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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见东晨,还挺压韵的……”
大清早,顾小灯坐在顾瑾玉怀里,又念了一遍信笺,随即抬头看向神色自若正襟危坐的顾瑾玉:“葛家兄妹说过他们能避开花烬的追踪,现在这邀请信送到我们案上了,是他们发现了我们的所在吗?”
顾瑾玉轻抚顾小灯的脊背,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另一手在顾小灯掌心里写道:【我主动联系了他,都在算计,我今夜会过去赴约】
顾小灯下巴靠在他胸膛上,握住顾瑾玉骨节分明的手,这大手如今时常冰凉凉的,他便见缝插针地暖一暖:“能跟我说一说怎么个算计法吗?你今晚过去赴约会不会有危险?葛东晨叫你去苏明雅的地盘,这真的没有诈吗?”
他抬眼看着顾瑾玉鲜红色的眼睛,他那眼角眦开的纹路就像是血红的雪花,顾小灯怎么看都觉玄妙俊美,但顾瑾玉一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抱小孩一样把顾小灯托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拘谨地不想让他多看自己的怪模样。
顾小灯顺势亲了一下他耳骨上的玄铁耳夹。
顾瑾玉顿时耳廓通红,被顾小灯的爱包围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迷醉,他无时不刻感到晕眩,当顾小灯的拥抱和亲吻一起包围他时,他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拒绝他。
他在顾小灯掌心写了个厌恶的姓氏,写了几句信息量极丰富的话,随即抱紧他,依偎着他的体温。
他想,没有人不爱他的小灯,没有人能舍得推开他的小灯。
苏明雅那个没品的烂种除外。
顾小灯沉浸在他告知之事的震惊里,被他摸了好一会才回神:“我要是只小狗,肯定被你摸秃噜皮了!”
顾瑾玉连忙停下。
顾小灯倒是随心所欲地搂着他的脖子,贴着问他刚才写的事,顾瑾玉百忍成金,坐怀不乱,一笔一画地解答他的问题,虽没有撒谎,但有些他自认危险的军政便几笔掠过了。
顾小灯问了他一会,眉头皱起来,半天都没松开。
他也知道,南安城必会乱起来,中原和巫山两族的纷争历代难解,现在又聚集了这么些人……简而言之,顾葛苏岳这四拨人互为算计,最后的赢家不确定是谁,但输家早已注定,而他早就知道葛东晨必输无疑。
顾小灯想到个不甚恰当的比喻,顾瑾玉这么一来,简直就是来当搅屎棍。
英俊邪气的搅屎棍正低眉顺眼地在他掌心写:【我今夜带人赴约,小灯先睡,不用担心我】
顾小灯怎么可能不担心?他看着顾瑾玉又瞎又哑的模样,即便见过他所向披靡力大无穷,也还是担心他跑去被欺负。
他信葛东晨那厮无家有国,更信那混血混账对顾瑾玉的凛冽恨意,万一今晚顾瑾玉赴约之后,葛东晨抽疯反咬他一口怎么办?再者,万一他们搞调虎离山那一套呢?趁着顾瑾玉不在跑来抓他也不是不可能。
他趴在顾瑾玉肩头,什么人也不怕,就怕顾瑾玉又吃苦。
“决定了!你今夜要过去是吧
?我跟你一块去。”
*
仲夏的日落缓慢,苏家的军驻扎在南安城的东营,层层重兵拱卫中心的堡垒,日落的余晖洒满南安城,也席卷了堡垒的每一扇窗。
苏明雅倚在西窗,安静沉默地眺望着红色的夕阳,不时掩口闷咳两声,手腕上的佛珠在咳嗽里和脉搏共振。
日落的橙火像是把远处的灰白城墙烤焦,巍峨的城墙像打了许多补丁的坏衣。
疮痍百孔,就像他的身体。
橙红的日落悄无声息地撤离大地,苏明雅喝完药,仍然伫立在窗前眺望。
“主子,边境邪风伤身,您小心保重身体。”
苏明雅依旧站在风口,漆黑的眼里望着远处的千家灯火:“这里和长洛,你觉得有何不同?”
