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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夫失忆后有了心上人- 19 共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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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浮生果然厉害。

  合道道君陈玄一,竟也被这场桃花雨迷了眼,忘却今夕何年。

  那一年的桃花。呵。

  想来道君的人生实在乏味,记忆中最为风流动人的情景仅限于此。

  随后陈玄一辞别白绫少年,收起剑,带一身伤,离开这座城。

  洛洛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倘若是全盛的陈玄一,恐怕不会这般轻易被幻梦所惑,只不过他夺舍了李照夜,想必是元气大伤,付出了不为人知的代价。

  “杀了你,李照夜能回来吗?”

  洛洛像个幽魂,阴恻恻问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自然不可能给她答案。他拖着蹒跚的脚步一直前行,想要寻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洛洛环视这处灵气贫瘠的地界。

  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一天,李照夜也来过这里,他左边脸颊上的十字疤就是在东鱼留下的。

  为什么来东鱼?因为玄一道君曾经在东鱼一夕悟道,晋级元婴的同时明悟了自己的杀境,那可不得了——李照夜也想来蹭蹭喜气。

  不曾想,竟是沾上了晦气。

  洛洛一路沉默跟随。

  广陵城中的缚眼少年,陈玄一的有恃无恐,她都刻意不去想。

  她眼下只有一个目标——让陈玄一化神,显露真身。

  倒也不难。

  洛洛抬起手,凝眉片刻,指尖挑起了一抹犹如实质的金色灵气。手腕再一翻,灵气结成了拳头大小的极品灵石,充满了金灿灿的暴发户气质。

  知是梦,便可控梦,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一炷香之后。

  陈玄一扑通摔倒在老树下,胸腔里拉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响。没有灵气,他力竭了。

  洛洛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她用轻纱遮住半张脸,站在他面前,摁住杀心,垂眸,冷冰冰地问:“你中了情毒?”

  他艰难抬眸,对上她的眼睛,身体难以抑制地颤了下。

  欲浮生,让他对她情火如焚。

  洛洛面无表情:“巧了,我也一样。”

  陈玄一双眼微微睁大。

  洛洛二话不说往他身上砸了一大堆金色极品灵石,“晋阶化神就能解毒,给我修炼,立刻,马上。”

  说罢她转身就走,不跟他啰嗦半句。

  陈玄一自然不可能轻信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但他很快就发现手里的灵石竟然每一块都是世间罕见的绝品,一块灵石之中蕴藏的灵气,恐怕能顶上一整条灵石矿脉!

  陈玄一目瞪口呆,如坠梦中。

  洛洛:废话,梦里当然什么都有。

  陈玄一是个果断的人。

  确认这是机缘,他干脆也不回宗门了,就近寻了一处深山老林,钻进洞里修炼起来。

  他真身乃是合道,重走一遍旧路,只觉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洛洛也不需要他根基稳固,她只要揠苗助长就行了。

  在陈玄一用完最后一块灵石时,洛洛及时现身,劈头盖脸扔给他更多灵石。

  “道友,请留步。”他极力压制住情火,稳重作了一揖,“恕在下冒昧问一句,道友似是世外高人,如何竟与在下一同中了这诡异之毒?”

  不卑不亢的样子。

  洛洛看他自是百般不顺眼,冷笑一声:“你不必知道。”

  她瞥一眼那堆金灿灿的灵石。

  不等他开口,她笑:“不要假惺惺说什么不愿再收我的东西,你爱用不用,大不了我杀了你,此毒自消。”

  说罢便走,不屑跟他废话半句。

  陈玄一哑然片刻,果然老老实实回去修炼了,该花的资源一分没少。

  :)

  下一次见面,他不再拿乔。

  “道友好意,在下感激不尽。道友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他似是后知后觉发现失言,以拳抵唇咳了下,解释道,“在下并无唐突之意,赠宝之恩,上刀山下火海无以为报。”

  洛洛身上自然也燃着情火,只不过她的心冰冷得就像一把杀了二十年鱼的老刀:“有废话的功夫不如去修炼。”

