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队要在凡尔登城外待多久,菲斯克估计再待上一周时间,大王的后续主力军就将抵达梅茨的西部平原区。
至于大王主力是否立刻动身翻越杜奥蒙山,其中还有一些变数。
哪啦是对于罗斯骑兵而言,他们的行动速度也太快了。自兄弟们离开特里尔大营,到现在为止大家的生活就是行军、夜里睡觉、作战的循环。
尤其是最后的作战!
兄弟们在过去的一周始终在高强度的探索性前进,最后在凡尔登城外发动强袭大战,事后证明了罗斯骑兵就是在以少敌多且取得奇胜。
骑兵队的作战素质明显比敌人高,且敌军意外的疏于防备,以突袭对睡觉、以体力充沛对饿肚子、以有甲对普遍没时间穿甲,若是这样能失败就有鬼了。
事后固然得到如此结论,然而菲斯克下令过了山口便发动强袭,罗斯军义无反顾面对这些风险。
一番大战后罗斯骑兵们人与战马都非常疲惫,浑身的劳累积攒在一起,它可不是一天的懒觉就能消解掉的。
而且大军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才休整一天就勒令全队兵马恢复之前的状态,一样是一种奢望。
他们要休息的是身体与精神,由于短时间作战间高强度射箭,大量战士胳膊、手指酸痛,若是这些肢体未修养好,下一步的作战其实力可要打折扣。
菲斯克意外于那些尸体堵塞了马斯河,尸体苟住河坝本身就极为罕
见,而它成了事实。由此特殊的河坝堵水造就出的巨大堰塞湖,涨起的河水浸润之前的草地,其深度固然有限,实则骑兵可以轻易趟水于之前发草地、待播种农田,就是再浸润一下到处都是烂泥潭了。
本身在每年夏季,阿尔卑斯山与临近的孚日山脉下上一场大雨,就会导致附近所有小河大量涨水。
大量溪流注入马斯河,这条河就会泛滥。夏季洪水冲毁一些河畔农田,茁壮成长的燕麦化为乌有也不稀奇。
然而因堰塞湖导致河面宽度至少扩张了十倍就太离奇了,因为它不只是宽,其纵深也极长。
菲斯克估计到持续扩张的堰塞湖,它的宽度将达到「一箭之地」。时间逐渐到了这天下午,堰塞湖似乎逼近了它的极限。
河水就要漫过桥梁,而在桥的两侧,本该是干燥土地的地方,如今就只能淌水强行通过。
河水至少漫过了脚踝,若非三座木桥都有轻度拱形的结构,河水也一定漫过桥面。
突然间,人们可以听到清脆的水流声。
仔细去看,就能看到河水正从那死尸构成的水坝上留下,如此竟然形成了瀑布。
堰塞湖的存在使得罗斯骑兵也要评估一下现在的营地是否可靠,倘若继续涨水,营地陷入泥淖就太难受了。
菲斯克意识到这个堰塞湖也有好处,那就是它在上游形成一大片泥塘,虽不至于令敌人无法通行,至少可以保证敌人意欲前往
凡尔登,要么硬生生踩着泥浆而来,要么就是组织船队赶来。
勃艮第人还能组织庞大的内河船队?他们若反攻,还是老老实实踩泥巴吧。
它的存在也实在挡住了罗斯骑兵的南下之路,同样也挡住了可能的勃艮第骑兵的反击。
至于未来……到时候把堵桥的死尸全部推开,或是把桥梁也拆毁,堰塞湖也将迅速消失。被水泡过的荒草地,它经过暴晒很快恢复干燥,等罗斯大军抵达,也不耽误大军南下作战。
菲斯克想得很好,他也清醒于军营出于地势较高处。
他不得不「感谢」勃艮第人的先头部队选了一个极好的营地,现在这座村子飘扬着罗斯旗帜,住在其中的罗斯骑兵并不担
心被淹。
菲斯克给全军放假三天,兄弟们的任务就是休整。
就以营地中那挂得最高的旗帜为中心,以东南西北角的旗帜为边界,主要人员在这个范围内做什么事都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站在凡尔登城墙上的主教海尔杜因看到了五面旗帜。
