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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伙剪毛贼中只有十数个老贼和二十左右个孩儿兵是主力,余者都是些贼营中的厮养和饥民罢了。
他们此前就在附近执行截断贾鲁河的任务,完成之后因暂时没有别的事情需要他们,便在这附近挖地窝子下寨暂居,像他们这样的是很难进入贼军大营,多是在大营之后或周边自行结寨。
而那不到四十来个剪毛贼和孩儿兵,自然是知道他们下寨之地,这才策马奔来寻他们扮做逃难乡民,欲图一举截杀官军探马。
却未曾想这伙官军探马,非但装备精良,战力出众,更是异常狡猾,他们虽只二三十骑之数,却分散作数个批次行进,使得剪毛贼们无法一举围困。
别看刚才邢金银他们策马冲了过去,就以为这些剪毛贼孩儿兵的战斗力是渣渣,其实不然……
他们在贼营之中那也是战力担当,尤其这些孩儿兵,他们几乎尽是些孤儿,为闯贼所收留,平日别无他事,只训练战阵上厮杀的技巧。
闯贼攻城之时,每每使他们先隐入城中各处,介时专司夺门破城之事,就算是强攻某城,这些孩儿兵也大多承担着攻坚的任务,许多大小城池都是他们首先登城。
至于刚才邢金银他们之所以能够脱身,完全是占了先机,又借了战马奔驰之力,若不然也定会被这些不要命的剪毛贼和孩儿兵给截住。
当然,这也得益于常正成所制定的撤退计划之周密,正是他将区区二十余骑战士,硬生生分作数股撤退,才使得贼兵不知哪一股人马重要,不敢在一接战之时便全力以赴。
…………
现在,他们看后过来的常正成等是虽只四骑,却有一匹马上乘坐着两个人,如此看来应有一人是伤者,就算不是,那一马双乘也必定跑不快,正好将其截住也好为此行拿下些许军功。
他们见那四骑并做一列缓缓而来,便知自己等人身份也已经暴露无遗,就不再装作流浪乡民的模样,而是大大方方地在官道上列成阵仗,迎着常正成他们一路行来。
“常头,叫大憨子护送你先冲过去,俺们几个留下了缠住这伙贼人,等着烟枪和小段他们上来,杀败这伙贼人再追上去与你汇合。”
虽然三什长赵兴光是在忠心护主,但常正成此刻却一点不领情,而且还怒声骂道:“什么话?你认为我常正成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嚒!”
赵兴光坐在大憨子牛成虎马后,闻言吐了吐舌头,不过他仍是出言提醒道:“头,咱虽不惧流贼,可他们这人也忒多了些,是不是向后暂退,待汇合烟枪他们再出击。”
常正成扭头看了看精神略有些萎靡的赵兴光,又瞅了瞅两侧的周小山和余中田二人,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才道:“炸雷和烟炮,咱身上还有几个?”
炸雷就是小万人敌,而烟炮则是他们夜不收哨骑随身携带的小型烟弹……
赵兴光等人扭头互望了一下,皆默不作声起来,他们三个的万人敌和烟炮早在夜探遇袭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而这些家伙又因过于笨重,每次出哨的时候一人又只能拣选一颗带在身边,如今哪里还有备用的呢?
“常老大,俺这儿有炸雷子。”
大憨子牛成虎粗狂嗓音传来,众人皆眼前一亮,只听常正成沉声说道:“全体都有,手铳准备,催马缓进,没我军令,不得放铳。”
他接着看向赵兴光和牛成虎,对他们说道:“憨子,炸雷放手边,呆会儿贼子逼近时,老赵放铳后,马上备好火折子,听我号令举火,憨子你立刻点了炸雷,给咱老子往贼子人堆里远远丢过去。”
“妥了嘞!”
看了看众人后,常正成又沉声叮嘱:“贼人虽众,却也无惧,你等随我缓进,得号令后先射一铳,而后憨子丢炸雷,催马加速冲击贼众,射第二铳,再换冷兵杀贼。”
“头,真不等烟枪他们啦?”