“主子,人多的地方,就没有多大的不同。”
苏明雅摇头。
两千五百里,长洛繁颜,南安灰绿,怎么可能不会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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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来不及也无心仔细浏览这辽阔人世,人世如此之大,他眼里心里却只念着一个世人,可笑得苏明雅自己都倍感荒谬。
他是那么的想念顾小灯。
得了四年,失了七年,再得十八天,又失之千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了。
夜色稍深,苏家的幕僚蜂拥而至,跪伏在苏明雅近处详析今夜的宴席。
长洛中枢蒙受巫蛊之乱,葛家监管异族不力,葛东晨甚至可能与异族勾结,乃至窝藏和其母息息相关的异族逆党,只要搜到人证物证,葛家就再不能执掌南境众城,空出的南线庞大军政就是挖不空的金山银海。
苏家持令正大光明来搜查和镇压,今夜是葛东晨主动私下请命前来,他若不主动来,苏家也会再软硬兼施,大规模搜查南安城。
不管如何,葛家让权是板上钉钉的事,问题是怎么刮骨剔髓。
苏明雅听着幕僚们条理清晰的理析和建议,他也参与了葛东晨来意的猜测与评断,但并不热衷。换在以前,他迷恋过这种权力包围的氛围,如今却一反心境,只清楚地感到寡淡和无趣。
他明知道南境一带有挖不尽的金矿,脑海里仍然在想方才的落日。
那余晖橙黄流火,不知小灯可能看到,他曾经那么想走出长洛眺望四野,现在山高天广,不知他会不会开心几分,雀跃几下。
萤火虫飞进堂中时,葛东晨到了。
苏家遵照他来信里的要求,闲杂人一干远离,苏明雅坐在四方桌的东面,身后只留了两个绝顶高手护卫。
“坐。”
葛东晨和戴面具的关云霁一起到,关云霁代表岳家一派,两人坐了南北两边的位置,两人感觉都不好,身体和精神都糟糕,苏明雅嗅到了困兽的同类气息。
葛东晨脸色有些苍白,一副不是有病在身,就是重伤初愈的模样,脸上还扬起假惺惺的笑打招呼:“宰相大人别来无恙,您看起来身体甚好啊。”
苏
明雅手里把着盛了药的琉璃盏,也回以虚伪的轻笑和周旋。()
关云霁坐在北面看着,看这两人互为杀父仇人,党派仇敌,背地里不知道火并成什么样,表面上却总维持这虚伪的礼仪,他看都看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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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是互相恶心,他恶心得够呛。
“有完没完。”他毫无耐性地低声打断恶心的周旋,“人到齐了,葛东晨,有事说事,收起你那套恶心的腔调。”
葛东晨轻笑着后仰靠在椅背上,一条手臂靠着闭目养神,姿态随意无礼,明晃晃地透着浓浓的疲惫:“谁说人到了?还有一个最恶心的没到。”
关云霁不明所以:“你搞什么东西?”
苏明雅不关心还有谁到场,他咳嗽起来,咳得手微抖,将琉璃盏中的药一饮而尽后,苦药味很快弥漫在堂中,那苦流进他脏腑,又涌到他舌尖,攒出一句沙哑的问话:“小灯在哪里?”
堂中一阵死寂,葛东晨冷笑:“你好像不配提他。”
“配不配和你无关。”苏明雅身上冷意骤沉,“你把他藏哪了?”
葛东晨阴阳怪气:“藏在曜王府的地下呢,不如你回长洛再找找?”
座中的三个人病的病,伤的伤,一个个气色奇差,却都气场奇强,正僵持着,戌时一刻时,堂外响起清脆缠绵的铃铛声,大门再开,铃声便由远及近,一下子中止了堂中的杂音。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个小家伙跨过门槛,高大的服色朱墨,蒙眼戴面具,腰上佩着玄刀,背上的青衣银靴,双耳戴着叮铃作响的耳铛。
堂中一片死寂。
他们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顾小灯睁着亮晶晶的黑嗔眼睛,挂在顾瑾玉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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