  陈玄一扶额苦笑。

  他竟不知自己是撞了什么大运,遇上这么一个神秘强大又高冷的美人(蒙了面,美貌存疑,一双眼睛倒是绝美无误)。

  情毒令他身热,她与她身后隐藏的庞大资源,更令他无比心热。

  洛洛发现他居然开始玩起了一些小把戏。

  譬如在岩壁上偷偷雕刻她的倩影,譬如把用过的灵石堆成花花草草的样子,譬如在她短暂露面时,笑得腼腆又清俊。

  洛洛恶心得多杀了十年鱼。

  她干脆用金色极品灵石堵住了他的洞口。

  不到化神也不必见面了。

  在天量灵气的强行灌溉下,陈玄一的修为如做梦一般飞涨,晃眼便到了晋阶之日。

  他特意寻了处瀑布沐浴过,长身端坐,将剑置于膝上,等她出现。

  远远望去,当真是一个风采俊逸的美男子。

  洛洛冷脸到了近前。

  “道友。”他强忍着情火煎熬,冲她温柔一笑,“我即刻便冲击化神,解毒之后,恐怕道友便要离去?不知道友是否愿意告知在下姓名,将来若有机会……”

  洛洛打断:“你会知道的。这辈子你都忘不了。”

  陈玄一压不住眸中暗喜:“这……”

  好一场天赐良缘!

  洛洛扬了扬脸:“冲关。”

  陈玄一:“……”

  他屏息敛神,尽力忽略她身上的可怕诱惑,开始冲击化神。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壁障!

  摧枯拉朽,水到渠成!

  心底不对劲的感觉更加鲜明,这条路,当是他反反复复曾经走过……

  只是不待他细思,忽有一只小手贴住了他的腹。

  耳畔冰山美人吐气如兰:“冲,继续。”

  “轰——”

  他的理智几乎被焚毁,身心疯狂战栗,在灵力和情火的双重冲击之下,修为与爽感直攀顶峰!

  化神!

  成了。

  这一霎,正是修士最为脆弱的一霎。

  不然修士冲关为何都要藏身密地,并且身旁要有绝对信任的人护法?

  陈玄一缓缓睁眼,察觉情毒非但未消,反倒更加肆虐。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上这个女子了。

  唇角浮起倜傥笑意,还未想好说句什么,便见洛洛眸中冷漠褪去,露出了黑湛湛、明炽炽的杀机!

  来不及抽一口凉气,她素手一翻,充盈他周身的磅礴灵力轰然倒卷!

  在那翻江倒海的剧痛之间,她的手指无情切入他的身体,一掌轰碎了他将将化神还未彻底融于身躯的气海丹田!

  他瞳仁剧震:“你……你……”

  洛洛盯着他,脸上的轻纱缓缓落下。

  她逐一捏碎他的脏腑,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

  “真当自己是天命之子,话本主角?”

  “落难时遇到个女子,给你送这送那,定是对你有意?”

  “你好自信啊玄一道君。”

  “真会做梦。”

  他眸露恍然,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

  *

  噗!

  思过崖下,两个人同时睁开双眼。

  欲浮生的甜香气味仍在弥漫,然而本该续着幻梦缱绻缠绵的二人,一个冷漠沉静,另一个双眸赤红唇角溢血恨意滔天。

  洛洛转头,望向站在照壁边上的清虚真君。

  “师父。”她嗓音微颤。

  清虚真君挑起眉眼,贱兮兮地笑:“这么快完事啦?”

  洛洛盯着他那双细长漂亮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粘在了一起,很用力才能分开说话:“师父,你看见他的‘真我’没有啊?”

  化神那一霎,陈玄一真我浮显,李照夜的面容必有变化。

  陈玄一,玄一道君,师父的师尊。

  夺舍李照夜的是这个人,那他的同伙呢?他的同伙又是谁?

  她心脏都停跳,悬在半空,等清虚真君回答。

  这一刻仿佛极短,又仿佛极长。

  “看见了呢。”清虚真君笑吟吟,“哎呀,不就是李照夜他自己吗。”

  噗通——砰。

  洛洛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碎掉了。

  她用更大的力气张了张口,转动眼珠:“照壁留影了,让我看看。”

  清虚真君笑着摆手:“为师不小心挡了下,没照到。不过没关系,他的脸没变过呢,照不照都一样。”

  洛洛踉跄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笑眯眯看着她。

  到了近前,洛洛抬起手,一寸寸探向他的脸。

  清虚真君不躲,眸中笑意更深了些。

  此刻旁边忽然响起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李照夜”挣扎着站起来,那眼神既像是要杀她,又像是要吃了她:“我必将你……”

  清虚真君与洛洛同时摆头:“你闭嘴。”

  “李照夜”:……

  真是倒反天罡!

