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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毫不犹豫的将黛玉的这首“杏帘在望”评作头名,并给众人赏赐彩头。
也不过是个意思,所有参与的人都有份。
作诗结束,开始献戏。
贾府为了迎接元春归省专门从苏、扬一带采买的十二个小戏子们早已经在大观楼下准备妥当,随着元春亲自点了四出戏之后,便开始在大院内排演起来。
这十二个小戏子,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更是只有九岁。论戏曲造诣,自然比外面的名班差一点,但是胜在个个容貌靓丽活泼,再排演起热闹戏文来,却是比往常名班名角扮演的,别有一番欢乐氛围。
这无疑更切合了贾府今夜内外团圆之景。
四出戏演罢,元春看重其中一个演小旦的女孩子,特命进殿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龄官。”
元春仔细瞅了瞅眼前通身戏彩装饰,却是难掩灵秀的女孩子,满意的笑道:“赏。”
原来贾府当初在选买这十二个小戏子时,本就有意挑选容貌极佳的,为此多费了许多银钱。而这龄官,在十二个小戏子中,又属前列,加上歌喉清亮,悦耳动听,因此便是不多加凋琢,只站在台上,手摇清唱,便能令人侧目心喜。
况且这龄官也并非不可凋琢之辈,反之,她的戏学的很好,更兼有了极擅长展露身段之美的沉盼儿等人的教导,更是大大增加了她对自身优势的开发,使得在戏台上,其能够表现出足够的优异,如此令元春见之心喜也就不足为奇了。
赐了银钱、点心,元春因命龄官再作两出戏来,龄官也未有推脱,依命而行。
时而两出小戏已毕,龄官的表现仍旧称佳,元春因向贾母等说:“好好教导这女孩,不可为难。”
众人皆看出元春是真的喜欢上了这孩子,因此哪里敢不从,都笑着应下。甚至询问元春是否还要让龄官另外作出两出戏来观赏,元春却又否决了。
原来此时元春回家已经数个时辰,过度的热闹之后,一种萧索之感不由得随之而起,却也不好向贾母和王夫人等表示。
忽闻得一道悠长而低沉的乐声传来,虽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但是辉煌严整的大殿殿内却因此而安静下来。
元春听出乃是萧声,却不知道系何人吹奏。其他人虽然隐有猜测,也不笃定,因看向负责安排此间事宜的王熙凤和尤氏。
凤姐儿起身拜道:“启禀娘娘,今夜月色怡人,请娘娘移步后院赏月。”
赏月?元春颔首,今夜中秋佳节,是该和家人一起赏月来着。于是看向贾母等人,见贾母等人皆已起身,便在贾母等人的跟随下,莲步往后院走来。
还未出殿,便已觉萧声愈发清晰,心知弹奏之人果然在后院,于是立在檐下循着声音望去,便见月光下,一个绰约的丽影,玉立于角楼的廊檐之上。
她一袭白色长裙,双手捧萧,银色的月光划过她微微扬起的脸颊,将其绝美的轮廓完美呈现。
以元春的角度看去,绝代丽人头上的那一轮满月彷若就是为她而生,所有的月华,都只是为了将此女的美丽,向世人宣明。
元春也不由得呆了呆,悦耳的萧声,映衬上这绝世美景,世上当真有仙乎?
从元春身后涌来的贾母等人,见元春静立观之,也不敢打扰,自觉散开,与元春同赏此景。
幽幽不知多久,玉箫声断,那与月华融为一体的美人似望了脚下众人一眼,却不待所有人的反应,一转身,飘然消失。
元春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问凤姐儿:“此乃何人?”
凤姐儿忙道:“启禀娘娘,这是府中为教导方才那十二个女孩子,所请回来的乐艺先生。”
乐艺先生?
元春凝眉。戏子自然也是要通音律的,那些小女孩学艺未精,请教习先生教导是寻常。
只不过,方才那女子,便是她乍然见之,都惊艳如此,何论他人?有此姿色,她本身就是无穷的宝藏和财富,何用屈尊去教导蒙童?
“何人所请回?”
“是,是镇远侯……”
凤姐儿低头回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是他……
元春了然,扫了一眼凤姐儿,眼角露出似是而非的笑意,却也不打算插嘴人家两口子的事,只是欣然笑道:“府中既有这般人物,何不请来一见?”
凤姐儿等人焉能不从命,请元春落座之后,即派人去请。
元春与众人坐于回廊的厅上,果觉得此地开阔,最适赏月。环视一圈,竟发觉不知何时不见了贾琏,于是问其踪迹。
“启禀娘娘,此番节目皆是镇远侯设计献上,想必他此时应是在后面亲做安排。”
元春点了点头,她就说方才见到的那等简单而极致唯美的画面,非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布置的出来,若是出自贾琏的手笔,倒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
却说贾琏早在元春让龄官单独献艺之时,便借机退出正殿,往大观楼角楼而来。
“侯爷……”
一个盘着头,贾府仆妇打扮,却清秀美丽的反常的女子,委身与贾琏请安。
贾琏瞅了她一眼,“都按我吩咐的准备妥当了?”
