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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作物也越长越快了。
李春华承包的一份地不仅棉花长得快,杂草也比赛似的跟着疯长。虽然每天不停地在除草,可那些杂草好像有意和她作对似的,除得越快,长得也越快。李春华尽管早起晚归拼命地除,仍然没能彻底除完。看到一天天疯长的杂草,她本想请两个帮工,可一想到柜子里只有四百元的存款,只好咬咬牙自己干。这会儿天气虽然十分炎热,别人吃过午饭后都在家里休息,她却把午饭带到地里,草草地扒拉了几口后,接着又呼哧呼哧地干了起来,汗水顺着她的脸一直往下流,她也顾不上擦一把,仍然拼命地干着。
也不知道干了多长时间,李春华感到实在太累了,这才无力又无助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太阳正高悬在头顶,也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李春华喝了一口带来的凉开水,不敢休息,又继续拼命地干起来。
看看天快黑了,想想托儿所里的小成成如果接回去晚了,杨琴琴和蔡秀荣又不高兴了。好几次都因为地里农活忙耽误了接孩子时间而遭到两人的训斥,又是好几次两人将状告诉刘兰兰那里,刘兰兰又让母亲把小成成接到她们家,自己才少看了杨琴琴和蔡秀荣的脸色。想到这,李春华慌忙收起工具就往家里跑。
刚走到三分场办公室门前,李春华就看见赵踊跃正在开办公室的门。赵踊跃也看见了她,连忙叫住她:“李春华,办公室里有你一封挂号信,已经放了好几天了,钟海涛把信送到你们家,你家里没人。他找不到你,就让办公室的人见到你后转交给你。”说完打开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拿出一封信交给她。
不用看信封,李春华就知道是丈夫喻金生寄来的,便急忙跑到离办公室门前不远地方的一棵大树下,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看起来
春华:
现在的分场已经进入最忙季节了,你也很累吧?地里的棉花长得怎样?小成成又长高了吧。
春华,我在这里学习,条件还是很不错的,老师、学友们待我也很好,我还被学校任命为学生会副主席了呢?班里的党员们还推荐我担任了党支部书记。当然,我也没打算在学校里有什么作为,所以担任学生会和班内什么职务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担任了这些职务后有了一定的权力,就可以多帮助几个同学,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也有一定好处的。比如说我们班里有一个干部的儿子想入党,我知道后,不仅帮了他的忙,还自愿担任了他的入党介绍人。从长远眼光来看,说不定他爹妈以后还能帮上我一把呢;再说了,帮助他,也不用我去付出什么代价的。
春华,我在这里生活比较节俭,这里的男同学们都有一双很漂亮的皮鞋,我也想买一双,可一想到我们家庭的经济状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每天能吃饱肚子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在家里吃了许多苦,我是能够想象得到的。正因为想到我们将来不能再继续吃苦了,所以我们目前必须拼命地苦干。别的同学星期天都去市里玩,我仍然在拼命地学习。现在吃点苦不算什么,如果我们现在不吃苦,将来就会永远吃苦……
还没看完丈夫的来信,李春华的眼泪已经扑漱漱地流下来。此时她的心情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丈夫连买一双皮鞋有愿望都难以实现;喜的是,丈夫能够体谅家里的难处,能够理解自己的苦处,在学校也能够省吃俭用,也很有出息,在学校里还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在班内担任党支部书记,而且还能把学习放在第一位,这起码说明丈夫在班级里是不被人轻看的。长期的经济困难使李春华产生了自卑心理,总认为自己比人低一等,总认为因为自己家里穷,别人看不起。所以,她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让丈夫外出学习了,为的就是将来不被别人低看。因此,接到丈夫的来信,她的自卑心理稍微减少了一些。
李春华将丈夫的信工工整整地叠好后放回信封里,揉了揉眼睛,又整了整衣服,拐进托儿所里,将小成成接到家里,又打开丈夫的信看了看后,不禁着急起来。丈夫买不买皮鞋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得吃饱肚子呀,丈夫走后再也没给他寄过钱了,他不说也没向自己说要钱,但她能猜测得到丈夫在外面过得是十分艰难的。因此,要强的她又在想办法寻找挣钱的路子。可到哪里去寻找呢?即使有挣钱的路子,孩子还小,地里的活也重,一个女人家,能够把地里的农活干好,或是能将孩子带好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去寻找挣钱的路子真是不容易啊!
