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总，你别走啊，咱还没聊完呢。”

　　珠江会展中心。

　　孙长兴快步追上前，将韩志鹏拦在了角落里。

　　他们俩刚刚参加完航空航天论坛，都是作为受邀嘉宾出席。

　　好不容易逮到代表西飞出席的韩志鹏，孙长兴憋着一肚子的话，想和他多聊几句。

　　尤其是双尾蝎外贸出口的事情。

　　孙长兴从出了会议室就一直念叨。

　　韩志鹏也有些不耐烦：“知道了，我会上心的，现在双尾蝎的产能充沛，出口搞点外汇我也是同意的，没什么问题。”

　　“那说好了，如果上级同意，就借着你们的手往外倒腾。”孙长兴想要一句准话。

　　“说话咋那么寒碜了，倒腾可还行？”

　　孙长兴嘿嘿一笑：“这不是牛夫人嘛，没以前那么稀罕了。”

　　随着双尾蝎逐渐的深入一线部队。

　　产能和改型方面的工作也进入尾声。

　　孙长兴审美疲劳了。

　　“你是真阔气啊老孙，这才多长时间就牛夫人？以前伱们论证三处是逮着飞机往死里薅的。”

　　“时代不一样了，我当回土豪不行吗？”

　　韩志鹏会心一笑。

　　他知道最近论证三处日子过的滋润。

　　最近又拿出一个新方案，还得到上级的大力认可。

　　孙长兴作为一把手，飘一点也是应该的。

　　“外贸的事情我和你保持统一步调，随时沟通，先走了。”

　　做出承诺之后，韩志鹏着急往外走。

　　可他往哪个方向移动，孙长兴就挡在那个方向。

　　“先别着急，我再打听点事情，水分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闻言。

　　韩志鹏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还有点不耐烦：“老孙，你是老空军了，怎么还不知道纪律呢？”

　　水分子。

　　H2O。

　　航空人都知道代表着什么。

　　别说孙长兴这个老空军了，就算是普通的军迷，都在翘首以盼。

　　每次有水分子消息披露，都会在业内掀起轩然大波。

　　如果是带着图片的消息，那就算是军迷圈子里过年了。

　　因为不是自己单位的项目，孙长兴掌握的具体信息非常少。

　　所以只要逮住韩志鹏，他永远绕不过这个话题。

　　“你就在纪律框架之内给我透露一点么，比如说时间点之类的，今年航展能有消息吗？”

　　“没戏。”韩志鹏斩钉截铁。

　　“还没戏？等了一年又一年，怎么会这么慢？”

　　韩志鹏心情特别郁闷。

　　其实本来事情很顺利，去年就准备放出一些消息了。

　　但奈何出了黑天鹅事件。

　　而且这件事和孙长兴的论证三处有一定的关系。

　　他幽怨的看着孙长兴：“还不是拜你所赐？”

　　“别泼脏水嗷，我连这架飞机的具体工程代号都不清楚。”

　　韩志鹏看四下无人，掏出了自己的烟递给孙长兴一根。

　　说话也逐渐阴阳怪气了起来。

　　“本来工程走的还不错，预计今年能亮个相啥的。”

　　“但咱也没想到，有家老六单位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吸波涂层。”

　　“这么一搞，我们的工程还得回炉。”

　　“老孙，你猜这家单位是谁？”

　　孙长兴：……

　　这还用猜吗？

　　韩志鹏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了。

　　“不是，那玩意儿还真比你们的现行方案先进啊？”

　　韩志鹏点点头：“成品和我们的现行方案性能差不多，但人家启光那边是搞企业的，全都是量产的技术。”

　　“生产环节要比我们的效率高。”

　　“稍微优化一下，能搞出性能更高的代替品。”

　　一言至此，孙长兴满意的点点头：“那你请功的时候别忘了加上我的名字。”

　　正说话间。

　　后方一位军官走了过来。

　　“二位，别抽了，谢主任请你们过去一趟。”

　　二人嘴上答应马上去，但手中的香烟都舍不得放下，直到燃烧到烟屁股，二人一同把烟头扔在垃圾桶里。

　　二楼的谢东奎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刚准备再派人去催，才看到二人姗姗来迟。

　　“可算来了，我都准备给你俩挂失踪人口了。”

　　孙长兴厚着脸皮：“主任，这不是忙着应付外宾嘛……”

