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黑炭畏畏缩缩地从书篓子里拿出一本书,梁川在黑暗中视力也是火眼金睛一般,看了一眼,封皮微皱,第一页上面写着孟贤考义,江上的风一吹,轻轻地欣起那个封皮,只见第二页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边城剑客!
梁川扑哧一声差点笑出声,读书的时候偷的人现在不多见,后世可是多如牛毛。
原来包大人也是性情中人,谁人没有年轻过的时候,年少的时候谁会把功名和利碌当成自己的终身梦想?
每个人都是渴望仗剑去走天涯,就是伟人也不例外!
考得上人的命运也就改变了,一辈子就那么几次考试的机会。
远的不说,就拿苏渭那个老家伙说来,考了一辈子连根毛都没有捞到,最后还是官家看他们这批读书人太拼命,怕他们把自己的老命搭进去,到时候断了文脉有辱斯文,可怜他们给了个小官打发了他们。不然这辈子苏渭是没有机会去戴那顶官帽了!
时间都已经不多了,大部人读书人奔着科举而去,人家读书人要么拿本论语要么拿儒家经史之类的好好备考,才所谓十年寒窗不问天下事,这个黑炭头竟然还有心思!
包黑炭本来就是做贼心虚,看梁川强忍着笑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这个大汉从一上船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出身姓名,来历好不奇怪!而且从他的眼神中自己能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好像很了解,自己全身好像被他看透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偶像,大到梁川考上公务员都是以包青天为楷模去的。
以前只在书中剧中看过那经过演义的形象,现在活生生的人竟然出现在怎么跟前。
梁川是对这块黑炭充满了好奇,没有其他的原因,就因为这个人在历史上的名声太响亮了,他的名声甚至强过了这个时期任何一个人。
小时代可以没看过岛国的动画片,但是一定不可能没看到包青天,狗头铡遇人铡人遇鬼铡鬼,铁面无私青天正气,说的就是眼前这个窝在船仓偷的黑炭头。
倒是这反差有些大,让梁川都有些怀疑。
姓包的人可不多,单名一个拯字,脸又黑出身又是安徽庐州的只有一个。
奇怪的是这小子怎么跑到浙江来了,难不成是来旅游的?
咕咕咕,船仓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饥鸣声。
梁川循声望去,原来是黑炭头的肚子发出来的。微笑着将自己包袱里的肉干拿了出来,推到黑炭头的跟前,说道:“喏,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江上的风又吹进船仓,将梁川包着陌刀的布套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了里面的刀锋寒芒,包黑炭不经意地看到了,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我不饿我不饿!”
才想着仗剑走天下,真的看到这大家伙着实把包拯这个文弱小书生吓了一大跳!
奶奶的,这是真家伙啊,上面还泛着寒光。。
这刀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他这个深陷到当中不可处拔的,经常想象那种武林撕杀的场面,江洋大盗用的可不就是这种大刀!
梁川自嘲心道自己太殷勤了,陌生人见了不怕才怪,于是也不多话,开始自己嚼起了牛肉。
这可是正宗的牛肉,不过是水牛的肉罢了,黄牛肉官府不给吃,市面上吃的都是这种肉,即便是水牛肉也是摆上案板就被抢,没点人脉还买不到。这肉风干了滋味也是极为可口,何保正亲自挑的肉送了给梁川路上吃的。
也不是故意,肉干在梁川的嘴里叭唧得声音极大,安静的船仓里只有梁川嘴里咀嚼的声音,这对于饥肠辘辘的包黑炭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感官享受!
包黑炭倒不是觉得吃嗟来之食不妥,只是他充分发挥了中的脑洞情节,有被害妄想症,生怕这个藏着大砍刀的梁川是大盗大匪,食物里含有毒物。
不过当他看见梁川自己眼睛都不看地从包里拿出肉干放到自己嘴里美味地嚼了起来后,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小细节当然逃不过梁川的法眼,梁川很主动地而不失礼貌地又将肉干往包黑炭跟前推了过去,说道:“这是家乡带过来的,自己家做的,尝尝!”
包黑炭一想,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这腹未免有失大节,不能让人看不起,再者他都吃了,自己还怕什么。
“我就尝尝,吃一小块!”
包黑炭小心地捡了一块小的牛肉干,放到鼻根闻了闻,味儿相当正,腹中的馋虫开始不安分,看了一眼梁川,梁川一脸期待的眼神想跟他分享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一口将肉干放进了嘴里。
肉干抹了一些盐,应该还有一些茱萸粉,风味极佳作,对饿极了的包黑炭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一块吃完,他脸上有些发烫,不过看不出来,那张不太俊俏的脸太黑了。刚接完的手又有点不自觉地伸了出来,拿了一块稍大的,说道:“刚刚咽太快,没吃出味来,我再尝一块哈!”
食髓知味,张开嘴狠狠地撕了一片牛肉,包黑炭的嘴里又开始叭唧起来。
这下真的尝出来了,却实好吃,不,是真你娘的好吃!比那干冷生硬的馒头强多了!这一路上还能吃到这等美食,好像是牛肉啊,这可不容易吃到。。
包黑炭的眼睛不争气地又瞄了过来。。
“嗯,味道确定不错,我再尝一块。。”然后又挑了一块更大的。
“真香!”