罗斯骑兵不可能犯战败者的错误,维埃纳男爵傲慢得懒得设防落得战败,罗斯骑兵现在固然有着突然形成的堰塞湖做屏障,一批骑兵仍被要求担任巡逻队。
因为,菲斯克注意到西部地区的山丘较为疏散,其中一定有大量的山口可供大军通行。
军队需要提防神秘敌人从西方突击。
为公平起见,多个三十人队轮岗巡逻。奉命巡逻
的队伍再分成三小队,轻装行动闲庭若步,确保敌人反击部队一旦出现身影,立刻吹响代表作战警报的号角。
如此一来,刚刚下了石墙的主教哈尔杜因,当即被巡逻的骑兵俘虏了。
已经没时间思考为何野蛮人会说拉丁语,没时间欣赏这群人完全有别于勃艮第、法兰克骑兵的装束。
主教与随从被严密监控,一行人带着礼物被武装护送着,走向那基本淹没于水中的木桥。
已经顾不得泥泞,主教的皮靴踩在泥浆中,他的靴子迅速灌满水,袍子也迅速潮湿。
他顾不得这种痛苦,因为下一秒就看到了心碎震惊的一幕,当即愣在泥浆中,呆若不鸡又开始发抖。
「蠢货们快走!」罗斯骑兵战士粗俗的催促道。
主教毫不生气,他猛的扭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桥墩里怎么都是人的脸?!你们居然把死者都扔到这里!真是魔鬼的行为!」
「别废话,快走!」
干脆有战士拔剑威胁,这才逼得已经惊恐心悸的主教,艰难地站在昔日再熟悉不过的木桥上。
这边的骚动已经引得休整的战士们注意,很多忙着烤驴肉的战士起身,悠哉悠哉地向木桥与堰塞湖方向走去。
得到部下的汇报,只想安静躺着的菲斯克,一时间也懒得把板甲衣套上,随即把剑挂在皮带上,随手抓来自己插着羽毛的铁皮盔扣在头上,也不捆裹脚布,双脚踏进皮靴,如此吊儿
郎当的走出自己的宿舍。
松懈下来的菲斯克似乎过于悠哉了,由于布洛迪和他的亲信正聚在一起烤驴肉,也就率先接待起一小撮不速之客。
超过一百名看热闹的战士凑过来,他们绝大多数没穿戴甲衣,甚至蓝纹罩衣也没穿。
其实是大量洗净血污的板甲衣、罩衣正在晾晒,它们挂得到处都是。
于是袒露金色胸毛的年轻罗斯战士,他们大大咧咧来看热闹也不稀奇。
也恰是如此,主教哈尔杜因看清楚这群野蛮人的内在,他不得不惊叹于很多有些稚嫩的面孔,居然有这酷似石头的壮硕肌肉,那胳膊之强壮简直如大腿,似乎很多人都是大力士。
这与他所知的农民士兵完全不同。胳膊纤细、胸膛肋骨可见,如此瘦弱之人,与这些北方战士徒手搏斗必然占下风,若是那群武器搏杀,谁赢谁败不战自明。
海尔杜因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军队,还听到他们说着奇怪的语言,不过某些话语的语气、短句,让这位五十九岁高领的老主教有一种熟悉感。
「这里还能有斯拉夫人?」他心里打鼓。
战士们干脆将这些一腿泥巴的教士团团围住,黑袍教士兄弟们见得太多了,兄弟们的眼神都注意到其带来的两个小皮箱,用故乡的语言探讨起里面放的是金币还是银币。
终于,布洛迪先行一步,他驱散了看热闹的兄弟们,
再上下打量一番浑身泥巴的教士。
他掐
着腰趾高气昂的以拉丁语质问:「你?来自凡尔登的教士?」
「骑士!你是这支强大军队的……指挥官?」
「我可不是骑士,我还没有爵位。」布洛迪很高兴彼此可以用拉丁语交流,他索性试探性问道:「你居然还带着高帽子。你是凡尔登主教?」
「是我。我是……」意识到自己现在很难堪,主教抖了抖布袍,还将帽子扶正,郑重说明自己的尊贵身份。
海尔杜因的介绍很长,什么被查理曼看中、得到虔诚者路易认命、罗马教宗支持……
可是,这一切与罗斯王国有什么关系?
