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宋义也知道这种依靠残酷刑罚震慑民心的方式不可长久,但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还管得着这些?
何况这些人已经变质了,忘了他们是楚人,在向秦人转变,想给灭了楚的秦皇当狗,所以他们杀的不是楚人,而是秦人鹰犬。
而且,他觉得这一切都错在秦人,要不是秦人将他们逼到现在这副境地,何尝会发生这些?这些人要恨也该恨秦人!
宋义走进钱塘县府,这里被他们起义攻下后,便成了楚王暂居的王宫,同时也是他们议事之处。
实在太寒酸太简陋,这让宋义很不满意,可创业初期,又没法搞得更好。
随着一声“上将军到!”,一行人从县府大厅迎了出来,为首者是名三十多的青年,其身穿楚国王袍,面带笑容,指着宋义,向跟着的人道:“寡人之令尹归也!”
令尹是宋义在原楚国的官,等若于秦之丞相,青年现在故意提起,是在表达他对宋义的信任,愿将大事托付于宋义。
宋义赶紧向青年行礼,“臣宋义见过大王,然臣今时已经不为令尹,但大王若愿,臣可复为!”
青年欢喜大笑,将宋义迎进县府大厅,进到屋内后,众人先客气地聊了几句最近的日常,随后便沉默下来,房门也在这时被掩上。
都知道有大事发生了,谁还真欢喜得起来?
宋义直接了当地问道:“大王急召我等,有何要事?”
由于对秦人的厌恨,厅内并未有桌椅,因而所有人都跽坐。
暗里偷偷用秦人的东西无妨,但明着用,你还是不是楚人,还爱不爱楚,还反不反秦?至少得装出一份态度给楚人们看!
跽坐于一张黑色木案前的青年道:“秦王已经发兵了,本次秦军的主将为王贲!”
秦王称皇,是故意在有别于六国君王,这让六国王公感觉是一种羞辱,因此他们不承认始皇帝称皇一事,依旧以秦王称呼始皇帝,将其当作七国君王之一。
这青年是楚怀王(熊槐)之孙熊心,也即是后来秦末时项梁拥立的楚怀王,被项羽弑杀的那位义帝,由于和爷爷都是楚怀王,为了加以区分,又将之称为“楚后怀王”。
如今虽然没了项氏一族,但熊心还是被找了出来,拥立为楚王,毕竟他们是要反秦复国的,复国怎可没有君?
听熊心说秦王派了王贲率领秦军过来,众人无不神情凝重,王翦、王贲这对父子,赫赫战功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王贲曾率领秦军大败楚军,夺取楚国十几座城池,其父王翦更是率六十万秦军伐楚,击败项燕,俘虏了他们的王,将楚国彻底灭亡。
尽管秦王派来的不是王翦,但王贲同样可怕,就算王贲不如其父王翦,可他们也不是当年的楚军了啊,当年的楚军都挡不住王贲,更别说现在的他们。
见众人要么眉头紧锁,要么神情凝重,熊心又道:“召集诸位回来,正是为了此事,想与诸位商议应对之法。”
宋义深吸一口气,一想到要面对王贲这种等级的将领,便感到一阵头痛,然而已经是这个局面,还能咋办?
总不能求太一显灵护他大楚,突然让王贲暴毙在路上吧,要是太一真有灵,楚国也就不会被秦所灭了。
宋义道:“大王,此消息可有他人知晓?”
王贲率秦军过来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开!
他们这支起义军本就人心不稳,是通过逼迫裹挟强行拧在一起,要是给其他人知道王贲来了,畏惧恐慌将会在义军中漫延,哪等王贲真的到时,还有几人敢战?
熊心闻言叹道:“王贲领兵过来的消息,秦人并未掩饰,反而在向各地传播,秦人显然有意将与我等这场仗变为其一统天下后的第一次大胜,彰显其等武力依旧。”
听到这话,一人怒不可遏道:“秦人这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认为王贲一至,我等必败!”
怒归怒,不甘归不甘,但这就是事实,他们好像确实没什么地方能值得秦人瞧得起的。
熊心没理会此人之言,继续道:“寡人已暂时令人封锁住消息,但肯定封锁不住太久,迟早会为所有人知晓。”
宋义道:“此亦为秦人之计也,想以王贲之名瓦解我军士气,使我军不敢战。要想使我军不为此计所扰……”
说到此处,宋义顿了一下,其眼底狠辣之色一闪:“就须将我军士卒牢牢控住,臣以为当将士卒亲朋同士卒分开,单设一营,有士卒等亲眷在手,若其不敢战……”
宋义话未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用起义军士卒家人的性命去威胁起义军士卒。
要是起义军士卒临阵脱逃、不敢和王贲率领的秦军拼杀,那就杀他们的亲人,更是要起义军士卒明白,你们家人在我们手里,我们要是败亡,你们的家人也得一起去死。
听了宋义的提议,众人心里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方法太狠了,尽管他们现在也是这样在做,但做的还没这么绝。
但众人未反驳宋义的提议,都到这时候了,什么方法不能用?说不定在这狠辣的方法下,能逼得起义军士卒爆种,打赢秦军!
宋义之法解决了王贲到来,军心不稳,士卒畏战的问题,但对于秦军比他们实实在在比他们强,没有解决。
一人道:“然王贲到来,必会攻夺我等起事所取之城,我等当如何防守?是将兵力分布于诸地防守,还是集于一处布防?”
“分布于诸地防守,定会致我等兵力分散,即使我军敢战,恐也会被王贲逐一击破,而集于一处,兵力固然集中,可一旦与王贲交战失败,将再难挽回。”
这的确是个问题,怎么选都难办,厅内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直到一人受不了这种沉默,道:“分兵不行,合兵也不行,那还打什么?干脆找个山多之地,往山里一钻,让秦人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