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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内,激战正酣。
肃杀的冬夜被爆炸的余焰烧得滚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濒死怒吼。
在这座被皇权定性为讨逆的战场中,法序如鱼得水,在城市的废墟间如鬼魅般出没,追查罪无可赦的落单乱党。
再没有任何退路的门阀儒序同样杀红了眼,彻底断绝了隔岸观火的猥琐心思,放下了昔日的立场和尊严,和重获军伍之名的兵序并肩作战,堂皇的礼乐和械心的嗡鸣交织应和,高亢激昂。
曾经被视作过街老鼠的纵横鸿鹄依旧还是躲在暗处,费尽心思挑拨混乱,不遗余力鼓吹死亡。
序列之上的存在沦为随时可能身死的蝼蚁,序列之下便只剩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数之不尽的黄粱鬼众。
金陵满城,此刻已经再无凡人。
而迎战这一切敌潮的,只有被血水染红了衣袍的赤社。
轰!
王谢的身影从滚滚硝烟中飞扑而出,落地刹那就势朝前翻滚,弹身而起的瞬间,一抹寒光已在手中,毫不留情洞穿面前法序的胸膛,将心脏彻底搅烂。
不用抬眼,他便知道四面都是要杀之人。
纵横王道的坚守和大明律法的审判在肉眼不可见处冲抵对抗,本来都该是以民为根基的能力,如今却站在了对立面,成了争锋相对的仇敌。
铛!
绣春刀砍断法尺,参差如锯的刃口劈入肩头,拖拽撕开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口。
刀光飞转不停,交错照亮一张张满是杀意的面孔。
直到最后一名敌人倒下,王谢身上沾染的火点才刚刚被喷溅的鲜血扑灭。
“呼”
残肢断臂铺满脚下,王谢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时间,仰天吐出一口带血的热气。
自从决心跟随裴行俭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加入到了赤社当中。
其中种种九死一生的遭遇自然不用多说,虽然艰险,不过王谢的心态还算乐观。
在他看来,赤社虽然在与皇室和黄粱的对抗中处于绝对下风,形势异常严峻,但整体上还算勉强能够维持,未必没有险中求胜的机会。
可就在短短一瞬之间,他眼中的勉强维持,就恶化成了全面崩盘。
直到在南直隶境内活动的赤社接连遭到剿杀,王谢这才幡然醒悟,原来他们的行动一直都被别人看在眼中。
之前的僵持,只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一旦爆发,便是摧枯拉朽的屠杀。
“到底还是小瞧了对面啊。”
王谢重重叹了口气,举目四顾,硝烟中飘来的厮杀声正在渐渐变弱。
现在怎么打?根本没得打!
敌众我寡,悬殊太大。赤社一触即溃,散入城中各处进行巷战。
在这种情况下,能突围已经是苍天怜见,命不该绝。
可一路杀到现在,王谢没有收到任何撤退的命令,也没有遇见任何一名不战而逃的赤社成员。
似乎这场金陵围城中,入场的都是决心赴死的人。
“早知道就跟赫藏甲那王八蛋去北直隶当个逍遥东主了。王谢啊王谢,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堂前燕,以为能有机会飞入百姓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罢了,也不知道在拼命。”
脑海中回想着当初分别之时,赫藏甲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臭脸和喋喋不休的骂声,王谢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可是老子要是他娘的躲了,赫藏甲你个王八蛋又往哪里躲?”
手背拭去脸上血水,王谢迈开逐渐沉重的脚步,循着最近的响动冲了过去。
既然还没死,那就只能接着杀。
金陵城内的旧皇城存在了上千年,期间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多次翻修更新,楼宇巍峨,占地辽阔。
可在近代朱明皇室衰颓之后,已经无暇再顾及这里,挂名在此的儒序官员同样没有兴趣管理这个地方。
寂寥破败,到处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
王谢在幽长的回廊中发足狂奔,身旁随处可见已经干涸的血迹和僵硬的尸体。
前方鼓噪的人声已经有了平息的架势,表明己方存活的概率已经越来越低。
王谢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奔袭的脚步越发急促。
廊道尽头,高耸的殿门宛如一张饥肠辘辘的血盆大口,坐等猎物自投罗网。
没有半点犹豫,王谢纵身如利箭,径直撞入殿中黑暗。
砰!
