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欣来到总裁办公室，将新鲜出炉的财报放在卫筱面前。

　　卫筱只是粗看了两眼，就拿起自己的印章准备签发。

　　沈欣提前看过了报表，想过可能不太好。

　　但数字一出来，简直就是恐怖片。

　　所以她有些着急。

　　“小祖宗，你仔细看看，上面全都是坏消息。”

　　听到催促，卫筱装模作样再次翻开报表。

　　“嘶……”

　　“唉呀……”

　　“怎么会这样呢？”

　　沈欣忧心忡忡的解释：“过去这段时间我们花太狠了，现金流极其不乐观。”

　　那我就放心了！

　　卫筱表面上楚楚可怜，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心里已经在滑跪了。

　　哦呼！

　　我果然是个花钱的小天才。

　　为了避免年底两个季度物流旺季带来的利润提升。

　　卫筱在这一季度寅吃卯粮，终于给下个季度花出了空间。

　　有一说一。

　　她还没有放开手脚干。

　　否则非得把剩下的盈余花出负数。

　　但顺风一向是个资金链稳固，财务健康的优质公司。

　　其他人见到这样的财报也不免捏了一把汗。

　　哪怕是铁杆沈欣，看到财报上冷冰冰的数字，也产生了一些动摇。

　　这一季度研发投入费用接近百分之六十，是去年一整年同类型的费用的总和。

　　要知道。

　　顺风本质上是个劳动密集型企业。

　　并不是技术型企业。

　　又不用像造汽车造手机一样天天搞研发。

　　即便是。

　　百分之六十的费用也高得离谱了。

　　“小祖宗，我担心我们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卫筱风轻云淡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好吧，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财报的数字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

　　况且放眼同级别的企业，这份财报还算健康。

　　总比其他公司拿钱去买房地产，亏得裤衩都不剩好一点。

　　但卫筱的态度也不能太生硬。

　　毕竟是家正规企业，下面还有好几个总。

　　她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手下的人和自己同心同德。

　　“集团内部对财报有什么看法？”

　　沈欣略显担忧：“内部倒还好，团队凝聚力最近超强的。”

　　待遇提上去了。

　　不凝聚不行啊。

　　现在公司内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人力资源部搞的问卷调查，员工满意度比前个季度翻了一番。

　　几个高层管理者也坚定的站在卫筱背后。

　　起初卫筱提出【创新无极限】这个口号，高管们毫无波澜，觉得口号又大又空，一点干活都没有。

　　所以在执行上也是尽量敷衍。

　　但随着晨盾的加入，他们发觉小老板是认真的。

　　人家是真的在身体力行的执行这个口号。

　　尤其是在见到几次成果之后，高管们都毫无保留的站在卫筱身后。

　　这就像是搞传销一样。

　　每天早晨起床喊几遍“我是最棒的”。

　　最终一定会深信不疑。

　　可沈欣的表情并不轻松，犹豫几秒之后话锋一转。

　　“内部还好，外部就有点难对付了……”

　　卫筱：“外人说闲话是吧？无所谓，流言蜚语只会让我们更强大。”

　　“不一定，老总裁今早来电话了。”

　　“嗯！？”

　　卫筱突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像是触了电一样。

　　沈欣也很为难：“他老人家要我们的财报，我给发过去了……”

　　“沈姐啊！”

　　“唉呀……”

　　“沈姐！”

　　“我的沈姐啊！”

　　卫筱有点慌了。

　　这能算是外部吗？

　　这是纯纯的内部，深入到血脉里的内部啊。

　　卫筱自从制定伟大的败家战略之后，天不怕地不怕。

　　卫鸯她都敢带头刚。

　　唯独害怕老爹打电话。

　　她暂时还没有强大到拥兵自重的地步，不敢造反。

　　老爹也不是傻子，但凡看了这个财报，血压能跟高压水枪齐平。

　　搞不好。

　　连故意亏钱的战略都会被识破。

　　到时候问题就严重了。

　　最差的情况。

　　她可能会被革职，勒令回家，然后拿着十位数的零花钱做一个像后妈一样的花瓶。

　　那可不行啊！

　　卫筱立刻伸出左右手的双指，对准太阳穴做法。

　　镇定……

　　一定要镇定！

　　沈欣也劝道：“情况可能没那么糟糕，老爷子也许只是想看一眼财报呢？”

　　“我的沈姐，吕端大事你就糊涂，老爷子身边有坏人的！”

　　“你是说卫臻？”

　　“卫鸯！我上次让保安把人家架出去伱忘了。”