　　“少来，我在窗户里看见你俩抽烟来着。”

　　说话间。

　　谢东奎掏出了自己的烟扔在了桌子上。

　　“怎么？难道我的烟有毒？”

　　俩人心里绷着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些。

　　看谢主任轻松的样子，要谈的事情应该不是很紧要。

　　孙长兴拿起烟包，自然而然的抽出一根，韩志鹏看了直摇头。

　　瘾真大啊。

　　“你们单位是不是医保交的多，你着急花？肺不要了？”

　　“哪里的话，这叫为国防做贡献。”

　　听着俩人拌嘴，谢东奎微微一笑：“你对国防做的贡献不小了，不在这一根两根的。”

　　“你抽你的。”

　　“我有个事儿想征求下你们的意见。”

　　韩志鹏：“航展的事儿？”

　　“对，今年航展的筹备工作小组定下来了，我是副组长，负责飞行器这块。”

　　孙长兴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

　　现在距离航展还有小半年的样子。

　　不过。

　　航展的筹备小组成立倒是一年比一年早了。

　　这倒也正常。

　　起初珠江航展只是性质单一的航天展会，国际化程度也不高。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

　　珠江航展的规格一年比一年高，涵盖面也越来越广。

　　直至现在，珠江航展已经成为了集贸易性、专业性、观赏性为一体大型防务展。

　　代表当今装备防务的先进科技主流，是世界五大最具国际影响力的装备展会之一。

　　“其实你们也能感觉到，最近几年装备领域的宣传风向转变的很明显。”

　　“上面在提名我这个副组长的时候，明确提出了要求。”

　　“今年在空军装备方面，要体现这种风向。”

　　孙长兴明知顾问：“我们原来是什么风向？”

　　“去年空军向全国人民拜年的视频看了吗？”

　　“看了啊。”

　　“背景是什么？”

　　韩志鹏抢答道：“运5。”

　　谢东奎觉得有些好笑：“这玩意儿服役年限比我还大三岁，我不信你俩不知道咱们以前军宣什么风向？。”

　　俩人没心没肺的笑着。

　　拜年视频拍的越心酸，他们越是觉得好笑。

　　以前是真穷，现在是装穷。

　　以前奉行韬晦战略。

　　总是把好东西新东西藏着掖着。

　　这样也没什么问题，至少能隐藏自己的实力，悄悄摸摸的图发展。

　　但是后来。

　　随着体量越来越大，有些东西想韬也韬不住。

　　这就好比一个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二百斤，浑身筋肉的人戴着拳击手套，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武功一样。

　　根本没有人会信。

　　谢东奎坐了下来，细声慢语的传达上级精神。

　　“总体上，这次航展要展现一些空军的风采。”

　　“除了不能露底牌之外。”

　　“该有的实力和精神面貌要出来，起到震慑作用。”

　　“战忽改战恐呗？”孙长兴脱口而出。

　　虽然装备口的人从没见过类似的文件。

　　但这种风向的转变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于无声处听惊雷。

　　“呃……”

　　谢东奎考虑少许。

　　他觉得这个描述不是那么的规范，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代替。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现在考虑的是怎样安排，才能体现所谓战恐的效果。”

　　“你们知道的，这里头有个度的问题。”

　　“不能露的太过分，但又不能不露。”

　　韩志鹏目光闪躲。

　　这种问题说小了是细节执行，说大了是哲学问题。

　　既要……又要……

　　搞不好是给自己挖个坑。

　　但孙长兴就不一样了，他夹着烟，目光空洞，显然是在打算盘。

　　“长兴，我看你有话说。”

　　“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说吧，这次谈话算是我们聊天，没有记录，也没有锅。”

　　孙长兴点点头，把烟杵灭：“让晨盾去呗。”

　　“嗯？”

　　另外俩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韩志鹏，他没有跟上孙长兴的脑回路：“双尾蝎的晨盾？”

　　“对啊。”

　　“他们能行吗？”韩志鹏的第一反应是怀疑。

　　历届的参展厂商全都是航空工业复合体。

　　无论是国内国外，都是巨无霸龙头的体量。

　　民营企业有过一点，但大多都存在于民航板块。

　　“你说他们有东西吧，他们确实有，但是有的不多，难道要把他们压箱底的装备全拿出来？”