暴烈的枪声就在耳边炸响,纵横之力却已经抢先一步控制住对方持枪的手臂,拽开了枪口。
炽烈的子弹贴着王谢的侧脸划过,在凝满血痂的皮肤上又割开一条猩红的血线。
刀光起落,直截了当砍断对方的手臂,在错身瞬间,王谢左手抄住随着断臂一起掉落的枪械,头也不回对准身后,一扣到底。
砰!
急促的枪火瞬间照亮一块狭窄区域,一具无首的尸体颓然跪倒在地。
刚要有平息迹象的黑暗再次混乱起来,枪焰和刀光在古老的殿堂中交错起伏。
六艺、械心、律法、捭阖.错综复杂的序列能力如同一张大网,试图困住横冲直撞的王谢。
噗呲!
绣春刀奋力顶开坚硬无比的械骨,洞穿那颗进入超频的械心。
王谢满脸凶戾,转腕拧刀,伤痕累累的刀身就此崩断。一脚踹开还在痛声哀嚎的兵序,王谢猛然转身,只剩半截的残刀甩出一道凛冽寒光。
身后那道妄图偷袭的身影僵硬原地,面门中央缓缓浮现出一条横亘的血线,上半截头颅慢慢滑落,切口平滑如镜。
轰!
濒死的兵序绝望的点燃了械心,可是已经被捅烂的心脏并无太大的威力。
爆炸的余波只是撞开了大殿紧闭的门窗,让远处久候的月光终于找到机会挤进前来。
“我认识的锦衣卫百户,还真就没有一个不猛的。”
角落处有干涩的笑声响起。
杨白泽坐在血泊之中,一把长剑洞穿了他的腹部,末端已经钉入了地面。
王谢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颤抖不止的断刀,无奈的撇了撇嘴角,随手丢开,一屁股坐到杨白泽的身旁。
“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裴师正儿八经的关门弟子,千金之子不垂堂,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
听着对方满是埋怨的话语,杨白泽煞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你这是在骂我拖后腿啊。”
“难道不是?我要是晚来一步,你现在已经凉透了。”
王谢仰面躺倒,有气无力的回道。
“我是不能打,不过运气还挺好。每次要死的时候总能遇见贵人援手。”
“那你抓紧时间再想想,一会还有没有贵人来救咱俩。”
“你不行了?”
王谢双眼紧闭,嘴里骂骂咧咧:“你觉得呢?我以前只是个百户,又不是千户。”
“那一会是我先送你走,还是你先送我?”
王谢眼睛眯开一条缝隙,打量着旁边表情认真的年轻儒序。
“你小子还真是够狠的啊.”
杨白泽笑道:“反正横竖都是死,那倒不如索性走得体面一点。”
王谢语气诧异:“你真就一点不怕?”
“第一次站在鬼门关前的时候,那是真怕,甚至怕到跪在地上给人磕头。只是后来经历的多了,慢慢的也就无所谓了。”
杨白泽说的平静,王谢却知道对方都经历过什么。
“天天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你这种算哪门子的儒序?”
“没办法,谁让第一次饶过我的人,他娘的是个武序呢?”
杨白泽嘴角抽动,像是想要大笑几声,虚弱至极的身体却让他只能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哼。
“救命之恩这东西,我欠的实在有点多,应该没机会还清了。”
杨白泽沉声道:“那些门阀儒序铁了心要杀我,你要是还有一口气,就快走。”
话音刚落,殿外又有动静传来。
王谢猛然抬身想要坐起,可下一刻却浑身血崩如箭,再次无力摔倒。
“这下是真走不了了。”
身下血水蔓延流淌,王谢说道:“你欠了人情的那些人现在都不在这里,可以先紧着我的还了。一会下刀果断啊,别扭扭捏捏的不像话。”
“放心,杀自己人我拿手。”
杨白泽语气云淡风轻,双手竟直接抓住那截洞穿腹部的剑身,一寸寸往外拔。
王谢看着这一幕不禁愕然,旋即失笑。
果然跟李钧那小子沾边的,都没什么正常人。
近处剑声低吟,殿外骂声已到。
“杨白泽。”王谢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嗯?”
