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虽然龙巢里条件也很好，但终究不是人类城市，总会缺乏安全感。

　　身边也没有地精和幽灵，不是说歧视，长得实在渗人。

　　满足地伸个懒腰。

　　左边温暖的阳光洒在被子上让人心情愉悦。

　　右边棕绿色的老脸笑得狰狞……

　　我看到什么了？

　　艾莎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不是梦。

　　尖锐的鼻子，狭长的瞳孔，裂开的嘴里满是锯齿般的牙齿，这是个地精？

　　壬82！

　　“你什么时候来的？”

　　“晚上到，装修，玩具店，白天，不能出现。”

　　双塔城名义上平等欢迎所有族群，可一群地精大白天出现在商业街，进哪家店哪家就要告别营业。

　　偏见不在明面上，但偏见永远存在。

　　“那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亡灵，诅咒你，听觉，没了。”

　　“……”

　　很难评自己第一次被诅咒是为了睡觉，算了，至少出发点是好的。

　　“帮我谢谢亡灵。”

　　艾莎走出卧室，楼里已经焕然一新，从属们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得高。

　　一楼墙面涂成纯白，除了几张长木桌外没有其他家具。

　　木桌上每间隔三十厘米放一个悠悠球，摆在精美的支架上，下方白色的小卡片写着对应球的名字与价格。

　　普遍在几到几十铜币之间，在卓戈的计划里，悠悠球款式要跟着漫画剧情推出，先让低价球打开市场，成为流行文化后，再把特定款卖出奢侈品的价格。

　　泰瑟语中“流行”这個词是用来描述传染病的，加在文化前面还挺合适。

　　卓戈嘴里常有这种奇怪又贴切的形容。

　　两侧紧挨着墙体是几列木架，按颜色区分摆满悠悠球绳，手套，收纳袋，像彩虹一样。

　　感觉不是在卖玩具，是在卖高阶魔法装备。

　　二楼则被分割成多个单间，提供定制涂装和特效服务，价格以金币为单位。

　　艾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用来迷惑狗头人的幻术能值这么多钱。

　　在二楼的一个房间中，她看到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昨天那个半精灵导游。

　　托托眼睛上的黑眼圈重得仿佛马上就要猝死，有气无力地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握着火力战士。

　　她就想不明白，逼人玩玩具是贵族们新闲出来的爱好吗？

　　听说接这类活的玩的不是这种玩具啊？

　　身后站着俩卓尔，面前是头亚龙，旁边还有个穿正装的地精，从来没见过这么邪门的组合，这哪是玩具店，明明是土匪窝！

　　“魔术球。”

　　她算看明白了，那头龙才是领头的，旁边的地精是翻译。

　　回忆下动作。

　　睡眠，食指踢球，另一只手绕线，双手合拢，收球，再放。

　　“不错，摇篮。”

　　“铁塔。”

　　“弹射。”

　　……

　　招式越来越复杂。

　　托托额头挂上了细密的汗水，自己会的可不多了。

　　“交叉弹跳。”

　　提线，搭线，环绕，弹跳，双手换位，接球，再弹跳……

　　坏了！

　　托托手一抖，球下落轨迹偏移，球体擦着绳子落下，没接住。

　　“咔哒。”

　　她听到背后传来手弩上弦的声音。

　　房间里陷入寂静。

　　完蛋，这回真看不到明天太阳了。

　　几秒后，一张契约拍到她面前。

　　“用火力战士一晚能做到这程度已经不错了，现在开始你就是玩具店的店员，每月基础工资三银币，每开发出那张纸上没有的招式奖励五银币。”

　　卓戈的悠悠球水准也就到小学一流，会的招式不多，很需要个能练出新招的，不然漫画剧情都画不下去。

　　不过托托的表现确实很厉害，火力战士这种球形是很难搭线的。

　　很好奇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最后能开发出什么逆天招式。

　　“你来了，”处理完半精灵，卓戈也注意到门外的艾莎，“该去找画手了。”

　　卓戈其实会好几门其他语言，但是龙族的身体构造不支持他那样发声，只好带着艾莎作为传声筒。

　　他要找的不是什么知名画家，最普通的画师就够用。

　　来到肖像画师聚集的一条街，找了家生意最冷清的店。

　　能开店证明基本水平有，生意差大概水平不太高，那就好压价。

　　事实上，因为照相机诞生，近些日子肖像画师的生意都不太好。

　　照相机是科技学会与法师协会合作研发的产物。

　　科学家们提供机械构造和光学器件，法师们炼出了感光材料。

　　人们对于新玩意儿诞生都很兴奋，除了画师群体。

　　因为这里画师最常见的工作就是给人画肖像，而且是不许有艺术表达，越像客人越高兴。

　　现在这份工作被照相全面覆盖。

　　当然会有人轻飘飘地说那些不懂得转变的画师活该被社会淘汰。

　　可是具体到个人，改变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卓戈与艾莎走进店里。

　　“叮铃——”

　　挂在门上的铃铛响动，驼着背坐在画板前的画家猛地起身，布满血丝的双眼大大睁开，简直像回光返照的病人。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类型的肖像，我主修油画，各种角度都擅长……”

　　“不用了。”

　　听到艾莎这么说，画师的背瞬间佝偻下去，声音嘶哑地问：“不再看看吗，这面墙上都是我的样画。”

　　“我不需要肖像，我要画的是漫画。”

　　“漫画？”

　　画师的表情纠结起来，他知道漫画是什么，但他是个画家，画家不能画漫画，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漫画，我这里有内容草稿，每周给你新的，这是份长期工作。”

　　画师有点纠结地搓着手，长期工作对他很有吸引力，现在同行们过得都不容易，艺术理想不能当饭吃。

　　可要是真去画漫画，以后注定被老师，友人们瞧不起，万一以后行业又好起来，他就挤不进原来的圈子了。

　　“你都吃黑面包了。”

　　“什么？”

　　艾莎突然来这一句让画师有点懵。

　　她指着桌子上一块被咬过的黑面包。

　　那可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毫无口感可言，带着发酵的酸味，吃下去会糊住嗓子，光咽就要费番力气。

　　“我记得画家以前用黑面包擦画的，现在伱却在吃它。”

　　画师有些尴尬，后悔没把吃的收起来。

　　艾莎继续补刀：“所以你没得选，或者我在这条街上再找个不想继续吃黑面包的画家。”

　　画师最终同意了，画漫画怎么也好过去工厂里吃煤灰。

　　他还要求不署名，卓戈衷心祝愿他未来不会后悔。

　　事实证明，饿肚子的画师效率惊人。

　　仅用三天他就把第一话内容完成，比地球某岛国带着助手的漫画家画得都快。

　　强而有力，真是强而有力口牙。

　　在检查过一遍没什么问题后，卓戈直接向城内所有报社投递，并且声明不要稿费，允许转载和二次创作。

　　本来就是为了宣传悠悠球，自然是越多报刊上有越好，每多一个人看到，就是多了个潜在悠悠球玩家。

　　两天后，费林大陆历史上第一部长篇漫画，《火力少年王》正式开始连载。