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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夏熙已经弄清楚事情的始末，沉默了片刻，温和地开口：“黎太太，都是做女儿的，您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肯定要追究到底。”

　　她的话说到了黎太的心坎上，她缓了缓脸色，重新坐下来，喝了口茶。

　　夏熙斟酌言语，缓声道：“但是，说实话，这起事故我们做装修设计的也挺无辜的，高工有句话说得没错，那个楼梯一开始建造的就有点问题。”夏熙的语速越来越慢，生怕自己的语气激烈一点，又燃起了黎太的怒火，“建造的人只考虑到美观和艺术性，没有兼顾安全性。”

　　“说来说去，还不是推卸责任。”黎太冷哼一声，把茶杯扥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重响。

　　“我说这话不是推卸责任，是从公平的角度来分析，我们确实不该负百分之百的责任。”夏熙赔着笑脸，“要不您先说一下您的诉求吧。”

　　黎太正襟危坐，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道：“你们把楼梯的问题完美处理了……”

　　夏熙立刻应下来：“这是自然。”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黎太乜了她一眼，“这一单免费给我做完，另外我妈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你们得承担。”

　　办公室里霎时静默无声。

　　高歌率先变了脸色，免费给她装修那么大一个私人庄园，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哪是免费装修，这是倒贴钱装修。没有这样的事。

　　“怎么，说不出话了？是不想担责吗？”黎太黑着脸，讽刺的目光看向夏熙，“你之前说的话让我挺舒服的，我还当你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也只会说漂亮话。”

　　夏熙面色微僵，她确实不可能一口答应黎太提的诉求。

　　“黎太太，您看要不您先回去，我跟我们陆总通个电话商量一下。”夏熙为难道，“毕竟我只算半个老板，不能一言做主。”

　　离开前，黎太警告：“你最好别糊弄我。”

　　夏熙亲自将人送出去，折回办公室，跟高歌对视一眼，疲惫地叹了口气。

　　高歌已不再像之前那样觉得自己无辜，她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这边的疏忽，没有注意楼梯的问题，给公司造成了损失。”看黎太那气势，公司不给出一个令她满意的说法是不行的。

　　余潇潇立在一旁，脸色煞白，手指掐紧掌心，一句话不敢说。

　　黎太这单是她耍了心机从夏熙手里抢过来的，谁知道会出这样的意外，此刻她悔得恨不得扇那时的自己两耳光。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别多想了。”夏熙用骨节抵了抵眉心，“我给陆总去个电话，看他怎么说。”

　　高歌颓丧又焦躁，抿着唇嗯了声，出了办公室。余潇潇垂着头跟上她。

　　“你跟我过来。”高歌忽然冷了脸，冲身后的人道。

　　余潇潇抬眼，撞上高歌凛冽的目光，心跳乱极了，默默跟着高歌走进她的办公室。

　　门关上，高歌回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人：“夏熙助理发过来的邮件，真的是被你过滤掉的吗？我知道你有些小聪明，但我劝你别在这种时候给我耍心眼，我没那么多耐心。”

　　在夏熙的办公室里她就发觉余潇潇的反应不对劲了，如果确实是她工作上有所疏忽，她会着急、歉疚，甚至是惶恐，怎么会表现得心虚不敢看人。

　　余潇潇身子抖了抖，溢出哭腔，一五一十地交代：“我看出黎太太着急装修进度，我就去找她说，夏工手上有菁御园这个项目，肯定不会认真对待她的私人庄园，黎太太就把这一单给我们了。我收到黄时雨发来的邮件时，以为夏工知道了我在背后做的小动作，我想着她不会那么好心，就没有重视那封邮件，随手删了。”

　　高歌听完，胸口堵着一块石头，快被压得吐血了。

　　她只想知道邮件是怎么回事，不料当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高歌闭着眼，两只手撑在办公桌上，好半天气喘不顺，最后冷眼看着余潇潇：“我这人做事一向讲原则，谁都没有例外。等事情结束，你自己辞职吧。”

