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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鞑贼攻势太猛,几度攻临矮墙之下,双方不得不近战肉搏,长岭山上的宣府军也出现了伤亡,终迫使陈铮不得不退守后面的第二道防线。
同时,他还动员了大量民夫中的青壮,登记造册后紧急编入军中,以补充因伤亡所产生的缺额,参战就有良好伙食,可以分到一些鱼干,虽然都是散装的,却也是极为难得。
更何况,宣府军可是大明唯一一个能够按时关饷的营伍,甚至在这里军功、首级还都是实赏,全无盘剥与克扣。
所以众民夫们都是积极踊跃的报名应征,最后,陈铮不得不几次扩编,因为这些民夫大多是辽东当地的军户为主。
他们不止是个个身板硬朗,更是韧性十足,且因其军户出身,又处在大战不断的辽东地方,几乎是人人都有搏战经验。
确实都是不可多得的优良军士种子!
陈铮是见一个爱一个,再者,这些辽东的汉子们都苦日子过够了,如今他们见宣府军顿顿饱食,隔三差五的还能吃肉,早就艳慕得不行不行的,现在有机会加入又怎么能放过?
见此情景,陈铮竟擅自做主,将原本只是补充兵损的决定改变,而是在此之上,又整整扩招了一千五百人,把他们以五百人为一营,临时编成三营步卒。
此议,还得到了营镇抚官刘井柱的支持,他们这些镇抚官在军中的地位极为特殊,本是身负监察军将之责,并负责查勘各将的功过。
可经过张诚的一系列整顿之后,他们在军中除了上诉关于监察和纪律的职责,更担负起一定的参谋作用,对一切大事小情都有建言的权利。
除了具体的战术指挥之外,他们更是在诸多领域有一票否决权,只是不得轻易使用罢了!
现在,有了刘井柱的支持,陈铮更是胆壮,他将新编的三营兵马,分别配属原有的左中右三部千总指挥调用。
同时还招募八百名身强体健的充为随军丁壮,配属给车营使用,主要就是帮着转移炮位,挪动辎车,以及搬运子药、炮子等事。
而余下的民夫们,也被他调动起来,分别负责修缮因战事毁坏的营墙等防御设施,以及打磨石块,打制拒马等等。
反正,长岭山上的存粮足够,留着也是无用,正好借此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顿顿饱食,若真的被鞑子攻破山上防线,拼死搏命之际也能多些力气。
左部千总田明遇,更是提议让民夫们以同等大小的石块,来练习投掷万人敌,以备战时之用。
不过,此议直接就被陈铮给否决了,他可是晓得车营那些掷弹兵,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不说,更操练一年有余,才敢拿上战场来用。
这些民夫们的短暂操习,能有什么作用?
要知道,投掷万人敌可不是光凭一身蛮力,最主要的是心理素质要好,对那“呲呲”冒火的引线,没有过多的恐惧心里。
除此,还要将时间与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才行,投得早了可能落入鞑贼阵中,会被人将引信弄断或弄灭,而投得晚了可就危及自家性命。
这可不像后世的手榴弹,引信延时技术已十分成熟,通过短时日操习,就能上手投掷的。
正是因此,陈铮才不敢让他们练习投掷万人敌。
因为他不敢保证,这些民夫们在恐惧之下,会不会让万人敌炸到自己,甚至扔到前方宣府军战士们的阵中。
…………
满洲镶红旗固山额真满达海,一身鎏金盔甲,正站在豫亲王多铎的身边。
相对于两黄旗的固山额真阿山、拜音图二人而言,多铎对于满达海颇为礼遇,毕竟他是礼亲王代善的第七子,背后的两红旗实力也不容小觑。
不似阿山、拜音图他们,自己身后实力有限,在多铎眼中他们也只不过是黄台吉养的两条狗罢了。
这个时候,攻山的主力已经换做镶白旗与镶红旗勇士为主,而正黄旗也在固山额真阿山的指挥下,从溪谷逆流而上,准备偷袭宣府军侧翼。
经过了两日的厮杀,随军而来的包衣奴隶死伤颇重,但他们也没有白死,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填平了阵前的壕沟,才使清军顺利攻破第一道防线。
当然,清军也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外藩蒙古几乎被打残,已经失去了战斗意志,就连蒙古两黄旗和满洲镶黄旗也都是损失惨重。
