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他们走了。】

　　“谁？”

　　埃略特一脸茫然。

　　【里尔：从你坐上离开工厂的公共电车，网络监察就一直在调用你义体里的后门，检查你的情况。】

　　【里尔：我猜他们应该在一处不远的地方跟踪你，可能在车上，也可能在其他地方，总之，他们一直在监视你。】

　　“监视我干什么？”

　　【里尔：倒不如说，你什么时候不在监控里我说的“监控”只是他们决定暂时专注查看你的数据。】

　　【里尔：我记得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欧洲联盟的所有合法公民都处在24小时监控中，区别只在于他们想不想看属于你的那一份数据。】

　　【村正：还有，取决于整个监控系统的数据存储能力和处理能力，没有价值的人一辈子可能数据也是没价值的，只是在处理器和存储空间中流通过一遍，无人在意。】

　　【村正：但你，自从你被网络监察调查过一次之后，你就不再是这类人了。】

　　埃略特说不出话来了：他们一直处于监控之中，这话其实不用里尔来说，他也知道。

　　这种说法早就流传在欧洲的广域网络中，多个不好访问的BBS都有阐述，甚至在一些大一点的论坛上，也经常看到这种论调。

　　只不过.以前的他就是那种“无价值”人群。

　　埃略特一直以来对这种监控的态度都是大部分时候正面：ID制度和监控网络极大的保证了欧洲联盟境内的安全，毕竟如果你不是罪犯，你为什么会害怕公共监控呢？

　　至于个人隐私不懂信息技术的人又怎么在使用这些技术的时候做到完全保密呢？和那些和尚一样完全不使用义体？

　　他一个普通人的隐私，网络监察总不可能看完之后把它公开到网络上，专门让他社死吧？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这种监控似乎管得有点太多了

　　主要原因是，他好像不是“守法公民”了。

　　埃略特咽了口唾沫：对啊！他已经不是守法公民了！

　　“咱们不能.不能关掉后门么.”

　　【里尔：关掉后门也是一种可以观测到的异常举动，所以我们大部分时候用的是欺骗。】

　　【里尔：欺骗可比拒绝要高明得多。】

　　“确实高明，但我想知道我现在怎么办？”

　　埃略特躺在沙发上，虽然幻梦破碎，虽然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再到地狱的过程，但听到脑袋里的声音，落差感带来的失落很快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不确定未来的好奇心的萌芽。

　　说完，埃略特的目光被电视机吸引：里面又在报导这起事件。

　　【福克斯通警察局通报：】

　　【今日14时23分，英国隧道公司2号工厂发生一起恶意伤害事件。】

　　【经初步调查，犯罪嫌疑人因身负巨额债务无法偿还，以及工作能力下降遂不满在厂发泄行凶，干扰生产，报复社会。】

　　【经过相关公司和网络监察的联合侦察显示，该名犯罪嫌疑人长期使用过期的义体软件，并长期不进行义体维护.】

　　“还有.”埃略特顿了顿，脑袋里闪过那个被高温和撞击弄得血肉模糊的脑袋，“我想知道.那个赛博精神病是怎么回事？

　　那是赛博精神病吧？肯定是精神病！这新闻说的他好象是个正常人一样！”

　　【里尔：确实是个赛博精神病。】

　　【里尔：他叫塞尔万·扎卡，在你链接控制面板的时候，我找到了他的工作日志，里面有一些记录。】

　　【里尔：台风可能会在近期再次登陆福克斯通，之前的损坏和未来的抗风险需求增加了工厂的生产指标，上面给他下了很高的指标，但他做不到。】

　　【里尔：根据信息来看，他这个月每天都在工厂里超过20小时，几乎每天都在产线上转悠，盯着这个工人，那个生产机器，就是希望再提高一些效率.】

　　【里尔：但是他做不到。】

　　【里尔：奇怪，他应该在工厂里很活跃才对，你没见过他吗？】

　　埃略特摇了摇头：“我之前是一号工厂的。”

