欲试,有的却是冷眼旁观。
“严兄,你对这份招贤榜怎么看?”
人群中显然是有人遇到了熟人,便一边作揖施礼,一边笑着询问对方。
那位身穿长袍的人撇嘴道:“这南宫大营,本是我朝军中的一支生力军,抵御外辱,剿灭乱匪,也曾不少立过不少战功。如今不知什么原因破却突然反叛,公然与朝廷为敌,生生把自己也划归了乱匪一流。
竟然敢张榜招贤纳士,我们都是大顺的子民。士子们都经历过十年寒窗苦读,还期望着朝廷来年科举,能金榜题名,为国效力呢。
现在形势不明,大局未定。去他们那里,就等于是投匪。哪天官军再杀回来。我们这帮读书人也稀里糊涂成了匪寇了,是要被砍头灭门的。”
站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书生出言反驳道:“此言差矣。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说明当今朝廷确实是出了问题。我们虽是读书人,也有一腔热血,想报效国家。我虽屡次科举,都名落孙山,就更觉得朝中出了问题。
甚至科举本身都有问题,没了公平。有可能徇私舞弊,官官相护,我才会屡次落榜!
南宫大营的将士们浴血奋战,替我们百姓抵御外辱,也算是为朝廷出力。那榜文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其总统领南宫大将军为朝中奸人所害,他们才会和朝廷对着干。
充分说明圣上身边出了奸臣。只有清君侧,才能使大顺王朝得以延续。也许清理完圣上身边的奸臣,他们就不再造反了。所以他们和那些造反的乱匪是有明显区别的。我们踊跃投身其中,帮他们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又有一人登临高处,挽起袖子,指着前两个人骂道:“尔等一派胡言!朝堂腐败,皇帝昏庸导致天下大乱。是该到了改天换地,改朝换代的日子了!
你们只知道整日埋头死读书,读死书。却绝不抬头看看,天下老百姓的日子都成什么样了!连年饥荒,朝廷赈灾的银子都哪儿去了?还不是让那些贪官污吏给瓜分私吞了?国将不国,您又何以为民?难道等着被活活饿死吗?”
姓严的那个中年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亏你也自称读书人,那些圣贤之书都被你吞进肚子变成大粪了吗?哪一个圣人不是劝我们安分守己,乐天知命?
大顺朝数百年的历史,哪一年都造反闹事儿的。如今依然屹立不倒,说明圣上是真命天子,自有苍天辅佑。真龙天子,岂容尔等贱民出言诋毁?这就是离经叛道,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这些人起初只是对骂,互相指责。最终却纷纷撸胳膊挽袖子,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对方。他们人人都觉得只有自己说的对,是在捍卫天下公理与正义。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团。
好在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打起架来也像妇人一样,又抓又挠,暂时不会闹出人命。
在一片混乱中,有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人始终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参与任何一方。此人名叫宋琦,并非本地人士。
他也算是个读书人,虽然也曾屡次参加科举,但每每都名落孙山。只能四处漂泊,靠卖字画或打些零工,勉强维持生计。因为走的地方多了,他亲身体会了许多读书人体会不到的民间疾苦,对当今乱世也有自己的看法。
此时,他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破斗笠,挤出混战的人群,独自向我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门巴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极力拥戴自己成为国王的安里巴儿。
他知道自己中箭了,此刻也确信自己并没有死。
忍不住开口问道:“攻城的叛军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