布洛迪没有等太久,菲斯克握着剑柄大步流星走来,此刻所有休息中的战士们很高兴迎来这么个乐子,几乎所有人都凑过来,不少人为了看清凡尔登城来客的情况还骑上了马。
「大哥,你终于来了。」见菲斯克挤过人群,布洛迪平静地扭头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教士……」菲斯克眼珠子一转,他立刻换了口气,再问及一番教士的身份。
无奈,海尔杜因估计来者是军队真正的指挥官,他又是一番荣冗长的自我介绍。
「停!」菲斯克呵斥闭嘴,「你是凡尔登主教?你自称叫做海尔杜因是吧?所以,你这个家伙不劳我们攻城,就亲自城和我们谈判了?」
「是……是!」海尔杜因嘴唇颤抖了一番,才勉强肯定。
「嗬!你这个蠢人,就像是一只大肥羊,主
动钻进狼群。怎么?你是打算与狼群谈谈,如何请求我们撤军?」菲斯克口气之傲慢,仿佛下一秒就是拔剑将剑刃抵在老家伙脖子上。
海尔杜因实在没想到,敌方的指挥官如此痛快,如此看清了自己谋划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准备的一番话术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人家到底是野蛮人,已经狂到对查理曼、对教宗都是蔑视。
倒是对方已经明示了,他们懂得谈判,也可以接受某种谈判结果。
能谈,就能拖时间、就能花钱买和平,总比二话不说直接滥杀要好。
菲斯克考虑到这个男人或许对罗斯军主力非常重要,有关凡尔登城已经周边地区的情况,也可基于这老教士的嘴获悉呢。
不过他可没有心思非常和善的与这家伙交谈,一如他调侃所言:一只肥羊居然钻进狼群谈条件。
「来人呐!」菲斯克易一声令下:「把这些教士全部抓获!全部捆起来塞进木屋,还有他们带着的东西,全部拿下。」
围观的战士们早就摩拳擦掌,于是上下其手,连带着老主教的黑袍子都被扒掉,露出里面缝着大量紫色布条和金饰的衬衣。
菲斯克眼疾手快,亲自薅了主教的帽子。
最后,凡是下城的教士,都像是被剪了毛后的羊,主教海尔杜因现在已经无所谓体面与否,他以拉丁语发出诅咒「你们必在地狱里被烈火焚烧」,接着被麻绳捆住嘴,整个人被捆着手,被
粗鲁推搡到一间小木屋。
至于他们遗留的两个木箱,再被撬开后展现出里面满登登的银币。
吃过见过的罗斯骑兵们可不会因为这点钱就见财眼开,由此倒是可以估计到,大门紧闭一副老乌龟模样的凡尔登城,万一里面有一座银币堆砌的小丘呢?
