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生接到夏德海与梁川的书信,也很是头疼。
他手头没有军队,更没有一群得力的干将,没办法直接去救援夏德海。
海船也被夏德海回南方时带走了,否则他可以走海路去救夏德海。
现在让他头疼的是,要去高丽,他得从契丹人的地盘出发,经过女真人控制的东北关外,再南下经过汉阳,然后才能到达高丽最南方的全罗道,这可不是一小段路!
契丹人与女真人才在冬天来临之前打了一场大仗,两边人不分胜负。
看似不分胜负,其实是契丹人输了。
北方许多人原来是坚定与契丹人站在一起,毕竟这个从唐末开始崛起的政权,是很多人荣华富贵大好生活的来源,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原来契丹人的奴隶,竟然有一天也开始变了,他们反抗契丹人,以守为攻,甚至把契丹人在东北方的大片土地占住,与契丹人形成了攻守相持的局面。
这样的事在历史上出现过许多次,从五代十国开始,北方游牧民族一个比一个强,一个比一个强,一夜之间冒出来,压着中原王朝打,打得中原王朝不能喘气。
很多人就在揣测,是不是王朝更迭的宿命再一次出现。
辽国自身问题重重。
他们出身不正,来历也是草根,行事粗放,对待读书人更是不屑一顾,统治者自己又是极尽奢侈,官员贪腐也是层出不穷。
能享国这么久,大家都有些不可思议。
被女真人取代,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意外的。
这片土地中原王朝失去控制严格来说,从大唐王朝安史之乱后,再也没有正式对这里行使过主权,老百姓的教化也跟不上,大多是北人在这里放牧,他们对中原的认同也差了许多。
辽阳的风比汴京更冷。
何春生也算是见过世面,来到这北地,还是大开眼界。
穷自然就不必说了,这里让他的感觉就是什么都缺,什么都没有。
他带一个吐痰的瓷盆,放到商会里,一不小心都会让人给抢了,当成宝贝拿回家供着。
河南河北也有不少的瓷窑,但是大部分还是在北宋人手中,北地的工艺也不如南方的细腻,精美。
主要还要老百姓实在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唯一不值钱的就是皮货,各种精美的皮货在南方很抢手,在这里虽然也不便宜,但是到处都有,北方人做这玩意手艺还真是不赖,大家冬天至少一人一件,不会怎么冷。
要是没有一件皮草,可能还真挨不过冬天的寒冷。
何春生在想怎么把救援的物品送到全罗道,这可不是一小段路。
这事梁川还特意在书信中交待过,不得让契丹的人知道。
春生没反应过来,细想之下才回过味来,契丹人也一直在眼馋梁家的武器,夏德海的海船,每一条都配备有火炮,要是这些火炮的踪迹让契丹人知道,肯定又要有血雨腥风。
契丹人要防,女真人更要防。
出了关就是女真人的地盘,他们可不讲这么多道理,特别是最近自己收到东家的消息,取消与女真人的一切交易活动之后,女真人对自己更是恨之入骨。
得想个办法破局。
辽阳这个小地方最大酒楼名为凤凰楼,楼阁重檐三层,在楼下广场上进行着一场精彩的乐舞杂技演出,演员共计十九人,他们载歌载舞,各献绝技,节目惊险动人,在楼的二层斜格朱窗内,隐约坐着一位体态端庄的蓝衣者,好像是一名官员,其左侧有两位灰衣小吏。
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能有闲情来看杂耍的,也只有契丹的权贵。
此时天寒地冻,辽阳港外已是千里冰封,所有的海船在秋末就南下,还没有出港的,再想出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北方的地这时候也是白雪卷地,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所有人在这时候都没有农活干,但是这时候的徭役可不轻松!
特别是在女真大兵压境的这时间,大批的劳动力被发往东北,去修筑工事和城池,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天气加上这么沉重的活,许多人直接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时候还能听曲看戏赏杂耍,得多么宽的心。
辽阳本在东京也算是一重镇,但是北方无甚经营,所以重是重,地位也是一般,这便是实话。
但是一个商会的到来,着实改变了这样的面貌。
南方的夷州来了一个商会,名日万达,这个商会一来,北方各地的商人甚至远在漠北草原的行商都不远万里而来,希望能进行一点互动。
万达商会的到来,让辽阳的商税直接上翻了十倍不止,交够了朝廷的额度之后,大部分的税款直接就放在库房里,以备明年支用,就这份成绩,放在整个打仗的北方诸城,也是独一份亮眼的存在!
何春生在寂寂的辽阳城里转了一圈,最后才在凤凰楼前停了下来,左右看了两眼,耳里传来杂耍的声音,显然这是一场非常普通的‘偶遇’,而他要偶遇的对象,正在楼上看着杂耍!
果然,何春生信步进楼,径直走向二楼,马上被看门的护卫拦了下来!
何春生看着两个护卫,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二人一听眼前的男人竟然是城中最大商会的主事,马上收敛起了态度,进到包厢里通传了一声,回复也很是迅速,让何春生进去。
何春生从怀里摸出两个小银锞子,一人一块递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寒喧道:“有劳二位仁兄!‘
二人收了钱,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让了一个道让春生进入包厢,继续侯在屋外,旁人谁也进不去。
何春生进屋,这个偶遇说巧也不巧,地点有些刻意,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肚子鼓得如同圆球一般,两个眼眶发黑,正欣赏着从河北来的一家杂耍班子的表演。
见何春生进屋,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脸上依旧挂着笑,招呼着春生道:‘何掌柜的你今儿怎么大白天得空来这种地方?莫不是也与我一样,是来这里看杂耍的?’
何春生也不懂,这玩意不应该夜里看比较热闹吗,白天谁不是忙着处理公事,到了夜里喝点小酒,吃点东西,把杂耍给看了,这才舒服!
‘我刚刚从楼下经过,就听到这楼里传来阵阵喝彩的声音,想着肯定是又有新的节目,想着给毛大人张罗点新鲜的节目,没曾想,这一进楼就看到毛大人的人早到了,想着肯定是毛大人也来了!’
姓毛的契丹官员呵呵一笑道:‘你算是走运,这支班子从河北来的,手艺可是不赖,一大早咱就来占了个座,看得我是我连呼过瘾,你小子算有良心,还晓得替我想着,现在也不必操这份心了,既然来了,那便一起看看吧!’
河北沧州古地吴桥,这里什么都不出产,独产一样绝技,那便是杂耍。汉代开始,大运河贯通后,带动沿河流域码头、城镇兴起,天下的交通也开始方便起来,这里的手艺人开始跟着大运河走出家门,迈向天下,汴京城里他们的身影就经常出现。
不仅是宋人喜欢他们的表演,契丹人也同样痴迷不已。
古代请一个戏班子可不是小钱,那得是超级富豪才能办得成的事,比戏班子更贵的就是杂技班子,他们的出场费更高,这个吴桥的班子也是听说辽阳最近生意做得火热,寻思着有利可图,便一个班子拖家带口来了北地。
还别说,一到辽阳,当地的官员第一个就先包了场。
姓毛的官员长得身宽体胖,是当地的指挥使***,也是地道的契丹人,不过看他的面相,应该是被酒色给掏干了身子,那黑眼圈比受人毒打一顿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