尤其是蒙古两黄旗,他们头一日担任的是第二轮主攻,而第二日又从旁协助满洲镶黄旗攻打山岭,人马折损都超过了三分之一多。
其实,现在也就镶白旗和新赶来的镶红旗还算完整,所以今日就换成了他们两家主攻。
而满洲正黄旗之前也一直打辅助,并未真正的参与攻坚硬碰硬,所以才被多铎派出来沿溪谷逆行而上,偷袭宣府军侧翼。
在清国内部,向来都是以各旗的实力衡量诸王的地位,就连各旗的固山额真、梅勒额真,以及个甲喇章京、牛录章京等,也皆是如此。
所以,每次出战之时,各旗主王爷们都是拼命鼓舞旗中勇士狠冲猛打,都想要多劫掠些奴隶与财货,也好壮大自家的实力。
后金自从被黄台吉改做清国之后,便取消了原先奉行的劫掠私有制度,而是一切劫掠归公所有,然后再依各旗战功多寡,进行分配。
不过,为了鼓励各旗争先,仍然规定哪一旗劫掠的多,最后所分得的也一定会多,但不管如何分赃,最后总是黄台吉的两黄旗所得最多。
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两黄旗的实力也不断壮大,引起了其他各旗眼红心妒!
而今,却在小小长岭山下损兵折将,虽然有多铎挟私报复的因素在里边,可但从军事指挥上来说,却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镶黄旗的实力大损却会影响到清国内部的实力平衡,将来的许多变数也就此埋下了伏笔!
现在,因包衣奴隶死伤过众,就连外藩蒙古的那些残兵,也被驱逐着在前面推动那些为数不多的盾车。
他们虽心中满腹怨言,可毕竟鞑贼势大,又怎敢反抗?
满洲镶白旗巴牙喇营分得拨什库勒奇浑,这一次也是带了两个包衣随行出战,原本只是王二担一人主动要求出战,还因此立了些许功劳,被巴牙喇营甲喇章京许了半个前程。
可随着战事的推进,别说他勒奇浑的包衣,就连甲喇章京带来的包衣都上了战场,如今,却只有王二担还活着。
话说这王二担也真是命大,却不知是不是福气也这般大,就得看后面啦!
他最早就主动请求出战,从第一日下午起,几乎参与了这两日来的所有攻山之战,其间,还数度被明军的炮轰震到晕厥,但就算如此,他都坚强的活了下来。
而现在的他已换过了一身八成新的白色镶边夹袄,这可是只有真正的镶白旗甲兵才有的,这是镶白旗固山额真图尔格亲自赏赐给他的。
虽然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夹袄,但在王二担眼中看来,这件夹袄似乎比那些清国巴图鲁勇士们得到的黄马甲还要珍贵。
如今的他可不一般,已不再像从前那般总是弯腰躬身低头,竟犹如换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开始抬头挺胸,脸上也洋溢起往日没有的自豪与自信。
他此刻感觉自己已达人生巅峰一般,手里牵着自家主人的战马,望着远处正推动盾车而进的奴隶,心中无比畅快,似乎自己与他们已不在是一类人。
而镶白旗巴牙喇分得拨什库勒奇浑,此时正在旁边与自己队中的勇士们一起,摩拳擦掌准备着随时加入到战斗中去。
…………
清军已然冲过第一道矮墙,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错综复杂的一道道壕沟,一段段矮墙。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壕沟与矮墙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规律一般,但又好像有着某种联系似的。
可是现在已经顾不得仔细琢磨,他们推起盾车沿着那些明军预留出来的道路,急急而进,镶白旗清军主攻东北角,镶红旗则主攻东南角。
随着越来越往上,他们两旗清军中间已经不能连通,完全被凸起的山石遮挡,此刻已然是南北两条战线。
不对,还有逆着溪水而上的正黄旗清军。
陈铮所部宣府军将士面对的,是鞑子的三面进攻,足足有超过一万鞑子正在冲来。
可这一段的壕沟交错而生,盾车往往推进一段后,就不得不改道而进,初时他们还小心翼翼的警惕戒备。
但这些壕沟矮墙后,似乎已没有明军一般,除了鞑子推动盾车的声音外,就是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盾牌支起来,都小心点,这他妈的有些不对劲!”
