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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大观园中的所有兄弟姐妹都来给贾琏庆生。
黛玉没有来。
除了贾琏之外,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生日酒很简单,既无戏,也无音乐。
但即便如此,一众人齐聚一堂,没有长辈的束缚,便是你来我往的笑闹,偶尔做做诸如酒令之类的游戏,也足以畅快骋怀,夜深方散。
而贾琏虽然陪着诸姐妹饮了许多酒,但俱是没什么劲道的黄酒,于贾琏而言不过尔尔。
是以沐浴一番之后,身上已无太多困乏之意。
于是贾琏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带上香菱,往园中来瞧黛玉。
黛玉却已然睡下,倒是甄玉嬛也才刚沐浴完毕,穿着一身白净的中衣中裤,显得异常的可爱甜美。
贾琏坐着和甄玉嬛说了会儿话,见黛玉全程安安静静的卧在床内,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真的睡得很沉,还是羞于见他。
却也不强求,旋即出来潇湘馆,往北欲往蘅芜苑。
转过山坳,一眼瞥见脚下的稻香村零星几处光点,伴随着些许的虫鸣,充满静谧宁静的气息。
贾琏忽然停下脚步。
宝钗是个冷美人,不似黛玉那般易哄骗。或者说,用对待黛玉的方法来对待宝钗,未必会起到很好的效果。
就比如,黛玉是个静极思动,动极思静的。只要时时记得去瞧瞧她,自然而然就能增进彼此的情感。
而宝钗显然是个能耐住寂寞的性子。她只怕并不会吃「嘘寒问暖」这一套。
更何况此时的蘅芜苑内,不但有薛姨妈,还有岫烟、湘云和宝琴三小只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无准备,自然很难增进与宝钗的关系。
于是贾琏偏过头,与身旁的香菱道:「你不用跟着,先回去吧。」
香菱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点点头便要将手中的灯笼递给贾琏。
「你自己拿着吧。天这么黑,要是摔着了,我可心疼。」贾琏摸了摸香菱的小脑袋。
在朦胧灯光的照映下,香菱的小脸上掠过几分娇羞。
「那……二爷怎么办?」
「无妨。你二爷常年习武,早就练成了夜视的能力,自是无碍的。」
香菱将信将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想着这里离蘅芜苑也不远了,而贾琏回来的时候,薛姨妈等人自会安排人相送,便乖乖的提着灯笼回去了。
看着香菱化作一个光团远去,贾琏转身,竟像是真的能夜视一般,脚步飞快的下了山坡。
但他却并没有像香菱想象的那般,直接上蘅芜苑,而是忽的一拐下了主路,沿着僻静处绕过两道篱笆,到了一处黄泥铸就的矮墙面前。
双手搭在墙头的稻草上,几乎不费什么功夫,便轻易的翻进了院内。
落地时候的声音,惊得旁边围栏内栖息的禽畜,发出了些响动。
贾琏原地静立,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幸好稻香村一直以来只养些鸡、鸭、鹅之类温顺的禽畜,没有养狗。
审视了一番稻香村内的情况,果然因为夜已深,四处都是静悄悄、黑漆漆的。
于是贾琏不再迟疑,来到北墙下最大的一楹茅舍之后,从左到右数到第二个窗户,轻轻一推。
……
李婶娘只比李纨大三四岁。
在李纨还未出嫁的时候,两人便相处过两年,彼此性格相合。
所以这次李婶娘带着两个幼女进京,才第一时间就来贾府看望李纨。
当然这其中也有代表李家来探视、抚慰出嫁女儿的意思。
本就是关系亲近的亲人,彼此命运又相似,都是年轻守寡。
时隔多年再见,自然是诸多感慨和思绪涌现,相视泪两行。
所以哪怕李婶娘原本有别的安排,却还是在贾母等人的热情之下,落脚在贾府。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婶侄二人关系更加亲近。加上李婶娘来京的事宜几乎都了结,已经在计议南归的行程,自然更加珍视和李纨相处的时日。
这几日,婶侄二人差不多都是抵足而眠,夜话衷肠。
「玟儿和绮儿年纪都还小呢,婶娘也不必过于担忧她们的亲事。
婚姻大事,对女儿家来说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要好好斟酌思量,不可操之过急。
婶娘放心,往后我也会帮婶娘留心。倘若有那合适的男儿家,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婶娘。」
低暗的灯光下,李纨躺在锦绣床帐之内,闭着眼睛说道。
「唉。怎么能不担忧。」
「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偏偏你叔叔去的早,这等大事,岂不是只能我来操心。
我又是个没本事的,以前还可以用你妹妹们年纪小来拖延。如今眼看着她们一天大似一天,倘若不早些将终身大事作定,将来只怕会误了她们。
再者说,万一我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
婶娘的话,令李纨既感慨,又唏嘘。
她能够对婶娘的处境和思量感同身受。
想当初贾珠病死,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即便后来她诞下遗腹子,处境有所改变,却也有限。
于是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为儿子的将来殚精竭虑了。
包括节俭到不愿意浪费哪怕一钱的银子,也包括从小就敦促儿子好好用心读书,只有这样将来才能有个好的前途。
虽然这些忧虑,在一个男人的出现之后,变得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但是回想起来,还是不免悲哀:没有男人依靠的日子,真的是太难了。
特别是,婶娘处境比她还不如。
李家本就家道中落,她一个人,还要带两个孩子!
