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原来我以为你也倒真是性情中人,谦谦君君,可是今天看来我看你就是一个无胆匪类,沽名钓誉的登徒浪子而已!”
黄妈妈哭天抢地拉出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止不住地就是破口大骂,不过这个骂声好像有点不合时宜,这是青楼啊,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哪个正人君子会来青楼谈孔孟之道,来青楼的肯定是来风流来的,谁来青楼谈情说爱的,姑娘同意,黄妈妈也不不同意啊。
众人一看,噫,这不是这金楼的金凤凰,摇钱树头牌花魁沈玉贞吗,这个女人可是有脾气,传闻卖艺不卖身,黄妈妈这只老狐狸把她藏得严严实实,赚了不少钱,还成天拿她的才艺来当噱头,上次上元灯会,沈玉贞在灯会的表现真的是让人惊艳,众人有幸一睹她的盛世美颜,那天籁般的歌喉,还是亏宋知县的福,花了不少银子差人来请,黄妈妈才同意。
沈玉贞满脸怒容地从偏门走出来,原本就是一位可人儿,今天穿着一身薄纱披巾将玲珑的身材暴露一览无余,一块裹胸更显妖娆,长裙薄纱拖在地上,款款走来,如梦似幻。梁川看得眼睛都有点直了,美得不可方物,头牌就是头牌,比起玉蝶桃红这些庸脂俗粉就是不一样。人是美人,脸上再加上三分怒容,更显得英气逼人,掩盖掉了那份娇羞忸怩之态。
“哟,沈姑娘,黄妈妈今天直舍得让你这金楼的花魁出来接客,下午我问你,你不是说沈姑娘身体有恙,不方便吗?这不是好好的,黄妈妈你这可不对啊!”吕师爷一个晚上没有动静,他也一把年纪了,更知道爱惜身子,对于床闱之好也不甚追求,他更喜欢的是精神方面的享受,比如跟这种美人谈谈风月,而无关情爱。
“可不是嘛,这死丫头在床上捂了一天汗了,大概是晚上发出来了,下床走动走动,这是抽的什么风,你们瞧,病还没好,说的胡话哩!”今天在场的可都是有钱的主,随便得罪一个都会给金楼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黄妈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使劲地朝这个头牌使眼色,期望这个姑娘可赶紧闭上嘴吧,别给她添乱了。
沈玉贞的话明显是冲着梁川来的,可是梁川不为所动,那大手还是上下其手搞得小玉蝶娇、喘连连,嘴里堪堪道:“沈姑娘,尝尝这状元红,一杯下肚百病全消!”
沈玉贞看着这个无耻之徒当着自己的面竟然还能与青楼的姐妹玩得如此放肆,气得青筋暴起胸膛不住地起伏。小玉蝶也真是的,原来自己摸她反应平平,这沈玉贞一出场,不知是要故意激她还是怎么的,反应骤然加剧,梁川都被搞得有点心猿意马。
“不必了!”沈玉贞冷哼一声,就像从鼻孔里出的气一般,十指成拳,紧紧地攥着衣角,愤怒令她微微有些颤抖。
她无数地幻想着离开这个人间地狱,数不清的男人曾进入过她的视线,可是无一例外,都让她否定了,直到碰到了梁川,她觉得梁川是那么的特殊,那么的不一样,他没有其他那些臭男人看着自己色欲熏心的那种丑态,甚至连自己发涵去邀请他来做客时,他都畏如蛇蝎。他能打死猛虎,也能吟出让人沉醉的诗篇,这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她的英雄吗。
可是这个‘英雄’的真面目让她太失望了,他和其他声色之徒有什么区别,美色当前还是原形毕露,甚至当着自己的面,他的手还在龌龊地。。自己竟然曾经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身上,不可否认晚上的他,是她曾见过的最风流最迷人的一次,可越是这样这外表下的灵魂,更让她觉得肮脏。
“沈姑娘既然身体无恙,晚上三郎也在,你们上元灯会各自一曲神话,现已成佳话,佳偶天成,难得今天能再次相聚,何不让这天籁再现人间,我等诸位也能一饱耳福!”吕师爷饶是自认见多识广,走遍半个神州,可也是第一次听闻此曲,灯会人多嘴杂,听得不甚清楚,这次在金楼里,就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了。
“吕师爷一片盛情,只可惜我忘了那曲子如何唱了!”沈玉贞冷若冰霜,直接拒绝了吕师爷。
这一下可恼了詹薛二人,这两个人是吕师爷叫来助场的,在县里面也是靠着吕师爷的关系才混得风生水起,自己的后台被一个青楼烟花女子如此驳面,士可忍,他们这些小人不能忍!
薛桂酒意上涌,疯劲上来指着沈玉贞骂道:“臭。。娘。。们,你。。以为。。你是谁啊,大爷们。。来。。来这金楼是来快活的,不是花钱。。来。。来看你的脸色的,你耍横给谁。。看呢,再不唱,爷拆了你们这鸡窝!”
