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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193章 下乡宣传(一)

重生于红楼末年 陕甘总督 6976 2024-11-18 10:02

  

  周进当然能做成这件事情。

  之前,周进就和刘顿有过一些沟通和交流,透露了一些风声,只是不太成功罢了。

  按照周进的意思,明年是土豆种植在顺天府境内全面铺开的第一年,大兴县作为土豆种植的首倡者以及紫檀堡农作物试验园所在地,理应在土豆种植方面做出表率,在播种面积、土豆产量、食用推广等方面遥遥领先于其他州县才行。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整个大兴县衙都已经行动起来,各房衙役都开始深入田间地头,向农户们宣扬种植土豆的好处,虽然说也取得了一些成效,确实也有一些农户表态,说是从明年开始种植土豆,但跟隔壁州县的动作比较起来,就有一些相形见绌了。

  隔壁州县根本没有搞这么复杂,而是直接一道命令下去,从明年开始,该州县管辖范围之内,一律种植土豆,若是种植了其他农作物,则届时一律拔除,概不赔偿。

  正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州县长官的意志,就是该州县所有农户的意志,积威之下,事情办得就是这么简单、干脆、明了。

  但周进是穿越者,不想搞令出必行、唯我独尊这一套,而是强调尊重农户自愿、积极开展宣传,虽然不会造成官民矛盾的巨大隐患,但在农作物种植推广这一块,确实落后了其他州县一大截。

  比如说,玉田县的土豆种植推广就非常成功。玉田县衙早已向顺天府衙门行文汇报,说是玉田县全境,明年土豆种植必然高达百分之百,保证家家户户都种植土豆,家家户户都吃上土豆。

  顺天府尹王允大人、顺天府通判傅试大人和顺天府治中赵光南大人,分别前往玉田县视察了一次,在给户部的行文中,也多次表扬玉田县敢闯敢干,堪称为君分忧的典型。

  因为这个,玉田县令还在一次聚会上,讽刺了周进一次,说他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玉田县主簿李灿虽然不敢说周进什么,周进毕竟是县令,又是新科进士,身份和地位摆在这里,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主簿所能够轻易诋毁和招惹的。

  但他对和自己平级的大兴县衙主簿彭念,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李灿公开扬言说,如果换做他是大兴县衙主簿,早就可以确保大兴县全境大面积种植土豆了,何至于都到了寒冬季节了,还要劳烦县衙各房衙役冒着寒风雪雨,走入田间地头或者民户家中,费尽口舌劝说那些愚昧不化的农户们呢?

  这不是故意折腾大兴县衙里的这一大帮人吗?

  李灿的弟弟李畅现任大兴县衙户房房首。他虽然不敢和周进公然顶牛,但在私下里,他也不时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以至于周进在整个县衙之中,官声很不好。

  虽然大家迫于县太爷的威严,对于周进的命令,只能遵照执行,但在背后嘀咕几句,痛骂一番,却是无可避免的了。

  周进对李灿、李畅兄弟俩,自然是恨得牙痒痒。

  不过,李畅既有一个担任玉田县主簿的举人哥哥,又有一个县丞刘顿在上头充当他的奥援。

  此外,原任都察院御史的陈耀北,贬官为顺天府学训导,自然也是站在了周进的对立面。

  周进如果想拿李畅开刀,势必会被刘顿拦阻,即便周进最终能够把事情做成,但陈耀北肯定会以此做文章,在士林之中广泛散布谣言,指责周进本人打击报复、心胸狭窄,考虑到这种种因素,周进也只好任由李畅到处风言风语,暂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周进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嘴替,就像陈耀北和刘顿看周进不惯,自己不出面,也不动手,却指示县衙户房房首李畅给周进下绊子一样,周进也需要一些人,替他冲锋陷阵,把他所不敢做的,不敢说的,都抢先做出来,说出来。

  目前,整个大兴县衙之内,典史高基,主簿彭念,都是站在周进一方,户房书吏董雷,他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在周进家中做奴仆,他也是把全家人的命运都押在了周进身上。

  董雷乐于表现,十分卖力,在户房中,和那个户房房首李畅争锋相对了好几回。但董雷毕竟身份受限,虽然也能做一些事情,但毕竟做不了太多事情。

  比方说,董雷在户房房首李畅面前,可以据理力争,但在县丞刘顿面前,他就连多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这又怎么能和别人争斗?