“已然按照侯爷的吩咐,一分不差的准备好了。青衣姑娘,也已经准备妥当,只等里面停戏,便可以登场,届时一定可以让贵妃娘娘看到一个难忘的场面。”
“嗯……”
贾琏点点头,看此女此时铅华洗去,连说话都越发有下人的姿态,贾琏心内一叹,略觉得可惜。
这个叫姜云的女子,原本乃是获得过江南第一名妓称号的美人,却红颜命薄,命运多舛,不知经历几遭男人之手后,落在大盐商赵家手中。
贾琏在扬州查抄赵家之时,本欲将之与其他犯官女卷一般,扫入教坊。后因心腹昭儿哀求,贾琏将之赐予,已命二人在数月之前成亲。
按照贾府的规矩,外头买来的奴才和家生奴才是不一样的。姜云虽然嫁给昭儿,照常理却不是贾家的奴才,往后与昭儿生的孩子,也不必定要至贾府为奴。
但是昭儿却在成亲之后第二天,就带着姜云至贾琏两口子面前哀求,跪求赐予姜云奴籍,言辞恳切,令凤姐儿都不忍心拒绝。
凤姐儿本来就是恩威自重的人,她知道昭儿在贾琏身边的地位,若要保证忠心,让她夫妻二人一道卖身入府,将来儿女子嗣也是贾府的家生子,如此才能更安心。
又因此女容貌太好,凤姐儿又不想将之放在离家太近的地方,正好梨香院十二官、教习、四个声乐老师杂糅一团,并无个服众的管理人员。
刚好这姜云也是花魁出身,又是昭儿媳妇,管理那些“下九流”的人,却是十足合适。
贾琏也没有否决凤姐儿的提议,这令她又有几分欣慰。
说起来,自看见这姜云的容貌之时,凤姐儿对于贾琏能够将此女赐给昭儿,心里都是纳罕的。
相处这么久,她哪里还摸不清楚贾琏的习性?虽然将旧时的毛病大半根去,却唯独这爱色的毛病,一点没改不说,有时甚至犹有过之。
特别是对于万中无一的绝色,更是差不多秉持着多多益善的态度!
这往往令她既安慰又暗恼。
恼是美人太多了,她的恩宠自然就少了。安慰则是,到底不用因为一些脏的臭的东西都与自己并列,徒犯恶心。
因此,贾琏放着姜云这等美人不为所动,多少还是令凤姐儿高看一等的。在凤姐儿眼里,这种不知道服侍过多少脏男人的女人,赐给下人就正好。
话说回来,贾琏也不过是略觉可惜而已,自无什么后悔之意,毕竟他身边聚集的美人太多了,冰清玉洁的,活泼俏丽的,身段绝美的,容貌世所罕见的,各式美人,应有尽有。
不独缺一个姜云也。
“侯爷好生偏心。”
刚进屋,就被一个柔软至极的身子依偎上来,开口便是撒娇。
贾琏无奈一笑,这个沉盼儿,在外人面前,特别是凤姐儿面前,端庄雅致的不行,一旦没有外人在,就开始发嗲,好多时候贾琏都觉得过分了。
“果然在侯爷心里,青衣姐姐才是第一的。所以今儿这样重要的日子,就只让她一个人上,把我们三个都抛在一边了。”
沉盼儿也不敢私自从梨香院跑出去找贾琏,所以一旦逮到机会,自是将积攒的话都倾倒出来。
“不是早就与你解释过了,今儿非比寻常。让她上,自是有让她上的原因。
哼,若是让你上,以你如今这副骚样,保证被贵妃娘娘赏你一顿好板子吃!”
被贾琏当着几个好姐妹的面这样骂,沉盼儿露出十分委屈的模样,忽然退开一步,面容一版,脚一正,手一端,道:“侯爷要的是这样的盼儿吗?演端庄优雅,人家也会嘛,你瞧瞧,我比她差哪了?”
别说,这妮子端正起来,还真是宛若变了一个人?贾琏侧目间,这才想起,人家在扬州能够成为头号舞姬,单是出场费就是一百五六十两银子,自不是靠媚浪可以得来。
连万绮云和魏诗诗二女,也是对沉盼儿这般收放自如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
难怪她们怎么想法都无法得到贾琏更多的关注,但是沉盼儿却可以凭借低于顾青衣的容貌才情,在贾琏面前压过对方一头。
顾青衣最是瞧不得沉盼儿在她面前发浪,因此见得机会,便手持玉箫,与贾琏恭声回说要下去准备,然后就离开了此间。
顾青衣一走,沉盼儿更是无所忌惮,又恢复神态挽着贾琏的胳膊道:“青衣姐姐得以在前面献艺,可是奴家也是拉着绮云姐姐和诗诗妹妹她们排演了舞蹈的,既然侯爷不让展示给娘娘看,不如我们跳给侯爷瞧瞧如何?也算不白费了我们的功夫……”
见沉盼儿目光期待的看着他,贾琏也不好意思拒绝。
本来他早就提醒过沉盼儿四女,让她们提前排练几个清雅脱俗的节目,以便在元春省亲的时候,选一个作为特别节目让元春观赏。
以达到,当初收买黛玉那般,让她们四人在元春面前露露面,加固她们的根基。
但是临了贾琏改变主意,只让顾青衣一人露面,其中固然有些必要的考虑,但是在沉盼儿等人看来,毕竟还是不公平的。
于是点了点头。
沉盼儿等人便高兴起来,她们连衣裳都是早就换好了,临了却道:“哎呀,我们编舞的时候是四个人的,如今青衣姐姐不在,可怎么好?”
