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继续道:“知道贫道是怎么抓到你的吗?”
“靠算卦啊,贫道拿到了你的头发,算出你的位置,这才拿住你的,”潘筠站直,垂眸低语,颇有神性的道:“贫道算卦极准,今日免费送你一卦,你下一世就是阉猪,十世轮回之后做十世草木,再转世为人时还要再做十世太监才能抵消你今生的罪孽。”
花不柳瞪大双眼,一动不动。
推官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动静,就看向仵作。
仵作上去看了一眼后道:“他被气死了。”
潘筠就掐手念道:“福生无量天尊,这淫贼还是气性太小,不过说了两句实话,竟然就受不了了。”
推官合上笔录,递还给文书,冷声道:“你气死的,这通缉犯算死口,死的悬赏金额是多少?”
周捕头:“六十两。”
潘筠不高兴了,叫道:“怎么能这么算呢?我拎进府衙的时候是活的,你们都拿到口供了,他是在你们审问过程中死的,干我什么事?”
推官就掀起眼皮看她,冷淡的道:“就算死口,你爱要不要。”
“你!”
推官转身就走。
潘筠就要去拦住他讲道理,被周捕头一把拉住,小声道:“你这道士怎的这么憨?民不与官斗你没听说过吗?”
潘筠瞥了他一眼后道:“意思是说你们当官的天下第一,不讲规矩了呗?你们就没怕的?”
一旁的仵作哼哼道:“当官的除了怕更大的官和皇帝外,还怕什么?你这娃娃一看就是初出江湖,不懂规矩。”
“你指着衙门的悬赏过日子,赚了钱不得分人家一些?”
周捕头回头瞪仵作,“您少说两句吧,王推官不是那样的人。”
仵作哼了一声。
潘筠也哼了一声,“那当官的还指着我们给他刷政绩呢,怎么他不把手上的功劳分给我一些?”
“周捕头,贫道话放这儿了,你们这次要是不给我按活口算钱,我就把抓到的每一个人犯都拧下脑袋,拿着脑袋来算死口的钱,贫道说到做到!”
周捕头:……
如果销案的通缉犯全是人头,那政绩上就太难看了。
周捕头虚虚点了点潘筠的额头,转身离开。
他去找推官,将潘筠的话转述给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推官,这孩子年少,正是不服管教的时候,偏武功又高强,她能抓住花不柳,就一定能抓住其他凶犯,她也是真敢全给我们交人头的主,您看……”
王推官眉头微皱,脸色不好看,“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从前江湖上并没有听过她的名号。”
周捕头低声道:“推官可记得前不久福建泉州的灭寇案?”
王推官惊讶,“潘?潘三竹?她们是同一个人?”
周捕头颔首道:“推官,这有才之人都傲气,何况她还小小年纪有此武功和功劳,若我是她,怕是会更傲气……”
对这样的人,硬碰硬对他们没好处。
潘筠可以闹得天翻地覆,她是个道士,江湖中人,来去随风,可以自由自在,但他们这些人不行。
官场,是权势,也是束缚。
王推官沉默片刻后轻笑道:“给她按活口结算吧,以后她来,都给她按规定结算。”
王推官虽然带笑,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冷,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大家互相试探一番可以压下她的底线,没想到,看似年纪小,却是个刺头。
他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周捕头应了下来,拿着推官给的单子,领潘筠去领活口的钱——八十两!
账房看到潘筠年纪这么小,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卷东西来算。
潘筠扫了一眼后道:“我只接受白银,兑换同价的铜钱也可以,不要银票,也不要宝钞!”
笑话,现在宝钞还能称之为钱吗?
那就是一堆废纸!
潘筠忍不住了,当着账房的面就问周捕头,“周捕头,我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账房尴尬不已。
周捕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潘筠道:“你看上去很不好惹。”
“就是啊,”潘筠大声道:“我看上去这么不好惹,怎么大家还是想着欺负我?难道我看上去很无知吗?”