王谢目光略显涣散,“你说,一会在路上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不过应该会挺热闹,毕竟咱们熟人不少。”
“那倒是。”
王谢砸了砸嘴唇:“只是可惜是看不到老燕了,那老头儿的脾气真倔,宁愿去当那什么守律人,也不愿丢了脸面。”
像是濒死之前横生的幻觉,王谢的耳边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锐音。
声响由远及近,顷刻间便宛如有音爆炸响在头顶。
一旁埋头拔剑的杨白泽动作戛然一停,蓦然昂首。
轰!
四起的烟尘中,一道身影撞碎殿顶,从天坠落。
塌陷的深坑之中,来人拔背挺身,青甲覆躯,虎首卧肩。
“沈笠?没想到还真他娘的有贵人。”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王谢不禁哑然失笑,看着殿外一边倒的屠杀,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再也抵挡不住那股潮水般涌起的困倦,眼眸徐徐阖拢。
噗呲!
长剑脱体拔出,杨白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的视线穿过了支离破碎的殿顶,望向那宛如深海的夜幕,一头庞然巨鲸游动盘旋,腹部的甲片渐次打开,一道道覆甲的身影接连落下。
如同一场豪雨扑向这场焚城的大火。
“师兄,你真能撑得住吗?”
鲸首之上,赵青侠神色担忧,低头询问。
“撑不住也得撑,墨序的名声可不能只让他们明鬼来扛,我今天就要证明证明,咱们工匠一脉也不是没卵子的孬种。”
话音是在身前响起,一道投影在高天猛烈的狂风中浮现。
满头乱发,一脸胡茬,让本就其貌不扬的男人看着格外邋遢,十分契合外人对墨序的一贯印象。
“怎么别人撑场面的硬气话都能噼里啪啦说一大堆,到了老子嘴里就剩这么干瘪的一句了?”
男人抬手挠着头,嘴里自顾自的嘟囔着:“算了,实在是找不到说什么了,有这一句应该也够用了.”
他一抬眼,就看见赵青侠紧绷着一张脸,顿时笑道:“你小子板着个脸干什么,放轻松点,师兄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场面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过一会要是情况不对,你小子可一定不能死要面子。风紧就扯呼,那是江湖规矩,这次证明不了,咱们就下次再证明,千万别有半点犹豫。”
刚刚还在搜肠刮肚找场面话的男人,嘴里话锋却陡然一转。
“家里那群老东西知道你的脾气,所以专门让我提醒你,你现在肩上的担子不轻,要是你出了什么问题,那咱们墨序恐怕又要散了,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还有,他们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准备,只等你返回墨院,立刻就能举家逃离帝国本土。”
墨骑鲸不厌其烦的细细叮嘱:“这句话听着是有点丢人,但你可千万别看不起他们。苟且偷生可比一死了之要难的多,要是没有他们腆着脸守着这份家业,咱们墨序恐怕早就完蛋了。”
赵青侠埋着头,始终一声不吭。
“行了,我也不唠叨了。这个你拿好。”
一个物件缓缓漂浮进赵青侠的视线中。
不过只有巴掌大小的袖珍鲲鹏,捏制的手艺格外蹩脚,圆头短身,一双光秃秃的翅膀贴在背上,张口瞪眼,摇头晃脑看着赵青侠。
幼稚的模样明明是如此惹人发笑,可赵青侠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它背上密布的伤疤,半点挪不开。
“想笑就笑,眼睛都憋红了是干啥。你师兄我当年瞒着师傅,决心放弃肉身转换墨躯的时候,为了壮胆就偷摸喝点了酒,结果喝得酩酊大醉,等一觉醒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把核心给造好了,而且还捏成了这副鬼样子,可后悔死我了。”
墨骑鲸没好气道:“还好这东西平时不用拿出来,要不然以后我还怎么在墨序混?”