  周进想要在大兴县衙迅速打开局面,将陈耀北、刘顿这些人彻底摁倒,自然还需要一个更有身份、更有背景的人,过来给自己打头阵。

  傅检就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不像韩奇、冯紫英这些人,出身显赫,一过来就能秒杀诸人,感觉是痛快了,但杀鸡焉用牛刀?

  数来数去,还是傅检的身份合适,既有一定背景,能在陈耀北、刘顿这些人面前挺直腰杆说话,但他毕竟早已和顺天府通判傅试分家另过,其背景还没有达到那种将陈耀北、刘顿等人彻底压制的程度,正好可以拿来练手,和陈耀北、刘顿等人斗上一斗。

  傅检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心里一清二楚,周进推荐他出任大兴县学教谕,不可能无的放矢,必定是有所图谋,是想把他叫过来做事的。

  傅检是个文弱书生,打打杀杀之类,他是做不出来。

  但若要说道言语伤人,以势压人,勾心斗角,相互算计,傅检好歹也是官宦子弟出身,自然还是有着一些心得体会的。

  周进交给傅检的任务是,广泛发动县学师生,深入乡下开展农作物推广宣传。

  上一任县学教谕以及县学训导张应华,对此都不大赞同,自然从周进那里讨不到什么好。

  现在傅检接任大兴县学教谕,自然要把这方面的事情做起来。

  如果傅检以自己的身份强压张应华训导,自然也是一个办法,但却达不到理想的效果,张应华训导也不一定就会乐于听命。

  所以周进故意晾了张应华训导几天,拖欠了他几天俸禄,一直等到他熬不住,求上门来之后,才说道自己要替他们几位县学同僚谋划一件差事。

  到时候,这个差事就不属于傅检强压给张应华训导了,而是他周进仗义执言,好心帮了张应华训导和三位嘱托一个大忙。

  “张应华训导还得感谢自己才行呀。”周进美滋滋地想着,心中筹划也逐渐成型,他不但要开展宣传种植推广工作,他还要发动县学师生全员招商,把工作做在前头哩。

  次日,傅检接受周进指示,果然将张应华训导以及钱益、范进和康养志等三位县学嘱托,都召集在了一起,说是他已从周进县令手中,拿到了一笔特别经费,用于下乡开展土豆种植宣传。

  原本,张应华等人都有些兴致缺缺,不过是看在周进昨日发放俸禄时,每人多给了几十文钱的份上,情面难却,所以勉强答应了下来。

  要按照他们的意思,读书人的事情最大,还是县学童生们的功课要紧啊。

  但周进却强调学以致用、知行合一,又搬出了孔夫子的那句话,“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何为夫子”,倒是让张应华等人,一时间无话可说。

  及至听到傅检说,参加下乡宣传,食宿全包不说,还有银钱可拿,四人的积极性便有些高涨起来。

  说一千道一万,金钱的刺激便是最好的刺激啊。

  县学训导张应华其实还是有一点犹豫。发动县学师生,参与下乡宣传,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

  虽然这个提议出自署理大兴县令周进的谋划,又由大兴县学教谕傅检牵头执行,所需经费由县衙户房承担,但要真是受到言官弹劾,说是大兴县学不务正业,哗众取宠,到时候若要追责,他这个大兴县学训导,怕是也要受到牵连啊。

  张应华隐隐约约,还听到了一个风声,说是顺天府学训导陈耀北和大兴县丞刘顿,都反对发动大兴县学师生下乡宣传,说是县学童生,应当一心只读圣贤之书,怎么能掺和到那些乡下农夫们的耕种之事中去?

  刘顿大人甚至还放出话来,大兴县学师生们,只要前脚离开大兴县学,他后脚就要到顺天府衙门告状,告发大兴县学教谕傅检不务正业,谄媚上官,纯粹是乱弹琴。

  有顺天府学训导陈耀北在一旁敲边鼓,他的告发必然会引起上官重视。

  当然了,刘顿大人也特意找到张应华说起这件事情,建议张应华不要惧怕傅检,一定要据理力争,可千万不要跟着傅检乱来,以免误了自身前程,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因此,哪怕是回到家中以后,张应华还在为这个问题左思右想,反复思虑,时常唉声叹气,他是真心不想掺和到这些官场争斗中去啊。