一个完整的舞蹈,若要突然少一个人,自然需要调整。可是眼下贾琏明显忙里偷闲,哪里有时间给她们矫正。
以歌喉成名的金陵名妓万绮云道:“姜云姐姐斩获过第一花魁的名号,才艺不比我们差,之前我们排舞的时候,她也常在一边指导的。如今青衣妹妹不在,何不请她来替?”
沉盼儿眼睛一亮,看向贾琏。
贾琏不置可否,他从没规定,下人不可以研习声乐舞蹈。贾琏可是想要丰富贾府的文娱文化的,要是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所有贾家的丫鬟和年轻媳妇们,个个能歌善舞!
不然,他也就不会建议秦可卿向沉盼儿学舞了。据传,这两个女子相处的还很融洽。
前几天,秦可卿悄悄与他说,她快要学成一支了,预备跳给他看……
“我还是算了吧,我的身份……”
姜云被拉进来,仍旧还是推阻的状态。
“姜云姐姐你就别推辞了,你之前不是也和我们一起编曲排舞的吗?侯爷又不是苛刻之人,你担心什么呢?”沉盼儿一下戳破姜云的顾虑,如此劝道。
姜云见沉盼儿将她出卖了,也不敢再狡辩,只是有些忐忑的瞅了上首端坐的贾琏一眼。
“你若是能,就帮她们补一个缺。跳的好,本侯有赏。”
贾琏虽然没打探昭儿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问题,但是想来以昭儿那没出息的样子,得此等美人,必是爱若珍宝。
他又跟随自己多年,在府中地位有,银钱也足够兴家。因此,这姜云即便从姨太太,沦落为下人,只怕日子也过得比以前还要舒心。如此,她很珍视这个身份,轻易不敢越雷池也就好理解了。
看贾琏当真不以为忤,姜云方松了一口气,盈盈一拜道:“既然侯爷有命,奴婢,奴婢只能勉力一试了……”
于是沉盼儿三人只待姜云换了一身舞裳,便就在这后台内室,默然演舞起来。
尽管只是沉盼儿等人按照贾琏的要求,排演的文雅舞曲,也未有乐班伴乐,但是得益于此四女高超的容貌和技艺,以及一个比一个动人的舞姿,却也是一场唯美的视觉盛宴。
忽闻得外头萧声传来,盈盈舞动的美人们自是都明白,顾青衣出场了。
于是沉盼儿在嫉妒等种种情绪之下,竟是舞也顾不得了,借着一个假摔,翻落在贾琏怀里。
其他三人也不知道沉盼儿用意,只能勉强收拢为三人共舞,然后在眼睁睁看着沉盼儿在贾琏怀里嬉戏的情况下,结束了舞姿。
因场地本来不宽裕,三人结束之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沉盼儿在贾琏怀里作乱。
忽见沉盼儿凑到贾琏耳边,不知耳语了什么,然后就回头与她们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青衣姐姐可是在向贵妃娘娘展示高超的萧技呢,咱们也不能落下,也得让侯爷见识见识我们的,方不让他小瞧了去呢。”
万、魏二人早就唯沉盼儿马首是瞻,此时见她故技重施挑起了贾琏的意趣,哪里会不乐意配合,都依偎了过去,一左一右跪在地上先与贾琏按揉起腿脚来。
于是,整个更衣内室,就剩姜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这种情况,傻子也知道接下来必有一些风月雅事发生。唯她身份尴尬,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当初昭儿将她捉来献给贾琏,她就被贾琏给拒了,此时如何敢自取其辱?
退?
她是见过不少荒淫男子的,这个时候若是邪欲不得满足,只恐遭受迁怒,自是不敢退。
忽见贾琏将手从沉盼儿胸前拿开,对着她随意的一挥手,然后就顺势捞起年纪最小,模样身段却异常圆润丰翘的魏诗诗,与沉盼儿一道依偎于怀中亲昵。
她如蒙大赦,连忙福了一礼,然后转身跑出内室,至房门后方倚柱轻抚心口,以示庆幸。
待心情平复,又忍不住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却是除了些许琐碎之音,旁者也听不出来什么,心里又怅然若失。
随即精神一正,暗自告戒自己一番,悄然转入侧室,将仆妇的衣裳换回,而后就赶忙重新回到岗位,尽职尽责的警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