　　“毕竟是航展，而且要起到恐的作用。”

　　“作为参展企业，你不得各个维度都有展示？”

　　“什么中近远，什么攻击保障运输，什么科技规模创新，不得都有？”

　　韩志鹏不是觉得晨盾不好。

　　他只是觉得晨盾作为一家民营企业，承担这个任务过于重了。

　　一言至此。

　　谢东奎的目光凝重了一些。

　　他一直没有发表意见，是因为他在思考。

　　他并没顺着韩志鹏的思路去看待问题，而是另辟蹊径。

　　“韩总考虑问题太实际了。”

　　韩志鹏不解：“主任请赐教。”

　　“咱们说的是‘恐’这件事，真的能恐吓，假的就不能恐吓吗？”

　　“嘶……主任的意思是？”

　　谢东奎越想越明白：“就让晨盾去。”

　　“不一定要掏出他们的量产机。”

　　“只让他们把最先进的概念拿出来，模型机也行。”

　　“他不就恐了吗？”

　　一言至此。

　　韩志鹏的思路彻底打开。

　　“对吼！”

　　“而且晨盾本身作为民营企业，出现在展会上，就是‘恐’这个字的表现。”

　　“能强有力的宣告国防工业的整体进步。”

　　三人的彻底处于同一个频道上。

　　越是往下研究，越是觉得这个方法靠谱。

　　让晨盾使出浑身解数，除了手里的核心技术之外，其他所有最先进的想法都拿到展会上去。

　　不管是模型机，还是技术构想。

　　越夸张，越跳跃，就越要拿上去。

　　反正是画饼，牛皮往大了吹，可能效果还好一点。

　　最重要的是。

　　晨盾有这个能力。

　　如果是一家初创公司，百十人的规模，手下一款量产机都没有。

　　即便他们说自己能造出普通的螺旋桨机，信的人也不多。

　　可这是晨盾。

　　这是已经为部队提供了优秀可靠机型的公司。

　　以他们的实力，就算对外宣称说准备搞高超音速战机，也会有人信。

　　恐吓的效果就已经达到了。

　　是不是真的有也就不重要了。

　　……

　　就在三人正在合计的时候。

　　张明瑞走进了屋子，看到三位领导都在。

　　他立刻连连道歉：“抱歉，不知道您三位有事，我等会再来。”

　　同时他还向直系领导孙长兴使眼色。

　　谢东奎抓到了这个细节，觉得有幺蛾子，出声留下了张明瑞。

　　“怎么，你们论证三处还有什么业务不能让我知道吗？”

　　张明瑞眼看露馅，慌忙找补。

　　孙长兴看他慌不择路的样子，也猜出了张明瑞要说什么。

　　无非是晨盾的事情。

　　“算了，有什么当着谢主任说，都是一家人。”

　　虽然孙长兴许可了，但张明瑞还是有些犹豫。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等您忙完……”

　　“现在说！”

　　张明瑞没办法，只能肃立：“是！报告首长，我发现了三篮鸡蛋！”

　　下一秒，三位领导齐刷刷的抬起头。

　　完全听不懂。

　　张明瑞立刻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文件，双手奉上。

　　“晨盾承接了顺风的新项目。”

　　“一次性研制三架飞机，还是服务于顺风无人化的战略。”

　　“这次他们还提起了三个篮子战略，声称要把鸡蛋放在三个篮子里。”

　　“这里是具体的项目计划。”

　　孙长兴接过文件，心里已经憋不住笑了，和其他两位领导一同趴在桌子上研究。

　　看到一半，他挑眉看向谢东奎：“主任，我说什么来着？”

　　“以陈晨的性格。”

　　“只要扣着双尾蝎不给。”

　　“他高低能给你弄出来更好的。”

　　谢东奎看着面前的文件，表情也有点绷不住。

　　这都不能算计划了。

　　这已经细致到生产方案上了。

　　“晨盾就没有一点瓶颈的吗？”

　　三人之中。

　　只有韩志鹏看的无比认真。

　　从飞机的构型到用途，从飞控到动力……

　　他站在技术的角度事无巨细的分析了一遍。

　　也是三人里得出结论最晚的一个。

　　“不是……”

　　“远端高速机……”

　　“中端运载机……”

　　“近端倾转机……”

　　“打击、运载、侦查……”

　　“他总不能全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