  洛洛抬起手,覆向师父的脸,横过手掌,遮住他的眉眼以及高挺的鼻梁。

  她颤抖着笑了起来。

  她就说嘛,覆眼少年清丽秀美的嘴唇和下巴,隐隐有几分眼熟呢。是师父啊。

  “师父。”她哀求他,“你重新说一遍,他不是李照夜,对吧?你会帮我揭穿他的真面目,是不是?”

  眼前这道唇微微弯起,像极了立在桃花雨之上,俯视众生时。

  他道:“可他就是李照夜啊,往后都是。”

  轻柔的嗓音,说着似真似假的话。

  洛洛感觉自己正在溺水,胸口剧痛窒息,再怎么用力呼吸也吸不到一丝空气。

  “好多疑点的,但我没有怀疑过,一次也没有。”她发出濒死般的声音,“我怎么会怀疑师父。即便在幻梦里知道了夺舍李照夜的人是陈玄一,我也没有怀疑帮凶就是师父啊。”

  哪怕师父身上有那么多的疑点——

  海滩上战得那么惨烈,凶手怎可能不留一丝气息?

  他留了啊,他亲自掘地三尺,把方圆百里掀了个底朝天。那可不处处都是他的气息?

  洛洛惨笑出声。

  还有那个辟寒丹。

  用宗主师伯的话来说,像清虚真君这样的化神大修士,旁人无声放个屁都能熏着他。

  他能不知道“李照夜”把辟寒丹换成了祛热丹?

  洛洛只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师父不曾防备李照夜。

  她笑得微微弯下腰。

  阴府里,本该随手杀了她以绝后患,可是斗篷人放过了她,他说“没人会信她的话”。

  可不是么,除了师父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会信她。

  洛洛笑得更大声。

  “师父。”她问他,“你的眼睛现在不会难受了吗?”

  她听到那些寻欢客说,少年伎子脸上的白绫用了秘法,嵌着眼窝。

  清虚真君微笑:“化神之后就不会了。肉身成圣,为师教过你的。”

  “那就好。”洛洛点头。

  “真是关心师父呢。”在她手掌下,那张好看的嘴轻声说话,“不敢问他最后时刻怎么样,嗯?”

  洛洛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脏真的会在胸腔里颤抖。

  颤得那么痛。

  李照夜。李照夜。

  她得知真相都这么痛,那他呢。他是被亲如生父的人,活生生打散了神魂,以供旁人夺舍。

  眼前这张微笑的嘴告诉她:“那小子好斗,从前也无人能陪他战到那个程度。碎骨还恩,我看他倒是挺痛快。”

  洛洛颤声:“李照夜是个硬骨头。”

  他笑容感慨:“不错,是硬气。至死也没哼一声。”

  “他真厉害。”

  “真厉害。”

  沉默片刻。

  洛洛问:“东鱼一别,后来师父怎么又拜入了陈玄一门下?”

  他答:“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日后再讲。”

  洛洛自嘲一笑:“我还能有日后?”

  都摊牌了还不杀她么。

  “当然有。”他的微笑有恃无恐,“只不过出了今日这事,为师也保不住你。下了药也没能挽回李照夜,是该断情了。解掉心缘契,从此便在镜双峰禁足,哪里都不要再去。”

  洛洛的嗓子哑得近乎失声:“……为什么?”

  多年师徒,他自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不同于往日浮于表面的贱嗖嗖的笑,他此刻的微笑傲慢而悲悯。

  他道:“我养了一只献鸡,准备过年杀。有一天呢,献鸡去了树林,带回一只小山鸡,毛色鲜亮活泼。两个养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我看着也高兴。但是到了过年,难道我就不杀这只献鸡了吗?”

  洛洛吃力地摇了下头。

  他又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把小山鸡也顺手杀了。杀她做什么,我重新带一只献鸡回来,看着小山鸡疑惑、迷茫,觉得献鸡不是原本那只,不停地怀疑试探……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黄昏的光线渐渐向西沉落。

  “小山鸡。”他冲她笑,“养久了是有感情的,好好活着吧。”

  又是黄昏。

  这一次,洛洛连“愚蠢”地大喊大叫着扑上去报仇的力气都没有了。

  魂魄抽离,她变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行尸。

  合道道君她都不怕,可竟是他。

  “不对,师父。”洛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你说错了一样。”

  “哦?”