沈玉贞傲然而立,脸上没有丝毫怯意,就是不为所动。黄妈妈都快急死了,那老脸都快挤成一团了,给沈玉贞使劲地求饶,让她放下架子,再傲下去,可就真完全了。沈玉贞已心如死灰,自己心心念念的救命稻草也是如此不堪,这日子可还有什么盼头?
薛桂怒不可遏,主要还是替吕师爷挣面子。詹之荣见势也要发作,郑福成巴不得事情闹大,冷眼旁观。其他唱曲的歌姬自沈玉贞出来以后就主动撤场了,沈玉贞歌喉动人,有她在就没有其他发挥的余地。
小桃红玉蝶等其他几个姑娘,晚上虽然喝了不少,可是头脑还是清醒的。难得见有人寻沈玉贞的麻烦,以往任何男人见了这騒蹄子两只脚就迈不动,直接拜倒在姓沈的裙下。多少男人被迷得死去活来,真金白银花了无数,可是最后连人家的毛都没有挨到,这男人啊就是贱!她们不服气,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同样沦落风尘,她们就要受尽皮肉之苦,而沈玉贞完壁之身却还能得到万人宠爱!嫉妒仇恨让她们心里极度渴望看到沈玉贞能受到跟她们一样的屈辱,一个个眨巴着眼睛,盼着这个薛大员外如何治治这个姓沈的。
晚上这姑娘莫名其妙地,自己没招她惹她怎么火气又这么大,这姑娘在这种虎狼之地,这脾气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小,这迟早要吃大亏的呀。薛桂这个要在吕师爷面前表现,沈玉贞情况不妙,哎,还是要自己来英雄救美啊。
梁川将手从小玉蝶身上抽回,让她坐回原位,然后正了正自己身上的衣物,从容地站起来,走到薛桂边上,将薛桂按回座位上,说道:“前几日有位贵人到我家中问我,他说他听到一首相当好听的曲子,现已在汴京广为流传,问我知不知道。”
大家一听到敏感词汇,那酒意瞬间化为尿意,惊出一身冷汗,晚上又是灌酒又是姑娘的,不就是为了从梁川嘴里套出关于这个贵人的话嘛,现在终于切入正题了。
沈玉贞眉头微皱,梁川说的什么她怎么听不懂,不过她看得懂,梁川一句话薛桂詹之荣包括吕师爷的神情都微微一变,收敛了许多。
“我也没说什么,就说这歌兴化一个姑娘唱的,唱的还不错,这个姑娘几次差人到我府上与我切磋词曲。贵人说想一睹佳人风采,我唱曲子是不行了,嗓子吆喝两声还行,唱给贵人听那是污了贵人的金耳,没办法我只能来找沈姑娘了。”
说完梁川转身看向沈玉贞,这个角度正好背对着所有人,梁川不经意地做了一个鬼脸,又朝沈玉贞放了一个电。
沈玉贞气得银牙猛锉,恨不得吞了这个浪子。
几个人此时正竖着耳朵听梁川讲这个贵人的事,多了解一分,日后投其所好,不致于病急乱投医。
“贵人最后说,什么时候要见见这个姑娘,他也很喜欢唱曲。”梁川笑道。
吕师爷问道:“这贵人没说什么其他的了吗?”
梁川更不答话,自顾自说道:“我今日正好又偶得一曲,正值今日高朋满座,诸位不妨替我品鉴品鉴,沈姑娘你多次上门求歌,想必也是为了这曲子,你且听听,这一曲新词如何?”
几个人都知道梁川会唱曲子,他不让姑娘唱,倒自己要唱,唱就唱吧,这小子现在可得罪不起呀。
“沈姑娘可否借琴与我。。”
沈玉贞不知道梁川在讲的什么,但是她明白,梁川是在帮自己解围,无奈还是拿来自己的胡琴,递与梁川。
“谢谢。”梁川抚摸胡琴,晚上酒意微酣尽兴不已,冷眼旁边人间百态冷暖情仇,自己做作做为无人理会人,众人竭力阿谀一个莫须有高不可及的人,这青楼里勾心斗角尔愚我诈心机似海,到头来唯独这个沈玉贞,出淤泥而不染。梁川既是想放声大哭又想放声大笑,笑这些势利之徒有眼无珠,笑心机之辈趋炎附势,万千感慨涌到心头让他热血激荡不已,手摸着那把胡琴,是的就是它了。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啦---啦---”
初见他龌龊不堪,再见他一琴在手,整个江湖好像都入不了这个弹琴人的法眼,略显粗糙的嗓音让曲中的沧桑犹如过眼云烟般明朗起来来。梁川只晚是翻唱着别人的歌,可是他不知他的歌带给精通音律的沈玉贞多大惊喜,这个曲子“宫、商、角、徵、羽”的五音排序,演化成旋律起伏、朗朗上口的小调,再配上豪情满怀、气盖云天的歌词,一种身在高处、心却坦然的强大气场扑面而来,若说梁川是肖小登徒浪子,他唱得出这种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