一名镶红旗鞑子牛录章京,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大声提醒着。
随着他的提醒,前排的鞑子盾兵忙将手中大盾支起,护在身前,而他们身后的弓手也个个警惕地张弓搭箭,时刻准备着应对危机。
“嗵!”
一声轻响过后,信号炮射入天际,迎着刺眼的艳阳不断攀高,散发着耀眼的红光,更拖曳着一条红色烟雾形成的尾巴,煞是好看。
“不好!戒备……盾车摆好……摆……”镶红旗鞑子各军官都紧张大喝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天鹅音喇叭声骤然传来,随之而起的便是“砰!砰!砰!……”的铳炮轰鸣之声,便如过年的爆竹一般,“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镶红旗鞑子虽然有各军官们的提醒与喝令,但在如此密集的铳炮轰击之下,也是为之一振慌乱,盾车被击打得“啪啪”作响,碎屑四散横飞。
许多盾牌都被击穿、击裂开来,数十名清兵应声倒地挣扎不已,这其中就有十余名是镶红旗的鞑子兵。
不过,他们也算反应迅速,大多都避到盾车之后,而厚实笨重的盾车恰恰能抗住火铳的轰射,虽被打得木屑横飞,却也无法击穿。
一些反应快速的鞑子兵,更抬手就是一箭射来,许多宣府军将士便是死伤在鞑子的冷箭之下,且多数口鼻眼中箭,十不活一。
而宣府军的火铳却无法做到连射,虽同样分作三批轮番打射,然每轮之间仍会有一定的时间空档。
攻山的鞑子兵们也早已适应,他们就是利用这个空档,不断向前逼近。
而让他们担心不已的万人敌,却一直没有出现,就连各式大小火炮,今日的阵前都是一直未见,在鞑子想来必定是子药炮子不足。
然实际情况与他们的想象也相差无几!
宣府军在长岭山上确实囤积了大批的粮谷,还有火药、炮子等诸物,可陈铮现在无法断定自己在长岭山上需要坚守几日。
所以,对于防守所必须的火药、炮子,他也是格外珍惜,从不敢轻易浪费。
接连两日激战下来,已经用去了许多,他也知晓在现今这种情形之下,即使有援军到来也基本不会给他补充多少物资。
因此,自打多铎率清军到达长岭山下时起,宣府军的粮谷便敞开了供应,反正一旦此地失守,这些粮谷也要焚毁,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家先吃他几顿饱饭。
而各式火炮、火箭、万人敌之类,他则是要留到关键时刻才会使用,如此才能给鞑子最大杀伤,甚至不惜主动放弃第一道防线,以求收缩兵力。
这里,已属长岭山的腰部,随着山势越发陡峭,盾车的推进也更是艰难,每前进一点都要耗费更多的人力。
眼看着不到六十步外便是明军铳兵所在之处,镶红旗的一个甲喇章京大声怒吼起来:“杀,杀上去,杀光尼堪!”
漫山遍野都是身着红色衣甲的鞑子,他们怒声吼叫着举盾就奔前冲去,声势庞大惊人,猛然,在他们前面的矮墙缺口处,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探了出来。
“轰!轰!轰!……”
佛郎机、臼炮、百子铳等火炮轰然爆响齐射,一时间火光闪现不断,烟雾滚滚升腾向上,又被山风吹散。
如潮水般涌来的镶红旗鞑子兵们,在一声声的巨响中,一片片栽倒,哀嚎嘶吼之声响彻整个长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