  她的这一点小小的、最后的报复显得那么可笑,但她还是要说:“献鸡是阉掉的公鸡。李照夜不是献鸡,他才是。”

  她指着假李照夜,“他才是个阉鸡,用了欲浮生,他都不硬气!”

  她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会如何对她,她一点儿都不在意了,她的心已经堕入永夜。

  清虚也不恼。

  他只笑笑,转向陈玄一:“哎,怎么又能被小山鸡啄了眼呢,你说说你,上回才被捅过腰子,也不长记性。说出去能让人活活笑死——真是越活越回去!死道姑就快来了,应付过去,我还得替你稳道心。”

  洛洛懂了:“顾梦是师父故意放走的。”

  她就说嘛,她捅陈玄一腰子那次,顾梦一个凡人怎么自己就从流光阁里逃出去告状了。

  思过崖下也不见了顾梦。

  清虚真君无所谓地点点头:“你给李照夜下了春.药,总得有人跑去通风报信,不然真让你俩睡?我看李照夜现在也不太行啊!”

  洛洛问:“你不怕我告诉宗主?”

  清虚真君同情地看着她。

  “谁也不会相信我。”洛洛懂,“我这个未婚妻因爱生恨,已经失心疯了。我百般不甘,死缠烂打,为了得到李照夜,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

  她笑笑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清虚真君叹气:“这次为师说什么也会保住你,不会让你离开镜双峰半步。”

  在一旁垂着头吐血的陈玄一阴恻恻笑了起来:“我还真舍不得杀你了——你的好日子,还长着。”

  洛洛下巴一痛,被陈玄一两根手指钳住。

  他用李照夜的脸向她凑近,呼吸间仍有欲浮生的味道。视线交织,幻梦中的情仇爱恨涌上心头。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阴冷,也极其炽暗。

  “哎,哎!你搞屁啊!”清虚真君赶紧抬手把两个人分开,“死道姑就快来了!你真想在这儿演活.春.宫?!”

  *

  说道姑,道姑到。

  泠雪真君的脸色比想象中还要更难看。

  叫人意外的是,来的不仅是她和刑律堂的人,还有另一行高髻广袖的宫装客。

  神宫两位圣女长老亲至太玄宗,伴着一乘十六台大轿。

  红帐垂落,金铃叮叮。

  泠雪真君脸色极其难看,遥遥便用眼刀杀向贼人清虚。

  那位暴戾疯魔的神主……发.情.了。

  “祂”感应到了欲浮生。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清虚真君的俊脸整条绿成了丝瓜。

  那边泠雪真君拼命朝他使眼色,他只能摁下眸中浮火,弯起惯常的贱笑,与她眼神交汇、视线交流。

  泠雪:已经吃了?

  清虚:吃了。

  泠雪:还能抠吐出来吗?

  清虚:怕是不行。

  泠雪真君闭目,深深吸气,转向两位神宫圣女长老:“二位圣者,宗门出了点状况,可否……”

  忽闻一声诡秘而轻脆的铃响。

  只见那乘十六台大銮轿垂落的红幡被人拨开,其间探出一只手来。

  苍白如石膏。

  旋即掉出半截广袖。

  纯黑的衣袍,其上密密覆着金色与红色的纹理,乍看像是繁复精美的刺绣,细看,却尽是气息可怕的封印,一道道咒纹由袖口蔓延至手背,深嵌血肉。

  密密麻麻的咒印遏制“祂”、封印“祂”。

  红幔下,露出一张脸。

  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任何人都会不自觉忽略相貌,脑海只有一个字——邪。

  “祂”的皮肤颜色苍冷,瞳眸深黑,双眼正中各垂下一道红痕,像两枚倒垂的血色细棱,刻在惨白的面颊上。

  左边那道红痕有指甲盖长短,右边那道一寸多。

  乍看像两条细细的血泪,看清了,却不是什么泪,就是邪气的刻痕。

  邪气之下,是盛极的容颜。

  只见这个从来没有神智的“东西”斜坐在王座般的轿椅上,双腿微敞,一手掀帘,另一手撑着膝。

  压迫感顷刻四溢,无人能呼吸。

  “祂”无论是出手杀人或吃人,抑或灭世,仿佛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周遭一片死寂。

  直到这位神主皱起眉头,发出很不高兴的声音:“大半夜的哭什么,让不让睡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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