　　余潇潇哭出声：“高工，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

　　午饭时间到了，夏熙没什么胃口，手扶着脑袋，思考怎么处理黎太这桩事。

　　黄时雨下楼拿上来一个熟悉的保温桶，放在夏熙的办公桌上：“熙姐，先吃点东西吧。徐总叮嘱我监督你按时吃饭，我还得跟他汇报。”

　　夏熙：“……”

　　她打开保温桶，问了句：“你吃什么？”

　　“我点了外卖，也准备去吃了。”黄时雨没打扰她，离开办公室。

　　夏熙刚吃一口，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屏幕上徐衍风英俊的面庞也无法治愈她糟糕的心情，没等他问，她自己主动交代，“我在吃。”

　　徐衍风弯唇，旋即觉察到夏熙情绪不对，嘴角拉得平直：“怎么了，看你心情不好。”

　　“公司里出了点事，陆明霁不在，我出面处理。”

　　徐衍风刚要说什么，夏熙忽然啊了一声，倾身凑近屏幕：“陆明霁给我回电了，先不聊了，拜拜，晚上见。”

　　徐衍风：“……”

　　夏熙上午给陆明霁打电话被拒接了，他回了条消息过来，说是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中午再聊，估计这会儿会议结束了。

　　陆明霁：“公司出事了？”

　　夏熙：“你怎么知道？”

　　“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会给我打电话？总不会是来问候我开会累不累，异地的伙食吃不吃得惯吧。”陆明霁轻笑一声，“说吧，什么事？”

　　夏熙放下筷子，仔细跟他讲了黎太的事。

　　陆明霁缄默不语。

　　夏熙有些着急：“你别不说话。”

　　陆明霁反过来问她：“你什么想法？”

　　“免单是绝不可能的，不能开这样的先例。”夏熙认真道，“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了，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要是以后的客户假装出个事故就能得到免费的装修，以后公司也不用开了。”

　　陆明霁沉吟了下，赞同：“你说得对。”

　　“……”夏熙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有人托底，她也没那么烦了，“那么陆总有什么高见？”

　　陆明霁说：“可以支付黎太太母亲的医药费，另外，给她这一单打八折。这是公司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再多就不可能了。”有违商人的原则。

　　这样的意外，黎太就算去法院告，也是站不住脚的。公司肯出一部分钱，是想稳住客户的情绪，以及维护口碑。

　　夏熙明白了，作为朋友问候了陆明霁几句，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下了班，夏熙一回到家就倒在沙发上，瘫成了一块饼。徐衍风比她早到，在厨房里鼓捣一阵，榨了橙汁，给子衡端了一杯，另一杯递给夏熙。

　　夏熙太累，不想抬手，徐衍风便把那杯橙汁放到茶几上。

　　“中午听你说公司里出了事。”徐衍风在她边上坐下，捏了捏她的肩膀，“很严重？”

　　夏熙手肘用力，撑起上半身，端起橙汁喝了几口：“还好，跟陆明霁商量了下，确定了解决方案。不过，后续跟客户谈判还是有场硬仗要打。”

　　徐衍风抬手捂住子衡的眼睛，身子往前倾，在夏熙唇上落了一吻：“有没有感觉好点？”

　　子衡正在看电视，眼前突然一黑，十分无语。

　　夏熙还没说话，先听见一阵来电铃声，她抓起手机，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屏幕上显示的是“钟女士”，她挑了下眉，随口问道：“钟女士是谁？”

　　徐衍风说：“我妈。”

　　夏熙：“……”

　　徐衍风拿开蒙住子衡眼睛的手，从夏熙手里拿过手机，还没接听，他就猜到钟映红打来这通电话的意图：“我妈想正式请你吃顿饭，她上次跟我提过。”

　　“吃饭？”夏熙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改方才萎靡的模样，整个人都精神了，“在哪儿吃饭？”

　　徐衍风表情玩味：“可能是在老宅那边吧。怎么，你怕了？”

　　夏熙默默把杯子放下，没反驳他的话，她是真的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