　　卫筱可太懂卫鸯了。

　　财报到了老爷子手里，老姐再一添油加醋。

　　那画面太酸爽了。

　　她都不敢想。

　　沈欣这才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连忙找补：“大卫总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应该不会……”

　　“好才要命！”

　　如果真是卫臻介入，那倒还省事了。

　　最怕这种真心为你好的。

　　因为她现在在摆烂。

　　老姐对我好，摁要把我这坨兰尼往墙上扶，谁受得了？

　　事已至此。

　　卫筱只能祈祷只是老爷子好奇看了财报，大不了卫筱亲自飞回家，向老爷子撒个娇。

　　“佛祖上帝三清沈母玛利亚保佑！”

　　“老姐不在首都！”

　　“老姐不在首都！”

　　施法吟唱几秒钟，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

　　卫筱整个心惊肉跳。

　　“喂……姐……”

　　“别叫我姐，我是华卫集团董事局副主席卫鸯，董事局主席请你来一趟家里。”

　　卫筱cpu快烧了：“我可以不去吗？最近公司很忙……”

　　“不可以。来的时候记得带上总裁大印。”

　　滴……

　　电话挂断。

　　沈欣一整个毛骨悚然。

　　虽说她不是当事人，但是短短两句话，谁听谁炸毛。

　　这和半夜在野地里看咒怨没什么区别。

　　“卫总……我……”

　　“事已至此，只能直面暴风雨了。沈姐你主持一下工作，我回趟家。”

　　卫筱哭丧着脸走出了办公室，吩咐郑晓彤订票。

　　她一点都不敢耽搁。

　　听姐姐的语气，大概是触碰逆鳞了。

　　弄不好，老爷子的鳞可能也碰到了。

　　当天下午，卫筱乘最快的飞机离开了钱江。

　　留下沈欣在公司里愧疚万分。

　　但沈欣也很无辜。

　　老总裁要财报，总不能不给吧？

　　要怪……

　　只能怪她这个二把手没有把好关。

　　诚然，创新是必要的。

　　但创新无极限有些过分了。

　　总得有个度。

　　自己也是被洗脑了。

　　无人机战略是有东西，但没有必要赌上集团的前途去搞。

　　这些天顺风的人都上头了。

　　“亡羊补牢，希望为时未晚吧。”

　　“得想办法和陈晨聊一下，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沈欣在办公室反省了一个中午，得出了结论。

　　好巧不巧。

　　下午两点，陈晨带着魏修来到了顺风。

　　“沈总，你俩还是第一次见面过，给你介绍一下，飞牛智控的魏总。”

　　沈欣心不在焉的握握手。

　　灵魂仿佛被抽走了一般。

　　陈晨也没有过多在意，沈欣本来就是这样，脸部肌基本都是下垂的，上扬的时候很少。

　　但魏修有些心惊。

　　为了这次汇报工作，他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把发型梳成了大人模样。

　　没想到。

　　顺风的副总脸会这么臭。

　　陈晨跟着沈欣走进办公室：“沈总，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什么？”沈欣充满了警惕。

　　“我们研究之后对三段式网络打了两个补丁。”

　　陈晨将公文包放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细细的解释。

　　“考虑到网络的覆盖率，我们最新提出了两项计划。”

　　“第一，建立末端蜂巢式无人基站，拓展配送覆盖面。”

　　“第二，开展外骨骼套件研发，赋能末端陆基配送能力。”

　　沈欣立刻打住：“所以用普通话说——得加钱，对吧？”

　　沈欣可太懂了。

　　陈晨一张嘴，无论后面跟什么话，都不重要。

　　最后的结论一定是要钱。

　　陈晨完全领会了卫筱“放开手脚”的会议精神，干脆不装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加不了一点。”沈欣直接拒绝。

　　陈晨沉默半秒：“你做不了主是吧？那我找卫总。”

　　“你找谁都没用。”

　　沈欣干脆直接谈在了椅子上，一脸失魂落魄：“卫总去首都了。”

　　“那我等她回来。”

　　“不一定回得来……”

　　听到这话。

　　陈晨突然紧张了起来：“卧槽，坠机了？”

　　沈欣的语气。

　　再综合她这个态度。

　　陈晨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你能不能盼点好？”沈欣气的不行。“卫总去家里述职了。”

　　陈晨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那你说的那么吓人。”

　　沈欣只是摇摇头。

　　一般人确实无法理解那通电话的含金量。

　　她可是和老总裁和大卫总共事过的。

　　也是亲耳听到电话内容的。

　　电话里大卫总的语气已经是顶级吓人了。

　　沈欣伸手从抽屉里拿出财报，递给陈晨。

　　“这是我们刚出炉的财报，热乎着呢。”