幸好,玟儿和绮儿都算是懂事的。
她当然知道,此番婶娘携女儿进京,看她只是捎带的。
主要的原因是,李家家道中落,在南边不易寻到满意的亲事,因此婶娘便拜托娘家父兄帮忙打听。
此番进京,就是因为娘家父兄帮忙联系了几家,她这才携女进京来相看的。
安慰了婶娘一番,二人话题渐止,困意已生。
李纨便想要起身将屋里点着的唯一一根蜡烛吹灭。
「吱」
轻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李纨最先还以为只是后院树枝被风吹的声音。
稻香村内外,种了许多的树,尤其杏树最多。
「吱」
虽然轻微,但是持续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还是有些突兀。
李纨看着似乎也听见响动,坐了起来的李婶娘,眉头微皱。
声音是外间传来的。
莫非是丫鬟们粗心,忘了将窗户关紧,被风吹动发出的声响?
有心不予理会,因为声音已经没了。又担心不是猜测的这般,是不是应该提灯过去瞧瞧?
还不等下定决心,就见婶娘原本只是有些疑惑的脸上,神情凝固,呆呆的看着房门口。
李纨缓缓回头,然后神色也变的和自家婶娘一般无二了。
……
严丝合缝的木窗被推开,总是有点子声音的。
因此贾琏用的力气很小,并且能够确定,只要屋里的人睡
下了,这点声音肯定不会把人惊醒。
但他翻进屋内之后,就有些意外了。
虽然屋里很黑,但是透过木屏,还是可以窥见里屋那边纱帐飘忽,烛光涣散。
莫非李纨还没睡?
贾琏倒也不在意,不管是李纨睡着了没吹蜡烛,还是正准备睡都没关系。
合该给她古井无波的生活,再来一次惊喜!
于是走过木屏,来到正屋——这间他不算陌生,给他带来过旖旎和刺激的古色木屋。
但他随即便怔住了。
借着烛光,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香帐内,两个衣着单薄的女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可以认出来,就是李纨。
另一个,却不是素云,亦不是碧月。
一时间,六目相对。
贾琏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寂静是一瞬的。
贾琏可以清晰的看到,挂着的床帐内,李纨的神色从震惊变成慌乱,下意识的低下头。她根本不敢看对面的人。
而在她对面的妇人,表情从惊讶,到若有所思,再到惊慌。
她瞄了李纨一眼,又飞快的扫了贾琏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将手抬起来捂住胸口,头也偏向了另一侧。
二人的肢体动作,终于让贾琏辨别出来,与李纨对坐的,是李婶娘。
只是呆了那么一下,贾琏就回过神了。毕竟以李纨和李婶娘的关系,会睡在一起是丝毫不值得奇怪的事。
怪只怪,***熏心的他,事先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他最多只做了,此行若是被李纨的丫鬟撞见,如何应对的方案。
眼下的情况,倒是令一向处变不惊的贾琏,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当初在金陵薛家的时候虽有类似的情况,但那次完全是二夫人处心积虑的算计他和大夫人庄氏。
而庄氏自己,则是在睡梦中,不清不楚的就丢掉了清白之身,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贾琏自己,倒是不费口舌与精神,轻而易举就完成了一箭双雕的壮举。
眼下这两人,可比薛家二房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关系要复杂多了。关键是,人家两个都是清醒的!
