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考卷为纸制成,纸和竹简、木牍不同,墨可能在纸上散开,书写时须注意,作答时请在指定处作答,若答题纸不足,可举手再要。”
“另外,莫忘写上姓名,之后放榜,诸位才好找到自己。”
“中途有作答完想离场者,同样举手示意,待收取检查过考卷后才可离去,但离场后,不得再返回答题……”
讲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规矩后,此人将拿着的囊打开。
范增看到囊里装的不是竹简和木牍,而是他曾在老家居鄛见过县令展示过的纸。
但那时他只看过,并亲自上手接触过,更别说用纸书写。
“现在开始分发试卷!”
这人将试卷和答题纸从囊中拿出,分发给坐在前排的考生,再由前排考生依次向后传。
范增很快拿到了考卷,他并未先看卷上的考题,而是先拿着考卷观察摩挲。
这纸拿在手中的触感不同于丝绸等布料,并不光滑,反而有些粗糙,但又很柔和,不会损伤到肌肤,还有一股独特的味道,应是墨和纸本身气味混合的味道,说不上来好闻,也谈不上臭。
其非常轻,且可折叠,相比于竹简有相当巨大的优势,同样轻重的纸和竹简,纸能记载下的文字远超竹简,还更方便携带。
范增暗叹:仅凭此物,诸子百家和天下众多贤人将为秦所制,他想要复楚也越发艰难。
他们能拿出和秦对抗的东西,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样便是秦缺乏足够官吏,在地方上不得不用他们。
通俗说,大秦要治理地方需要识字读书之人,可大秦本身的人手不足,而他们这些人读书识字,甚至还相对垄断了很大一部分教育学习的机会,使大秦被迫要靠他们。
而他们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打入大秦中去,就算暂时不表露出反秦的面目,但可以混到里面静观时局变化。
当然,他们还是比不过后来的世家门阀。
门阀世家为什么觉得自己牛?
因为他们觉得不论谁当了皇帝,想治理好天下就得靠他们,天下间的读书识字者都出于他们,不靠他们,皇帝还能靠谁?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纸后,诸子百家和许多人为了传播自己的学说,会倒向秦一方。
且这纸还会让受教育学习变得比用竹简时简单,大秦可以绕过他们,培养出一批属于大秦的读书识字之人。
将制作试卷的纸观摩完,范增这才看起考卷上的题目。
说是看题,实际是先看字,他一下便发现了奇处:一是这纸上的字排列相当规整,每个字的大小都近乎一样,这是如何做到?
二是这上面的字用了特殊的符号,“,”、“、”、“:”“。”……
范增一看便明白了这些符号的用途,可让字里要表达的意思更清晰明白,不至于产生歧义。
像儒家《论语.泰伯》中有句话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可解读出多种含义,但谁知道哪种才是孔子真正想表达之意?
日后有了这些符号用于文章中后,便能清楚明白将文章作者之意记录下来,让后来的人知晓。
‘这‘,’是用于断句,这‘。’代表一句话结束……此物虽简,却将大利于天下。’
‘今日来参考者估计三千有余,即有三千多这等考卷,其他考卷是否也如我手中之卷一般规整?’
‘若是如此,靠人一卷卷誊写,很难做到,必有法可快速将字速录于其上。’
范增想的没错,这些考卷靠人一卷卷去誊抄,能是能抄出这么多,但想要做到卷卷一样,那很难。
这是李念整出了印刷术制作的。
将脑中涌现出的思绪按下,范增正式开始看题:嗯?这些题居然还计分?第一部分的题目是选择题,第二部分题目是填空题,第三部分是论述题。
这自然也是李念给嬴政带来的灵感,考试怎么能没有分数呢?
没有分数怎么比较谁学习更优啊,还怎么鞭策学生进步?
策问这一科考的比较杂,结合了历史、地理、政策问答等要素。
比如范增此刻看的第一道选择题便是历史类。
问孝公后第三代秦王是谁?
一、惠文王;二、武王;三、昭襄王;四、孝文王。
选出其中正确的答案,并将之答在答题纸上(切记:莫忘在答题纸上写上姓名)。
明显的送分题,但凡知道一点秦的历史,都不会选错,对范增更是没有一点难度。
经过几道大秦历史的选择题后,范增看到了一道地理题:
问雍城位于咸阳哪个方向?
一、北方;二、西方;三、东方;四、南方。
这些题太简单,出这种题干什么?是个人都能答对吧?
这些题都和秦有关,这明摆着是想要借这些题加深他们对秦的印象。
果不其然,之后的填空题也和选择题一样,都和秦有关,写出一条秦地内的河或一座山的名称,写出秦地最适合种植的作物。
出这些题,始皇的用意不仅是借此加深考生对秦的一些印象,也是想让他们都拿点分。
毕竟后面那两科,估计许多人都很难拿分。
但这是第一次举行咸阳大考,不好让人答不上题,得个零分就回去了吧?
这传出去影响的不仅是考生的面子,也影响大秦的颜面。
可接下来的论述题就来真的了,第一道便是大的:请论述秦何以一统天下,六国有何失,秦有何得?
这些论述题才是策问这一科的核心,而将这道题放在第一道,既是想从众多考生这得到一些想法和意见,也是想通过考生们给出的答案看看他们的政治倾向:是倾向于大秦,还是倾向六国,还是中立?
虽然这肯定看不出真实的倾向,但能让这些人写下一些违心之言也极妙。
当背叛和违心有了第一次之后,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而且,这也相当于这些人自己给自己在心里留了一个把柄,让他们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忠于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