　　【里尔：嗯.那你调过来和他有些关系，他最近炒了不少效率低下的工人。】

　　【里尔：你想看看他的工作日志吗？】

　　“想。”

　　【工作日志20771101】

　　【塞尔万·扎卡：台风要来了！我们必须加紧生产，不然会严重干扰海峡两岸的联络。】

　　【塞尔万·扎卡：福克斯通是英雄的城市！作为欧洲隧道公司的一员，保护民众通讯，我义不容辞！】

　　【塞尔万·扎卡：哈哈！我要在内部网络写下这么一句话，相信大家都会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的。】

　　【塞尔万·扎卡：来吧！狂暴的生产！让我们用工业技术，来战胜自然！】

　　【塞尔万·扎卡：效率至上！】

　　【工作日志20771102】

　　【塞尔万·扎卡：新的生产方案很有用，我正在给所有产线都替换上去。】

　　【塞尔万·扎卡：这种模式必须要人和机器都高度紧绷，不能出一点错。】

　　【塞尔万·扎卡：经理表扬了我，我得加把力，为了绩效奖金！】

　　【工作日志20771103】

　　【塞尔万·扎卡：生产线又出问题了，哎，这群蠢货为什么总是有人犯错？】

　　【工作日志20771104】

　　【塞尔万·扎卡：我的左臂义体最近时常有延迟，维修店说是电压不稳定，但钱已经全砸下去了，希望不要出问题.厂子可就指望着我呢。

　　【塞尔万·扎卡：再撑撑吧，总有办法的。】

　　【工作日志20771105】

　　【塞尔万·扎卡：出错率越来越高了！这群饭桶！】

　　【塞尔万·扎卡：上面根本不懂！我们需要更好的设备！我们需要更有经验的工人！】

　　【塞尔万·扎卡：这样下去会赶不上生产指标的这样下去大家的奖金，英法信道的运转都会收到干扰，如果台风导致信道中断，会有多少人遭殃？】

　　【塞尔万·扎卡：必须做得更好.】

　　【工作日志20771105】

　　【塞尔万·扎卡：最近总是出故障，产能下降了3%。经理开会时骂了我们整整20分钟，还威胁说年底不达标就要裁员。

　　【塞尔万·扎卡：他说得轻松，难道他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累成什么样子吗？有这个时间逼逼赖赖，倒是申请经费再加点机器和工人啊！】

　　【塞尔万·扎卡：工人技术不行，操作不规范，效率太低，全靠我一个个调整，还有些人整天就知道偷工减料】

　　【塞尔万·扎卡：机器、工人、工程师和供应链，这些东西才是现代工业的灵魂，但现在只有机器在尽忠职守。】

　　【塞尔万·扎卡：老汤姆状态不错，但操作他的工人太蠢了，差点把自己的义体给全部绞进去，希望他别出事，不然我们的机器就更少了。】

　　【工作日志20771106】

　　【塞尔万·扎卡：今天我发火了，一个新来的操作员竟然把传送带的速度调错了，害得一批货全被卡住，真他妈想把他的义体直接卸下来，塞进他的屁眼子里！】

　　【塞尔万·扎卡：机器也讨厌这种人，我能感觉到。】

　　【工作日志20771107】

　　【塞尔万·扎卡：小蓝、小红、老汤姆.他们最近发出异响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塞尔万·扎卡：我感觉他们是在抗议，抗议新来的人怎么这么蠢！抗议该死的经理是个废物，什么资源也争取不到！】

　　【工作日志20771108】

　　【塞尔万·扎卡：我终于明白了！那些机器——小蓝、老杰克，它们并不是在出故障，它们是在抗议！

　　它们不满的不是生产，是那些蠢人！经理，新人，还有那些只会偷懒的废物！它们在对我倾诉，让我为它们做主。

　　我必须让机魂得到安抚，必须提高效率！谁不听话，我就得让他闭嘴！】

　　【机魂必须得到安抚！】

　　【今天是个好日子.】

　　【明天，我们将会看到一条全新的产线，机魂会很开心的。】

　　【效率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