因此别说一箭双雕了,就是脱身,似乎都不太容易的样子。
终归贾琏在面对女人的时候自信惯了,因此哪怕脑海中飞快的思索最佳对策,面上神色却不变。
甚至在李纨婶侄二人明显不知所措的时候,上前两步,坐在了凳子上,故作自然的笑道:「婶娘也在啊……我来瞧大嫂子,不意婶娘也在这里,倒是失礼了。」
李纨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李婶娘则回头,诧异的瞅了贾琏一眼,似乎想要确定贾琏话语的真实性。
随即她就暗啐了一口,骂自己天真……岂有听闻,正经人大半夜翻窗户来瞧大嫂子的?
李婶娘只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原本贾琏在她心里的印象是,性格谦和、身份尊贵、本事很大的一个年轻公子,是十分正面甚至有些雄伟的形象。
再瞧纨儿的样子,只怕他们……
暗暗揣测出一些真相,李婶娘倒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她悄悄拉了拉被子掩住自己可能泄露的清白,低声道:「我来陪纨儿说说话,不想侯爷会过来……既然侯爷是来找纨儿的,那我就先走了……」
李婶娘一边说,脸就不自觉的发烫。
她这辈子没有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甚至连想象中,都不可能出现眼前这样的场面。
手忙脚乱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襟,就
要下床穿上衣服离开。
忽然手臂被什么东西钳住,她如遭蛇蝎,立马瞧向贾琏。
「婶娘只怕还不能走。」贾琏抓住李婶娘的手臂,淡然道。
李婶娘慌了,不知道贾琏是什么意思。
「婶娘想是也猜到了。如婶娘所见,我和纨大嫂子情投意合,她又是个命苦的女子,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旁人威胁到纨儿的安全。
此时婶娘要是出去嚷嚷开来,只怕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李婶娘忙道:「侯爷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的,也不会嚷……」
「婶娘说的我自然是相信。但事关重大,为了万全考虑,婶娘还是先待在这里吧。」
贾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这令李婶娘有些惴惴,心中不由想到:
是了,即便是在李家这等中下等人家,礼教都是何等森严,自己平时都是谨小慎微,不敢踏错一步。
遑论贾家这等公侯之家?
他定是怕自己将他和纨儿的事情泄露出去!
李婶娘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有些担忧,要是贾琏信不过她,会为了保守秘密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床帐内,李纨听到贾琏说的那些话,心中是十分羞臊,又有些感动的。
不过看自家婶娘在贾琏的威势下,显得有些害怕,她不由对贾琏道:「二叔别欺负我婶娘,她不会害我的……」
贾琏笑了笑,站起来,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这一举动,顿时让李纨和李婶娘都惊了。
特别是李婶娘,她原本以为贾琏不让她离开屋子,是担心她出去乱嚷。
如此只要乖乖待在屋里,等贾琏安然离开之后,她也就安全了。因为到那时即便她嚷开,没有「捉女干捉双」,凭她的一面之词也未必能伤到他堂堂一个侯爷,自然不再是威胁。
哪成想,看起来贾琏似乎并不急着走……莫非他还想要当着自己的面,欺负纨儿?
李纨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深知贾琏行为做事颇有章法,见状下意识的开始思索贾琏的用意。
莫非,二叔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彻底堵住婶娘的嘴?
是了,今日之事既然已经被婶娘撞见,那么自己的贞洁甚至是生死,都捏在了婶娘的手上。
二叔定然是为了她考虑,所以想要让婶娘也陷入局中,如此婶娘自然就没有理由出卖她了。
只是不知道,二叔只是单纯的想要让婶娘亲眼目睹一番,还是想要直接坏了婶娘的身子……
李纨心乱如麻,本就遇事难决的她,本能的选择让贾琏做主,她则像个鹌鹑一样,埋头在床内,不敢与人对视。
「本侯受人服侍惯了。这屋里也没有旁人可以使唤,不知可否劳驾婶娘,替我宽衣?」
贾琏脱下外袍之后,似乎不耐烦解中衣,因此将双臂展开,语气乍听彬彬有礼,细想来却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婶娘一时被弄得千头万绪,根本拿捏不准贾琏的意思。
犹豫了三秒之后,还是上前一步,红着脸帮贾琏宽衣。
反正她现在不知道该干什么。而贾琏身份尊贵,以自己小门小户小寡妇的身份,服侍他似乎也不算掉价。
跑?先不说她跑不跑得过贾琏,就算能跑出去,她也不敢。
别看贾琏平时对她有礼有节,礼貌的很。但她清楚,倘若真的得罪了贾琏,以贾琏的权势,想要拾掇她一个失寡无依的弱女子,办法多得很!
因此她现在只想先顺着贾琏,把这一节略过去再说。反正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
她虽然今儿第一次撞见,但她也清楚,类似的事情,在高门大宅里应该是常见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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