　　“大卫总和老总裁都看到了这份财报。”

　　“你自己寻思，吓不吓人？”

　　陈晨接过报表，粗略看了两眼，眼神里充满了不理解。

　　“两个问题。”

　　“第一，大卫总和老总裁是谁？”

　　沈欣撇嘴：“卫总的亲爹和亲姐，华卫集团是家族企业你不知道。”

　　陈晨点头：“我知道，我以为卫筱是家族老大，上次看她刚卫鸯挺勇的。”

　　“……”

　　“第二，你们这财报不是挺好的吗？很健康，和你们一比我们是残疾人。”

　　陈晨看完财报，第一反应是馋。

　　无论是营收还是现金流、毛利率还是商誉……

　　都是晨盾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步。

　　不得不说。

　　做快递真好。

　　那些大馋丫头的钱真好挣。

　　啥也不干，就搁家收快递。

　　沈欣拿过报表，没好气道：“自打我入职那年起，我就没见过这么垃圾的财报。”

　　“啧啧啧……我特么入错行了。”

　　陈晨心说你能不能不凡尔赛了？

　　有一说一。

　　就这种盈利能力，放在制造业，属于祖坟冒青烟了。

　　自己起早贪黑，辛辛苦苦。

　　勉强保证亏损不超过承受范围。

　　人家送个快递，离亏损线十万八千里远，就已经嗷嗷叫了。

　　看陈晨理解不了顺风的痛。

　　沈欣只能挑明了说。

　　“过去这段时间，研发费用巨额超支。”

　　“卫总因为这个事儿被叫去首都述职。”

　　“而且是面对亲姐和亲爹的质询。”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晨懵懂摇头，试探道：“意味着一家团圆？天伦之乐？”

　　“屁啊！意味着男女混合双打！”

　　“嗷……那没事，打完我再来汇报这个好消息。”

　　沈欣眼神一僵。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打完你还能见得着卫筱？

　　甚至沈欣觉得自己以后就能不能见到卫筱都是个问题。

　　“不能理解是吧？你这么想。”

　　“你父母给了你五十块，让你去买练习册。”

　　“你转头就充进了网吧。”

　　“你觉得父母还会让你沾钱吗？”

　　陈晨秒懂：“我凑！这么严重？”

　　“你以为呢？”沈欣无语的一批。

　　“过去这些日子，顺风研发投入过剩，但项目你清楚，一时半会儿都见不到收益。”

　　“我害怕老总裁和大卫总收了卫总的权力。”

　　“到那个时候，你别说加钱了，原本的方案都有可能推翻。”

　　陈晨的头摇的想拨浪鼓似的：“那可不行，你们签了合同的。”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好家伙。

　　三大摊铺开了。

　　该花的钱也花了。

　　这个时候你跟我说金主爸爸换人。

　　还不如直接掐死我。

　　陈晨思虑半晌，有点坐不住了：“你给我个地址，我去首都，亲自游说。”

　　“你可别了。”沈欣满脸都写着拒绝。“你去只能是火上浇油。”

　　共事这么多天。

　　沈欣自觉还是了解陈晨的。

　　他的嘴确实有点东西，但仅限于要钱方面。

　　这个时候他去首都，走进家门，嗷嗷喊着要加钱，非得被人放狗咬出来。

　　可陈晨的态度很坚决：“我不是空手来的，我真有好消息，地址发我，我现在买票。”

　　话说完。

　　陈晨伸手招呼魏修，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办公室。

　　沈欣无奈的撇嘴，掏出手机打字，美甲不断撞击屏幕，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她将地址私发给了陈晨。

　　但她没有抱任何希望。

　　陈晨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收到了信息，粗看一眼就将聊天记录收藏。

　　魏修有些不明白了：“陈总，我也去首都吗？”

　　“当然，你就是好消息本体。”

　　“我可不可以不去？看那位沈总脸色，情况好像不太好……”魏修还是有些自卑。

　　可陈晨挥挥手让他放心：“沈总就那样，可能是更年期提前了。”

　　正说话间。

　　陈晨收到了张明瑞的消息。

　　“飞牛智控跟你有关系吧？”

　　陈晨看到消息，心里早有准备：“可以有。”

　　“有个涉外贸易的事情，别的部门找到我了，需要详细了解，方便视频吗？”

　　陈晨的打字速度很快：“不方便，但四小时后可以在首都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