梁川笑了,这不仅是个逗逼,还是个吃货啊。
两个人就坐在船仓里,一人一片肉干敞开了肚皮吃了起来,梁川拿出水袋,塞子一拔,醇香的黄酒味飘了整个船仓,连站在船外的耶律罕都不住地探进头来。
梁川灌了一口,递给包黑炭道:“光吃不够带劲,喝两口保证你忘不了!”
包黑炭已经被牛肉干征服了,梁川一句挑逗,让他这个滴酒不沾的人立即来了兴致,真是行船暂借问,江里有豪情,碰上一个有趣的人他忍不住也不羁小节。
接过水袋,又是先闻了一口,完全没有想象中酒味冲天的恶心感,只有一股子粮食的醇香,咕咕咕豪饮了一口,初试酒精有点受不了,不过黄酒温和,那滋味真如梁川所说,痛快不已!
两个人眼视一眼,爽朗的笑声在船仓里飘荡。
耶律罕都感叹,东家就是有种特别的魅力,三教九流,上至金玉之贵下到贩夫走卒,他都能让人交心不已,这就是本事!
一包袄的肉干数量不少,够两个人吃到饱,再也不装正经的包拯将自己逗逼的本质尽显无疑,大口地吃起牛肉,那吃相比大蜚山的强盗还强盗。
正吃间包黑炭打开了心扉,问道:“世兄如何称呼?”
梁川说道:“我姓梁川,草字一个川,原来我老爹想给我叫梁三,但是名字太随意,又取了个川字,叫我三郎就可以,称兄我可不敢当!”
说的大实话,他可不敢当包公的大哥!
包拯饶有趣味地多看了梁川两眼,印象中武人多粗鄙,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有意思,出口便有三分文章的味道,侃侃谈来掷地有声,好像还是个有墨水的人,几句话就没什么隔阂感。
“好,那我就叫你三哥吧,你们这是去哪里?”
梁川对包黑炭的印象还是挺好,名声显赫,倒不是为了自己出名,只是跟优秀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更好。
他也不隐瞒,便将自己的意图的说了一遍。
包黑炭一听侠义之心竟然大规模泛滥起来,帮着梁川声讨那个位汴京的纨绔膏梁子弟,大赞梁川有情有义。
一个沉迷于的义气书生,还有一个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交心。
梁川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不是庐州人士吗,怎么会跑到杭州来?”
包黑炭也不客气了,肉一块接着一块,吃得好不痛快,嚼着牛肉干反问道:“咦,不是我说,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庐州人士的,是我的口音吗?”
梁川笑道:“不是的,你的名声太大,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都认识你,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包黑炭一头雾水,自己这次也是第一次出门,以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这梁川明显是在恭维自己。
“好吧不说那我也不强求。不过我看你这人不错,以前我那些看我天生皮肤黑,都嘲笑我,就你待人最为真挚!”
梁川说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在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双眼睛看人特别的准,我看包兄你有一股紫色从天灵盖喷薄而出,他日必是拜相之才,只有你坚持自己的路走下去,将来唱名东华门,官家金殿拜上位指日可待!”
包黑炭大为感动,有点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收了起来,这人说自己会当大官,自己现在却连考试都没过,万一将来没考中,那不是打了人家的脸也打了自己脸?
这种不学无术的子弟看的读物,看这类书的人任谁也想不到会拜相。
包黑炭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大牙。
梁川问道:“你认识这个艄公吗,刚刚咱们上船的时候为什么他一直在等你!”
包黑炭说道:“你误会了,看来三哥你比我还少出门,此去汴京近三千里的距离,一条水路上有十多个钞关,钞关你知道吗?”
梁川愣愣地摇摇头。
包黑炭道:“钞关就是过船收钱抽税的所在,虽然每条船收的路钞不多,就几百文钱,可是船上的货要抽的税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梁川说道:“我晓得了,就是收费站的意思!”
“收费站!”包黑炭没听过这个名词,不过想想意思应该也差不多,继续道:“这税是三十税一,运一万贯的货得交三百贯的税,沿江的这些榷使哪一个不是满手肥油!”
梁川震惊了一下,缓过神来,心中不停地责怪自己,都是自己心太软,清港收的那一点钱算什么?
梁川啧啧说道:“这可比清源港的收费还赚钱,自己的港口还分淡旺季,这条运河可是一年四季各种货物运不停!”
包黑炭惊道:“原来三哥你是泉州府人士啊,失敬失敬,不过我听你怎么没有闽地口音?”
梁川说道:“在外面混久了,口音就淡了。”
包黑炭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了,接道道:“不过这规定也有例外,三类船的税是不抽的。一是官船,二是内官的船,也就是太监的船啦。”包黑炭还不忘给梁川解释一下,就怕梁川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什么是内官。
梁川说道:“那第三类是什么?”
包黑炭道:“第三类就是进士举人还有载进京赶考试子的船不收费。”
梁川连连哦了几声,恍然大悟道:“这艄公看着老实这么精明啊,把你拉上船,他这一船的货就不用抽税了,果然是好买卖!”
包黑炭相谈甚欢,赶忙又挑了一块牛肉大嚼了起来。
梁川弱弱地问了一句:“包兄,请问你会破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