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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神童

  

  长辈们见状又纷纷摇头,心里觉得童生大侄子两口子忒不厚道。

  再看看围着裴二郎哭的俩孩子,小珍珠和小鹤年都七岁了,干巴瘦,看着跟五六岁似的。

  哎,可怜哟。

  其实平时出来进去,他们也看着小珍珠和小鹤年,也会感慨一声这俩孩子瘦,但是会说是不是肚子里有虫子,不爱吃饭之类的,却不多想也不会乱说。

  今儿看了裴端和吴秀娥的做派,他们就认定是大房苛待二房。

  虽然以前是裴二郎自己苛待老婆孩子,可他们觉得谁会那么蠢啊?

  那肯定是大哥逼的呀。

  要是自愿,他现在咋不自愿了呢?

  这是看清现实了吧?

  自己摔坏了,大哥大嫂不但不给治还嫌弃他是个不能干活儿的累赘,要给他扫地出门。

  他这是寒了心,知道大哥靠不住,还是自己婆娘和孩子好呀。

  裴长青适时陪着沈宁演了一场戏,在长辈面前又拉了一波同情牌。

  不是他们想分家的,是大哥嫌弃他们累赘。

  不但收获一波同情,还赚了个终于懂事儿知道好歹的浪子回头形象。

  这以后自己和裴二郎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也会自行脑补理由,都不需要他费劲掩饰。

  同时沈宁也一举洗刷了原主“就会哭闹”“泼妇”“斤斤计较”“不孝顺”等负面形象,成了隐忍坚强、明事理、孝顺的好媳妇儿形象。

  而裴端和吴秀娥在自家长辈眼里的刻薄、斤斤计较等负面形象是怎么都洗不白了。

  吴秀娥气得一点都不顾形象了,反正已经被长辈们鄙视了,她还端什么贤良淑德的架子?

  反正她也不需要和他们来往,她是童生的女儿、童生的娘子,她有更高的人脉圈子。

  所以她也不想忍耐二房,要立刻给他们赶出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立刻赶二房走,一天都不想再看到他们。

  沈宁却不搭理她,去拧了手巾给裴长青擦脸,“就算搬家,也得二哥身体养好一点,等我们找到房子的。”

  吴秀娥:“不是给钱了,你们自己盖去!那么多银钱,多大的盖不来?你可得意了。”

  在乡下盖一间夯土泥草屋子,请本家兄弟们帮忙,不用给工钱,只需要凑粮食管两顿饭,再就是买木头,瓦片是不需要的,直接用茅草和麦草,那能几个钱?

  一间屋子一吊钱撑死了!

  她并不知道盖这种房子需要多少钱,但是就要说低一些。

  沈宁得了好处,也不想跟她逞口舌之快,她每次和人吵架都不是闲磨牙,那是为了拿好处的。

  好处拿到,就低调做人喽。

  几个伯娘婶子也劝吴秀娥:“侄媳妇儿啊,火气别这么大,就算搬出去也得容他们几天找落脚地儿呢。”

  他们看裴长青面色不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的,纷纷唏嘘,“伤得真不轻啊。”

  “看样子,请郎中晚了点,当天就应该请,那时候治肯定好得快。”

  他们叹息着,又让沈宁和裴母多看护些,好好吃药肯定会好起来的。

  吴秀娥却觉得他们这是拐弯抹角骂她和娘家狠心,骂她和裴端心狠。

  她真想直接和这些叔伯们也撕破脸!

  到底是顾念男人还得考功名便把那口恶气生生咽下去,只觉得胸口剧痛、喉头腥甜,怕是要坐病了。

  裴长青虽然演技不算多好,可屋子光线黯淡,几位长辈又心存可怜自然发现不了什么。

  沈宁为了让裴长青舒服点,就邀请长辈们继续去堂屋说话。

  西厢太过狭小,坐没地儿坐,站没地儿站的。

  已经分了房屋、田地和存款,接下来分分家里还剩的粮食以及农具、日用家什儿等等。

  吴秀娥又提那半石麦子,“你偷卖的要扣掉!赔钱!”

  沈宁:“大嫂,我为啥卖麦子你没个、数儿呀?我手里一文钱都没,二哥伤成那样,你娘家又叮嘱只给开一般的药,我不得买点好药啊?”

  再说了,那是分家前的开销,还是给你娘家干活儿摔的呢。

  果然长辈们看沈宁一改往日哭闹撒泼的形象,现在处处讲理,又怜爱她一次。

  他们纷纷让吴秀娥不要计较了。

  吴秀娥气得发抖,裴端也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辈子他最后悔的事儿就是请长辈来分家!

  他不再管众人说什么,拿出笔墨纸砚开始迅速写分家契书。

  他干嘛要和一群泥腿子耍嘴皮子?

  他要利用自己的优势打败他们!

  他的优势是什么?