  他的妻子沈氏听说后,便劝说道,“我看这个事情,终归是一件好事。按照傅检教谕的这一套说法,你是县学训导,特殊津贴也最高,每天补贴一百文钱,这一趟下乡少说也有十天半个月吧,大概也有一吊钱的收入了。能多得一吊钱,今年过年便能更加丰盛一些,两个孩子也能多吃上几块肉。至于言官弹劾,上司追责,你都不必放在心上。说一句让你不高兴的话,你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又值得谁来惦记你?真要是出了事,那也是周进县令、傅检教谕等人顶在前头,他们都不怕,你需要怕什么呢?”

  张应华一想也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何况,周进、傅检力推下乡宣传这个活动时,自己不也表达了一些顾虑和疑问吗?考虑到这个因素,即便受罚,也不可能太过吧?

  毕竟,说破了天去,周进、傅检二人都是其顶头上司,诸多事务都是由他们俩一言而决啊。

  到了这个时候,张应华便不再有什么畏惧情绪。

  而沈氏的另一席话,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心,“何况,周进县令和傅检教谕也不是好惹的。当初他们在北平城中,鼓噪着‘吾孩生母,永不为奴’,直接和治国公府的三品威远将军夫人高颖杠上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让治国公府赔礼道歉,白白地赚了上千两银子。后来,桃李书院又和理国公府对垒,坑了理国公府将近十万两银子,不得不变卖家产,卖儿鬻女,以便用来还债。这么大的风波,周进县令和傅检教谕都挺过来了,现如今不过是县学师生,中断日常学业,下乡开展宣传,又算得了什么?”

  张应华一想也是,真要有谁想要打击周进和傅检,那还得找出二人更大的把柄才行,这么一件小事,虽然不符合县学设立的初衷,但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不至于要拿出这件事情上纲上线吧?

  鉴于这种情况,那个刘顿老爷,哪怕是告到了顺天府衙门,也不大可能掀起什么风浪才是。

  想通了之后,张应华的心情便轻松、愉悦起来。一想到这次下乡一趟,便能得到一吊钱的特殊津贴,张应华更是兴奋难耐,便想着和妻子沈氏,再行一次周公之礼。

  但这次,沈氏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她虽然态度尚可,但却语气坚定,“哎,我现在哪还有心情想着这种事情。含光孩儿都已经十四岁了,已经到了说媒娶亲的年纪了,你这个做父亲的,一点都不担心,我可是日夜悬心,担心他的婚事拖到最后,会愈发困难啊。”

  提到这件事情,张应华顿时像被人捅了一刀,眉头紧锁,愁苦不堪,再也没有那般热情洋溢的兴致了。

  沈氏见状后,便觉得自己这番话没有说好,伤害了自己男人的尊严,便轻解罗裳,故意露出了两只肥软的肉馒头,反过来想要主动服侍丈夫一回。

  但张应华却摆了摆手,表示他已兴致全无了。

  临出发前那个晚上,张应华辗转反侧,一夜没好生得睡。想着自己在这次下乡宣传过程中,一定要好好地卖力一回,多挣一些铜板,多积攒一些银钱,才好给自己的儿女们说定亲事啊。

  次日一早,天刚刚放亮,张应华就从床铺上爬了起来。他掀开帐子一看,虽然门窗紧闭,但见窗上光辉夺目,想必是晴日已出。

  张应华心中急迫起来,想着傅检昨日还提醒过,务必于吃过早饭后,赶到县学门口集合,过时不候。

  如果因为自己贪睡迟到了,不但赚不到那一吊钱,还会落得一顿埋怨,太划不来了呀。

  张应华连忙起身穿衣。他打开房门,从屋内往外一看,原来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了将有一尺多厚,而天上仍是仙女散花一般,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傅检这才放下心来,想着天幕虽然大亮了,但这应当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时间应当尚早,可以确保在规定时间赶到县学大门口。

  张应华随手捏了一把雪,用来搓了一把脸,便在灶台上,拿了一个昨晚吃剩下的馍馍,三两下吞咽到了肚子里,权且果腹。

  等向自己的妻子儿女,一一打过招呼,张应华便背起昨晚提前打包好的行李,踏着积雪,向着县学门口走去。

  此时那里人影绰绰,想必有人早就赶过去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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