“还行,不是很丑。”
赵青侠抹了把脸,终于抬头看向对方,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不过.我怎么记得师傅说过,在师兄你小时候,他第一次送你的礼物就是一个鲲鹏的模型?”
“别听那老头儿瞎咧咧,都快入土的人了,能记得啥事?”
墨骑鲸老脸一红,急忙摆手转身。
“拿好了,一旦我真的撑不住了,那就把它炸了,千万别让你师兄我沦为黄粱鬼。”
赵青侠合掌攥紧那枚核心,重重点头:“记住了。”
“那就好。”
投影如同飞沙,在狂风中渐渐消散。
蓦然,男人回头看来。
“对了,我还欠你多少天工值来着?”
昂!
巨鲸发出震动天地的怒鸣,源源不断的无形音浪在夜幕下荡开涟漪,冲散了笼罩整个金陵的黄粱意志。
城市的废墟之中,无数的身影僵立原地,暴虐和疯狂渐渐从眼眸深处褪去。
这些重新恢复了神志的普通百姓再不敢有丝毫停留,争先恐后往城外逃跑。
“欠的太多了,墨骑鲸你要是还不完,可不能死啊。”
鲸背之上,赵青侠喃喃自语。
“居然这么快就研发出了能针对黄粱位业的技术法门,虽然维持不了多久,不过还是有点意思。”
只是看了一眼,身穿明黄龙袍的朱彝焰便挪开了目光,看向身前不远处巍峨古老的城楼。
一砖一木皆是千年前的大明旧貌,门楼之下,只有一道孤单的身影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上,一夫当关。
不会有旁人,只能是他。
儒序,张嗣源。
隔着茫茫人影,四目相望。
覆面横流的鲜血下,是气焰不减的跋扈冷笑。
张嗣源扛枪在肩,抬手点向脚下。
一个动作,便盖过了无数句废话。
“说实话,朕真的很厌恶你们这些儒序。听话的贱如蝼蚁,不听话的则烦如蚊蝇。嘴上说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背后却总有人为了所谓的忠义,去做一些欺世盗名的恶心事。”
朱彝焰抬手轻描淡写的一挥,麾下簇拥的人潮瞬间如洪流奔涌,悍然冲向阻拦的关口。
此时坐拥纵横位业的他,如同一位御驾亲征的帝王,皇命所指,便有无数人前赴后继,视死如归。
骤然轰鸣的声声巨响中,历经千年风雨而不倒的城楼转眼间便彻底坍塌。
个体的力量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极其渺小,即便是精通‘射艺’的儒序三。也同样微不足道。
乾坤摩弄,纵横捭阖。
纵横序的强大在此刻尽显无遗。
“不过朕不会杀你,相反朕还会好好留着你,一步步将你调教成朕最忠心的臣子,为朕去收拢所有还愿意追随你张家的人,一劳永逸解决所有烦恼。”
从登基之日便如履薄冰的嘉启皇帝,终于品尝到了皇权位业的美妙滋味。
朱彝焰目光痴迷,就在这一瞬,他彻底忘却困扰了一生,宛如山岳压身般的惶恐和不安。
“老师一生为我大明帝国鞠躬尽瘁,功勋累累,本该得到‘文正’的谥号,名留青史。只可惜他一时糊涂,在垂暮之年铸成大错。你作为他的独子,正该为他老人家拾起忠名。在朕的神朝之中,永远会有你张家的位置。”
陷入重围之中的张嗣源无力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彝焰踏空而起,一步步从自己头顶走过,随即视线便被无数悍不畏死的身影彻底淹没。
重重宫阙困锁的千年寂静,在今夜被彻底打破。
捭阖的傀儡托举着皇权王座,再次驾临这座皇城。
“裴行俭,你也要来找死?”
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场景已经近在咫尺,让朱彝焰的耐心飞速消磨,所剩无几。
“没道理让老师走在学生的前面。”
头发花白的老人挡住前路,身后的儒序人人都是一身血染赤衣,丝毫不畏惧面前千百倍于己的敌人。
“张嗣源的射艺能杀百人,你的礼艺能杀多少,十人,还是五十人?朕的麾下又有多少人?”