“不等。邢金银想必已冲阵而过,咱也突过去,先同他们汇合,再杀这帮子恶贼一个回马枪。”
…………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近,常正成、赵兴光等人身上的灰布带已清晰可见,尤其是透过布带的那一抹暗红,在初起的阳光之下更是显眼。
“娘蛋的,前边都是官军伤兵,不经打的,大家伙都别慌,咱今儿个定要将这伙狗官兵给截住,回去了才有肉吃啊!”
贼众里面一个满脸胡子的老贼,不停抡动手中长斧大声吼叫着,另一个壮健的贼人也在旁边附和着吼道:“都给俺听好嘞,要是截不住这帮子狗官兵,今儿个可没饭吃,哪个敢不卖力,临战退缩,咱老子第一个先砍了他。”
很明显,他们两个就是这伙贼人中的头目,一个抡动着长斧,一个挥舞着铁骨朵,不断催促周围贼兵与厮养们向着常正成他们冲来。
尤其是他们中隐藏的那近二十个孩儿兵,身手极为矫健,纵跃之间,有若脱兔一般,就连那些老贼都自叹不如,更别提其他厮养和饥民炮灰了。
“嗖”的一声,寒光闪现中一支箭矢直奔常正成飞射而来。
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冲过来的贼兵,眼见寒星一点向着自己所在方位飞来,自然是本能的向旁一闪,那支箭矢紧贴着他的脖项飞过,直带得脖子火辣辣的一阵疼痛。
然而,这个疼痛对于常正成来说还不算个事,他因为这一下闪躲过急,竟然牵动了右背部的伤口,那才叫一个撕心裂肺,以至于整个右背部都被染成了鲜红一片。
常正成强忍着伤口撕裂带给他的痛楚,怒目圆睁地瞪着缓缓逼近的贼众,压着嗓子说道:“狗贼的弩箭射不死咱,都给老子稳住了,听我号令,再加速突过去。”
“喏!”
耳中听着几人齐声应诺,常正成仍觉有些放心不下,便即扭头看着赵兴光和牛成虎两人,又道:“老赵,你的伤……战马急奔起来,可受得住哩?”
“俺受得住。”
“好。”
常正成大声喝了个赞后,又叮嘱大憨子牛成虎道:“憨子,你紧跟我身后不要分开,可要看紧了老赵,莫使他跌落马去。”
“常老大放心,就是俺落马喽,也不会教什长落马。”
“哈哈哈……”
常正成突然一阵放声长笑,道:“好……儿郎们,随我杀贼啊!”
此刻,对面的贼众已经奔至四十多步之外,若再不扬鞭催马,怕过一会便无法奋蹄急奔,毕竟战马不是战车,给一脚油门就能猛然间加速冲刺出去。
战马若想要奔策疾驰可是需要一段加速度才行,往常两军交锋之时,双方的骑兵都是在二三百步外就开始催马缓行,在百步之外就会扬鞭催马,五十步之外就要奋蹄急奔才成。
今日,常正成之所以如此托大,盖因贼众尽是步卒,自是无法与己方骑兵抗衡,且自己等五人手里还有犀利的短手铳,以及最后一颗“小炸雷”!
“嗖……嗖……嗖……”
一支支弩箭贴着常正成等人疾飞而过,或上或下,或左或右,虽也有些射中他们魁伟的身躯,却大多连外甲都无法穿透,“叮”的一声就跌落尘埃。
但也有许多弩箭穿过衣甲射入他们的肉里,短短几息之间,常正成等人的前胸和臂膀上就已挂满了弩箭,随着他们纵马奔腾而不停地跳跃着,就好似奔跑的刺猬一般。
这些弩箭虽然射透了他们的衣甲,然却并未对常正成等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闯贼军中虽比别的流寇正规和严谨一些,无论衣甲、还是兵器都比其他几个大贼强上不止一个档次,但那也是在进入河南、攻陷洛阳之后才有的事。
而且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闯军虽然声势大振,兵锋几乎席卷了豫省在黄河以南的全部州县,唯余开封一城苦苦支撑,两攻不破。
可李自成却并未一改流寇秉性,他能够做到大力治军,却又无心理民,并未在攻取的州县设官理事,这就使得闯军虽扩至十数万众,却一直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和根基之地,说到底仍旧是如水中浮萍一般的无根之木罢了。
如此作为也造就了闯军中虽甲械优于别部流寇,甚至可以官军一比高下,但却又大多陈旧破损,好比今日剪毛贼和孩儿兵们所用弩箭,虽然都是细选精修之下,却也是力道不如从前全新之时,四十步外就已经很难穿透盔甲,即使偶有透甲也是杀伤有限。
…………
“射马……给老子射马!”