  他识字,他们是睁眼瞎啊!

  他要把那几亩水田和上等旱地都写在自己名下,反正他们不识字,按照他们说的分家他们自然也想不到再去找人看。

  等分家或者等爹娘去了以后,他就拿出契书跟老二要地。

  那时候自己肯定已经是秀才,或者成业是秀才,老二想不给都不行。

  契书为证,还有指印,谁也不能耍赖。

  到时候即便叔伯们作证也没用。

  因为那不是家务事,那是官司。

  他写好吹了吹墨迹,不等干就迫不及待递给裴大伯,“大伯,这是分家契书,你们过目,没问题我再誊抄两份,咱们三方一方一份。”

  几个叔伯脸色讪讪,这是笑话俺们呢?

  他们笑道:“咱们给你们见证分家了,契书有没有不要紧,回头去里正那边重新立户帖就行了,放心吧,不会有人翻后账的。”

  在他们看来,裴端是读书人,挣钱多,以后会越来越好。

  裴二郎身体摔坏了,养好怕是也会留病根儿,儿女还小,就那十一亩地二十两银子,总有吃光的时候。

  裴二郎是庄户人,自然不敢找读书人的麻烦。

  分家就是两户人家,不再是家务事,打打闹闹是可以见官的。

  那时候裴大的童生身份就能压制弟媳了。

  裴端却还是坚持摁手印画押,免得以后生口角。

  他瞥了沈宁和叔伯几人一眼,心里越发得意,就凭你们几个睁眼瞎能斗得过我?

  泼妇,过几年有你哭的!

  这时候小鹤年从外面进来,扶着裴父的手探头看桌上的契书。

  突然,他小小声问:“爷,咱家东南坡的水田是上等田还是中等田啊?”

  裴父对孩子向来和气有耐心,他解释道:“东南坡那边你去过的,离河有点远,修了水渠,每年放水,要是人家水渠不放水就缺水,得花钱买,是中田。”

  裴鹤年:“啊,不是说三亩中田给我家了吗?怎么大伯写是他们的?”

  什么?

  几个叔伯立刻瞪眼看向桌上的契书,童生大侄子竟然跟他们玩阴的?

  他们不识字,便纷纷瞪着裴端。

  裴端面色剧变,呵斥道:“你个愚笨小童知道什么,还不一边儿去!”

  小鹤年一点都不怕大伯,他小手扶着爷爷,脆声给大家伙儿念那份分家契书。

  裴端想抢回去,却被裴大伯蒲扇大手挡住。

  裴大伯满脸惊异,让小鹤年继续念。

  众人听得裴端如此无耻,纷纷发出啧啧声,一会儿又震惊于小鹤年的本领——他居然会识字!

  这年头识字可是非常了不起的本领!

  没看裴端和吴秀娥眼珠子长在头顶上吗?

  长辈们惊叹声此起彼伏。

  “哎呀,鹤年真是了不起呀!啥时候学的识字呀?”

  “这娃娃是个神童啊!”

  “有读书天分!”

  裴父也非常震惊,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孙子。

  小鹤年这是比他堂哥还会读书?

  老大和大孙子这个年纪可没这么厉害!!!

  他瞬间热泪满眶,爹呀,您老人家看见没?

  咱家又出一个会读书的娃娃,自己学的!

  他指定能给咱老裴家光宗耀祖呐!

  沈宁也相当惊讶,虽然之前她和裴长青就发现小鹤年有点不对劲,不像他表面那么呆笨,反而挺机灵的。

  可他们也没想过他能识字,还能如此流利地把一份分家契书念出来。

  虽然都是常见字,可这年代识字真的不容易。

  这孩子有点东西呀。

  不同于大家的惊异欣喜,裴端却仿佛大中午见鬼一样浑身发冷。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黑的,真跟开颜料铺子似的。

  他感觉天旋地转的,心里升起如坠冰窖的恐惧感。

  小侄子什么时候识字的?

  他不是笨得很么?五岁上说话都不利索。

  就这么个愚笨不开窍的孩子现在居然识字?

  他居然偷学!

  偷学还装傻!

  学会居然能忍着不显摆!

  他小小年纪,为何心思如此深沉?

  太可怕!

  这是个怪物!!!

  等小鹤年念完,长辈们直接沸腾了。

  裴大伯抢着给他抱在怀里,哈哈大笑,“神童,神童,这是啥时候学的识字呀?”

  其他叔伯大娘婶子们也非常激动,一个劲儿夸神童。

  沈宁想给他们降降温,免得把孩子捧杀了。

  小鹤年却没有得意忘形的样子,他一副天真烂漫没有半点心机的样子,“大爷爷,我不是神童,我是个笨小孩。

  大伯教我很多,堂哥也教我很多,我太笨了,一边学一边忘。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忘记的字又跑回来了呢。”

  裴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黑,真跟开颜料铺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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