曾经嬉笑怒骂,肆意妄为的裴行俭,此刻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开口。
“虽千万人,吾往矣。”
“千万人一样也在朕的掌心之中,你无路可往!”
朱彝焰神色轻蔑,拂袖一挥,脚下的傀儡无声涌上,将前方赤红的身影一个个吞噬。
逐渐兴奋的基因在极力催促着朱彝焰不要再多做停留,去迈出完成仪轨的最后一步。
脚步匆匆踩过月色,这一次再也没有烦人的蝼蚁出来挡路。
在旧日皇城的文渊阁,朱彝焰终于看到了那道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
一株落尽枝叶的枯树下,老人坐在椅中,头颅低垂,似已经沉沉睡去。
按照在梦中构想过无数次的动作,朱彝焰整衣肃冠,神色恭敬对着老人躬身行礼。
“老师,我来了。”
比起趾高气昂的怒骂和讥讽,肆意发泄自己多年的恐惧。此时朱彝焰更愿意以一个弟子的身份,来完成这场晋升纵横序二万疆君主的浩大仪轨。
盛气却不凌人,在朱彝焰看来,这才是一个即将开辟神朝的君主该有的气度。
同时也是他留给这位昔日帝师最后的尊重。
交错横生的树杈撕碎月光,轻轻撒在张峰岳的身上,缓缓抬起的眼皮露出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眸。
可就在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年轻的帝王便遗忘了之前所有的打算和计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和脸上的笑意。
“张峰岳,你怎么就老成这副模样了?”
朱彝焰像是一个看穿了对手底牌,已经胜券在握,终于能够翻身的赌徒,语速急促,带着压制不住的颤音。
“因为你输了,输得干干净净,一败涂地!”
朱彝焰自问自答:“你辛辛苦苦建立的儒序位业,如今已经尽数被朕握在手中,这里还是朱家的大明,你改不了一分一毫!”
“你真的懂了吗?”
老人的眼神还是一如往日透着审视,那副严师训问劣徒的语气让朱彝焰瞬间勃然大怒,
“朕不懂?”
朱彝焰表情陡然狰狞,冰冷的杀意倾泻席卷,可就在纵横之力即将控制老人摘下头颅的刹那,却又被他生生按住。
就这样简单的杀了张峰岳,已经不足以让他感觉快意。
朱彝焰要亲手撕开对方强装的镇定,亲眼目睹这个国贼的绝望。
“你推行新政,是为了冲破桎梏。彻底打碎两京一十三省固化了上百年的人口基本盘,让序列基因再次开始流动交融,让几近失去立足之地的其他序列拥有重新萌发的机会。”
“你出走皇城,是为了掀起动乱。明面上是为了报答皇室的恩情,所以主动让出北直隶,给朕一个选择的机会。实则你清楚知道朕绝不甘心坐以待毙,白白拱手让出大明江山,所以一定会放手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你是想用一场朝不保夕的乱世和死亡的威胁,来逼迫那些蝼蚁为了自保而疯狂追逐序列的力量。”
“你算计道序,是为了杀鸡儆猴。好让朕在亲眼目睹张希极身死道消之后,惊惧不安,主动联手詹舜那头黄粱鬼,让渡黄粱权限为他解开枷锁,以寻求制衡自保。”
“你布局黄粱,是为了加剧变革。你深知黄粱意志对于现世的渴望,所以故意引诱它建立黄粱位业,促使新的技术法门的变革出现。让链接黄粱不再需要任何媒介,进一步降低破序的难度。”
“你建立赤社,是为了唤醒反抗。收拢传播诸序仪轨,彻底拆毁序列的门槛,让这个世上再无‘龙门’一说,让那些蝼蚁不再畏惧帝国的威严,生出反抗帝国的胆量。”
“你告诉整个天下,你要彻底铲除所有的序列,但其实这只不过是你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
朱彝焰朗声喝道:“从头到尾你谋求的都是人人入序,人人如龙!”
“这才是你张峰岳真正想要的绝天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