领头的剪毛贼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大声嘶吼着要众贼先射战马,旁边那个大嗓门也大吼着:“给咱射那驮两个人儿的马……对……就射那马儿……”
来不及了,他们的反应太慢啦……
此刻,常正成等四骑已经冲至他们身前,双方相距不足十步,战马加速冲锋之时,其力道又何止千钧,哪里是人身可以承受得了的?
更何况大多数贼军厮养和杂役们还都没有披甲,就连衣衫都是破烂不堪,又一个个瘦的如皮包骨般,在战马大力冲撞之下焉有幸免之理。
惨叫连连,哀嚎不断,这真是刚才冲的有多猛,现在伤的就有多惨……
不过,贼寇们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他们成功截住了一个落马的官兵,将他死死围在中间,只是一时间还未能将之擒捉罢了。
原来是大憨子牛成虎一语成谶——为了护住什长赵兴光不落马,竟舍身相护!
就在刚才加速冲锋之时,因要躲避贼众射来的弩箭,牛成虎扶着什长赵兴光借助战马奔跑的节奏来左右晃动,可一支弩箭的角度过于刁钻,闪躲之时急切了一些,再加赵兴光伤重力疲的因素在里面,他的身体竟向左侧大幅倾斜,眼看就要跌落马下……
一心护主的大憨子怎会容忍“什长落马”之事发生,他急切之下双脚离镫而起,右手自战马得胜勾上抓起自己的虎枪,左手握着短铳,单以手臂架在赵兴光的腰部向上奋力一托,硬生生将什长稳稳送回马鞍上。
牛成虎直到此刻,仍不忘大喊着:“炸雷在褡裢里……”
而他则因此失去了再回到马鞍上的机会,直接跌落在了官道之上,又向前接连两个翻滚才停了下来,可几乎是与此同时,他也被刚刚奔上来的贼众围住了……
…………
大憨子牛成虎处变不惊,他以膝盖顶在地面上支撑着身躯,抬起左手利用小臂上的骑兵旁牌格开一支弩箭,随手就是一铳射出,冲在前排的一个剪毛贼应声倒地。
那贼一时未死,惨叫不止,众贼惊惧之下竟楞在当场……
“楞个鸡毛……冲上去,杀了着贼官军……”
在一个老贼的怒吼声中,众贼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吼叫着冲上,将大憨子牛成虎团团围住。
然而,趁着他们惊愣的一瞬间,牛成虎也已一跃而起稳稳站定身形,短手铳早就插回腰间铳套之中,他双手紧紧握定虎枪目光如炬般死死瞪视着围上来的贼众。
“杀!杀!杀……”
牛成虎不待贼众摆好阵势,便即抡动手中虎枪率先发起攻势,大枪拍砸挑刺之间,就将三个贼人撂翻在地上。
他气势如虹,虽只一人尔,却丝毫不输对面数十贼众,一刹那间就将众贼逼退数步之外,无法近得他身边数尺之地。
“噗”的一声轻响,不晓得哪个贼人射出的弩箭,正中大憨子牛成虎右胸口,因距离过近,又兼是正面射来,力度自然大些,竟透过牛成虎身上衣甲入肉寸许,一片鲜红登时便染满他半片衣襟。
“莫要射死了他……抓个活口,好跟白将爷那里请赏!”
不知是谁猛地喊了这么一嗓子,也正是这一嗓子也间接救了牛成虎一命,否则就算他再怎么神勇善战,乱弩之下,焉有活路?
“啊…杀啊…杀…啊……”
牛成虎用怒吼来消解弩箭带给他的痛楚,他好比发了疯的下山猛虎似的,将手中虎枪舞得犹如一条蛟龙出海般,猛地刺中一个贼寇厮养,奋起浑身力道生生将那贼子凌空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