李春华想了想,打开那件算是很值钱的家具大立柜里,咬咬牙,将喻金生留下四百元钱的存折拿出来看了看后,决定全部寄给丈夫。
虽然是农牧团场,职工们也是干农活的,但按照惯例,职工们在六月份已经有午休了,下午到地里干活的时间要往后推迟,下班的时间也相应往后推迟,以避开炎热的高温时间干活。
天气的炎热、孩子的吵闹、经济的拮据,生活的艰辛,再加上心情的极其烦躁,让李春华无法安下心来午休一会儿。虽然这个中午她没有加班去地里除草,但这会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睡个安心的午觉,仍然翻来覆去地寻思着如何寻找挣钱的路子。
“冰棍,一毛钱一支,冰棍,一毛钱一支。”
外面,一个卖冰棍的小商贩在职工住宅区周围来回高声吆喝着。李春华本来心情就很烦躁,卖冰棍小商贩那不停的吆喝声传到她的耳朵里,让她心情更烦躁了。她气乎乎地翻了一个身,可卖冰棍的小商贩照旧高声地吆喝着。李春华一生气,索性不睡了,一骨碌起身坐在床边。
“冰棍,一毛钱一支,冰棍,一毛钱一支……”
李春华正想出去训斥卖冰棍的人太吵了,这时,隔壁邻居孩子的喊声传过来:“妈妈,给我一毛钱,我要买冰棍。”
“快找你爸要去,我哪里有钱!”
“爸爸给你两毛钱,剩下一毛钱要拿回来哦,不拿回来,下次就不给你了!”
“好的,爸爸……”
隔壁一家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到李春华的耳朵里。她猛地打个激灵,一个灵感在她脑海里产生了:小商贩们能天天到三分场里叫喊着卖冰棍,说明还是有人买的。卖冰棍,本钱不大,工具也很简单,就一只木箱子、一辆自行车,这生意应该可以做的。最关键是,卖冰棍是利用中午时间,不影响干地里的农活,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想到这,李春华一下子兴奋起来:“对,就这样干。”
打定主意后,李春华再也没有睡意了,心情也没有那么烦躁了。她起身对着大立柜的镜子,将头发拢了拢,将床单抻了抻,打开大立柜,从里面拿出一条薄薄的被套,准备作为包装冰棍使用。农场的家庭是不缺被套的。尽管每个分场的领导都三令五申不准将棉花带回家里私自打被套用,但农场是以种植棉花为主的,近水楼台,谁家也不缺这个。李春华也买过冰棍吃,她看到卖冰棍的人都是用棉被把冰棍包得严严实实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别人都是这样做的,她也学着这样做。
做装冰棍用的木箱子的事,李春华想到了郑其敏的丈夫刘明祥。刘明祥是四川人,原来在机务上工作,平时喜欢喝上几杯,机务工人平时是不准喝酒的,但他却经常偷偷地喝。那次因为喝多了,在中耕作业时铲了棉苗,被三分场党支部调整出去包地了。他有一手做木工活的好手艺,因此,三分场将他调整出机车后,业余时间他又重操旧业做起了木工活。三分场里有不少木工活都是他做的。李春华和郑其敏的关系不错,两人曾在一个班组,后来蒋素英将她要到她的班组里,才和郑其敏分开。
其实,李春华想请郑其敏帮忙,用意也很明显:找熟人帮忙,能省下一点钱或是人家能少要一点钱当然更好,对她来说,能省下一分钱也要尽量省下来。一分钱能拆成两半用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郑其敏听李春华说要做一个冰棍箱子,又看到她十分着急的样子,知道她要急等着用,就催促丈夫抓紧时间做。刘明祥说这事不难,前面已经帮别人做过几个了,不会让她久等的,何况做箱子的活并不复杂呢。郑其敏也知道李春华家里的经济相当困难,就诚恳地说:“春华,喻大哥不在家,你们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等明祥把箱子做好了你先用着,没钱就算了,有钱了再给也不迟。再说了,一个冰棍箱子也值不了多少钱的。”