潘筠手捏着桌角,咔嚓一声生生掰下来一块桌角,当着账房的面揉碎掰下来的木块,“我都能抓一个采花大盗,大家为什么会觉得我好欺负啊~~”
账房算银子的速度加快了,他连忙抱出八块银锭,一下没抱稳,噼里啪啦的摔在桌子上。
潘筠和周捕头一起看过去,账房连忙道:“一锭十两,这是八十两,全是官银,质量好的很,少侠可以验一验。”
潘筠就伸手拿过银锭,拇指轻轻一按,就在银锭的侧面按下一个拇指印。
她满意的点头道:“是好银子。”
她拿着桌上的银子就往袖子里塞,其实是丢到了灵境空间里。
塞完以后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账房就颤颤巍巍的递出一张单子。
周捕头替他在单子上点了点道:“签名。”
潘筠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签名还回去,“周捕头,还有没有别的悬赏凶犯?”
周捕头看了她一眼后道:“我以为你都了如指掌了。”
潘筠只当听不懂他的意有所指,道:“你们又没贴出新的公告,话说,之前被揭的榜,一直没被抓到的,就应该重新贴出来,让有能力的人上。”
周捕头看了她一会儿后点头,“我会和大人们建议,重新整理,把没抓到的人重新贴一份的。”
潘筠心满意足的兜着银子要离开,周捕头叫住她道:“府城通缉的人犯有数,价钱也不高,你要有心,可以看看全国通缉的单子,那价钱才高呢。”
潘筠立即回身,“衙门有现成的单子吗?”
“有。”周捕头带她去刑房,从里面抓出十多张单子给她,“你都看看吧,我知道你记性好,全都记下,哪天要是有幸抓到单子上的这些人,不必来府衙兑换,随便一个衙门就能换到钱。”
潘筠一边翻动一边惊叹,“那这岂不是移动的钱库?”
周捕头:“重点是你得能抓到人。”
这上面有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还有谋反造反的头目,潘筠抽出一张单子道:“思任法,思机发,这不是麓川叛军首领吗?你们连他们父子俩的通缉单子都放进去……”
潘筠无言道:“我们能抓住他们父子两个?”
“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不能?”周捕头道:“你们江湖人不总号称武功高强,一人可敌千军万马,能于万军之中取将首级吗?”
“你们要是能把这父子俩的首级取来,看到没有,单子上的,赏银千两,爵万户侯。”
潘筠看了一眼后哼哼道:“我才不信你们呢,我交个采花贼,你们都能把活口改成死口,我要是拎着思任法父子俩的脑袋来,你们硬说他们不是,或是不认这个奖赏怎么办?”
周捕头:“……说得好像潘小道长真的有本事于万军之中取将首级一样。”
潘筠哼哼道:“我说不定还真行,但我不去!”
她刷的一下抽走父子俩的通缉令,看到下面一张时,手就微僵。
上面是一个没有五官的小女孩,但旁边有案情描述。
周捕头也低头看了一眼,道:“这是京城的案子,这是个小女孩,大约六岁到八岁之间,去年一个锦衣卫在追踪她时失踪,至今生死不知,这个小孩也失去了踪迹。”
“镇抚司怀疑那锦衣卫已经被这孩子及其同伙害死,所以发了海捕文书,四处缉拿她。”
潘筠晃了晃手中的单子道:“脸都没有,连长相特征也写得不清不楚,黄毛,头发稀疏,身量瘦小,这天下同龄的孩子中有九成这个样子,怎么找?”
周捕头点头,“我也觉得找不到,而且孩子会变,就更难找了,所以才把这单子塞在这里的。”
这句话让潘筠恍然大悟,“这样啊,你给我的这些全都是不可能抓到的单子?好呀,你要牵制我的注意力,不让我去赚其他的钱。”
周捕头:“……你把人想的真坏,我只是觉得你能者多劳,你不仅武功高强,还会卜算,说不定能抓到这些人。”
“不仅你能赚到更多的钱,也能为民除更大的害,我们衙门也能立更大的功,对三方都好的事,你为何将我想得这么坏?”
潘筠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干脆把单子一收道:“行,我信你了,这些榜单我全揭了。”
“等等,”见她要把单子往怀里塞,周捕头连忙拦住她,“你看就行了,不能拿走。”
“为什么不能拿走,悬赏榜贴出去就是给人揭了拿走的,我记性虽好,但要是没有榜单对照,万一抓错人怎么办?算我的,还是算你们衙门的?”
潘筠把单子往怀里一塞,拍了拍胸脯道:“我走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见到的凶徒的,周捕头你放心,不管是那没有脸的小女孩,还是远在云南的麓川叛军首领,只要叫我见到他们,我一定将他们捉拿归案,到时候我谁也不给,就给周捕头你,全算作你的功劳。”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