「啊?看来凡尔登里有大量财富。兄弟们,这些钱财是意外之喜!大王赐予我自***力,这些钱我们分了!」菲斯克俯视皮箱有感而发,做出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决定。
听得老大如此宣言,兄弟们高兴得高声怪叫、哈哈大笑。
几乎一瞬间,两
个小皮箱内的银币被分享,每个战士哪怕只是分得两枚而已。连带着之前回去报信的兄弟,他们的那一份儿,菲斯克也留下来自己控制,声称只是暂为代管。
菲斯克与布洛迪也不贪,普通战士拿两枚,自己也绝不多拿,突出得就是一个绝对公平。
深谙过去部族文化的菲斯克很清楚这么干的意义,兄弟们目前是孤军作战,干得尽是刀口舔血的战斗,若是轻伤自己忍着,若是重伤,能被同伴补刀得一个痛快都算幸运。
当下,公平分配战利品是维持士气的优选方案。
再者,菲斯克已经有了四个妻子,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家族的财富已经非常充裕,这点钱财根本不会引诱他贪墨。
夕阳下,他看看手里的主教高帽,不由得欣然一笑。
凡尔登主教说不定就
是城市的实际控制者,把他扣住说不定凡尔登直接就崩了,如此一来,自己可以将已经投降的凡尔登城,连带城内的金钱、粮食、牲口等等献给罗斯王,还能告诉大王——我们没有人牺牲就获得凡尔登之战的胜利。
菲斯克更喜欢得到这种胜利荣誉,而非手里沉甸甸的黄金白银。
一如他在十多年前,还是小孩时的菲斯克,对彼时首领独子的留里克的誓言——我是你的剑。
罗斯骑兵第一第二队,就像是对空抛射的箭,他们与大部队的距离已经太远了。
菲斯克并非故意怠慢教士,他对教士们其实是公平的,哪怕是罗马教宗站在自己面前,立马上去踢上几脚,再把教宗更华丽的帽子、袍子扒掉。没有直接杀了凡尔登的这几位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站在城墙上的人们,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主教大人被野蛮人俘虏、扒掉布袍,尤其看到主教大人的帽子也被恶意摘掉。
果然野蛮人不可信,与他们谈判分明是一种错误!
主教大人被捆起来推推搡搡得消失在村庄建筑中,恐怕大人已经被谋杀了。
主教恐怕成了殉道者,其他人呢?
凡尔登城陷入彻头彻尾的绝望。
男人垂头丧气,女人蜷缩一团哭干了眼泪,也许只有一些过于年幼的孩子,因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呆呆的在父母身边走来走去。
现在的凡尔登城几乎等同于其中的圣母大教堂
,主教大人生死未卜,剩下的教士当即没了主心骨。哪怕主教海尔杜因为自己万一遇害备齐了方案,当下级教士真的看到主教大人疑似遇害,从未经历大事件的他们立刻懵了,所有预案都成了废纸。
凡尔登城,时间恍若停止了。
没有人想着守卫城市,但堵塞城门洞的杂物、禁闭的门闩入故,罗斯人要想进城仍要强攻石墙与大门。
如此以来城内民众也不愿主动投降,他们完全没人组织,就算有人进入教堂祈求得到教士的指引,教士群体自身陷入停摆,再无一人哪怕给予无助民众一丁点言语慰藉。
城内民众什么都不做,唯有饥饿感驱使着身体,去做本能的进食反应。
事实上倘若菲斯克现在快速砍伐一棵大树,将之凑合着改为可攀爬梯子,一组士兵顺着树干爬上城头,凡尔登城也就顺利占领了。
菲斯克不知城内民心崩溃的事实,他以过去的作战为参考,心想着擒拿了对方一个大人物,剩下的家伙们为了求生也会狗急跳墙誓死抵抗。
一定有很多人看到罗斯军俘虏了主教,他们会因为愤怒一时间同仇敌忾。
由愤怒煽起的士气,会随着时间发酵而消解,就算要想办法攻城,最好的时间一定不是现在。
因为诸多原因,菲斯克只是下令擒拿、监禁凡
尔登主教海尔度因,至于攻城……
攻城是一定要做的,突破口不在于禁闭的大门与石墙,
而是在于被擒拿的家伙。
菲斯克决定在夜里亲自去试一试,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得命令海尔度因携凡尔登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