郑其敏的这番话正合李春华的心意,她点头答应着,并说了一大通的感谢话。
箱子很快做好了,刘明祥还将箱子外面刷了一层白色油漆。这天下午,李春华破例没到地里去干活。她向班长蒋素英请了假,说下午要到邮局去给喻金生寄钱,如果有领导到地里检查工作,自己不在的话,就说这会儿有事,耽误一会儿就回来了。
蒋素英对她明显没像以前那样热情了,不冷不热地答应着。
李春华也顾不上蒋素英的脸色是否好看了,骑上自行车就心急火燎地赶往场部。她要向人打听生产和批发冰棍的地方。
李春华连续打听了很多人,才知道五一农场并不生产冰棍,商贩们卖的冰棍都是从离场部十多公里以外一个叫阿克拉尔镇的地方批发过来的。她按照别人所指引的方向,又跑了很远一段路程,才找到生产冰棍的地方。她急忙向人打听批发冰棍的相关程序,一个上了年纪、看东西喜欢眨巴着眼睛、胡子拉茬的人听到有人在打听批发冰棍的事,知道来了一个新手。他眯起眼睛又眨巴了几下,看了看李春华,然后问她:“你是哪个单位的。”
“是五一农场三分场的”李春华如实地说。
“唔,我们这里生产冰棍是有计划的,你今天刚来,批发不上了,明天也要根据情况而定。”上了年纪的“鬼眨眼”不冷不热地说,然后又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停在李春华脸上不动了。
一听这话,李春华急了:“叔叔,我家里确实有困难,丈夫不在家……”她近乎用哀求的口吻向“鬼眨眼”说。
李春华叫他“叔叔”,是农场人对上了年纪人的一种尊称。人们说兵团农牧团场对人的称呼只有两种。即使是刚会说话的娃娃,见到了比自己父亲、母亲年纪大很多的人,也是称呼“叔叔、阿姨”的。几乎用不上“伯伯、爷爷”等称呼的字眼,除非是直属亲戚或是年龄相差悬殊的老人,所以有“兵团还有一大怪,叔叔阿姨辈两代”的顺口溜。
上了年纪的人又一次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眨巴了几下看了看李春华说:“那好吧,你先交下定金,明天上午你来取冰棍。”
“谢谢,谢谢”李春华又一次点头致谢,然后交出五元钱订下一百支。接着,她又向旁边那些已经装好箱子、卖过冰棍的小商贩们讨教,询问他们像如何保管冰棍不化啦,如何让冰棍不破碎啦等等问题。农场人实在,看到一个女人也跟着卖冰棍,知道她万不得已是不会干上这一行的,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她了。
第二天,李春华比平时起床得更早了。草草的洗漱完毕后,吃了一点泡米饭,看见小成成睡得正香,仍然将小家伙抱起来穿上衣服。小成成两腿乱蹬地哭闹着,李春华顾不了这些,将小成成的衣服穿好后,抱起来就往托儿所里奔。看到托儿所的大门还没开,她又转身来到刘兰兰家里,见兰兰的母亲刚开门,她就将成成交给兰兰的母亲说:“阿姨,我要赶早到地里去除草,这会儿托儿所还没开门,等托儿所开门了,麻烦您把成成送到托儿所里去吧!”
小成成还在哭闹不止,刘兰兰一边扣着上衣扣子一边走出卧室,从母亲手中接过小成成说:“妈,让我来哄哄吧!”一边说一边接过小成成。小家伙躺在刘兰兰的怀里,果然不闹了,并且慢慢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